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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冯老师相识是在大一的一次采访。他是西政的一位英语老师，到今日为止，冯老师每天喂养学校内的流浪猫已经八年了，风雨无阻。 我初次见他，面前是一位五十多岁，着黑色外套灰色棉裤，朴素寻常的老人。当时他在食堂的餐具回收处收集剩饭，我们（一行四人）表明采访的来意，上前搭把手帮忙，之后随他到投食的地点（北苑食堂右手楼梯拐角下的草坪），在寒风瑟瑟中完成了40多分钟的采访。 随着采访的深入，我对面前的老人心生敬意。他喂养流浪猫这件事很少人知晓，动念不过是多年前的一次心生恻隐。冯老师每天去食堂收集剩饭，喂养流浪猫，就这么坚持了六年。 无心插柳，流浪狗和鸟因此得益。北苑附近的鸟群由几十只发展到成百上千只。柳浪闻莺，这得益于冯老的善举。 采访时我答应平时提供他一些帮助。一两周后，他打来电话，讲他周末想要去探望八十岁的父母，请我帮他喂流浪猫。我当时挺高兴地应下这件差事。 收集剩饭这件事却不是那么的容易。人声鼎沸的食堂，一个十八九的年轻人守在餐具回收处，接过众人递来的碗筷，收集剩饭和剩菜，这个过程需要三十分钟左右，然后端着三四碗饭菜从人群中穿过，迎着众人眼光走到食堂另一端去投食。 对脸皮极薄的我来说每次都是一件不小的挑战。四五次后，我心生退意。推辞两次之后，冯老师再也没有提这件事。 我对此一直心有愧疚。 过年时我给他发去拜年短信，他回复：“谢谢，也祝你新春愉快！” 没料想大一下学期我成了他的学生，因而对他有了更多的了解。他的授课方式传统而缺乏生气，没有年轻教师那般生动有趣。然而另外一方面他接触互联网，关注新闻与科技，在一次课堂的最后，兴致勃勃地与我们讲“上帝掷骰子”，关于爱因斯坦相对论与量子物理。 上了大学之后，我便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好学生，个人兴趣皆在课堂之外。上英语课时，我时常带一些别的书来读，有一次在看《伊斯坦布尔》，他走到我身边，拿过书来翻看了几页，放下没有说什么。大二初，他问我考试成绩几何，八十几分，他说你得继续努力啊。冯老师教了我三个学期的英语，在学业上，我不是一个令他称心满意的学生。在喂猫这件事上我也再也没有提供帮助，时间越久，我的愧意愈深。 前两日早上，许多保安手提棍子在三教升旗台处，抓流浪狗。大抵是为了迎接教学评估的缘故。我远远听着被抓到的那条流浪狗凄惨的叫声，心生悲意，想到给流浪动物喂食的冯老，不知他见此场景又作何感想。 我上次见他已是半月以前，当时在北苑食堂，他坐在餐具回收处附近，大概是等学生多了之后再收集剩饭。我跟他打招呼，他冲我和善地笑。虽然我心中一直有惭愧，但老师大概对我从未有过责怪之意。 两年前我把稿件写好后，他专门找我，劝我不要发表出来。“这真的没什么，我不喜欢你们把这件事搞得太复杂。我喜欢，包括你们今后做一件事情，要默默无闻地做，言教不如身教，如果你觉得你做了这个事情是正确的，不会对旁人造成伤害，你就默默无闻的去做，我觉得这样是最好的，这样取得的功效也是最好的。” 这句话我一直记在心里。 这篇稿件中的一些文段，现在看来仍然鲜艳动人—— 2007年他在学校附近遇到了一只流浪猫。“我刚看到它的时候，它瘦得不成样子，骨头都露出来了。”冯老师用手比划着，“它到处找吃的啊，可是渝北区那个时候要创建卫生城市，哪有吃的，它找不到。于是我就给了它一块冷的馒头。后来我碰到它就经常给它买猫粮吃，它慢慢就恢复了。”可是那只猫的结果并不好。邻居家的小孩顽皮，经常偷偷把冯老师准备的猫粮打翻丢掉。冯老师很生气，批评了小孩，小孩的父亲就用尼龙绳把那只猫勒死了。冯老师提到这里的时候满脸痛惜：“当时那只猫已经长得很大了，怎么能把它勒死呢？”冯老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件事不能怪小孩子。” 有个人对冯老师说他喂养几百只鸟，炒起来将是一大盘美味。冯老师讲到这里都有一点口吃，“哎呦，他怎么想到要......要炒来吃呢，我们校园这么美，如果有柳浪莺歌，不是更美好吗？” 最近他收养了一只瞎猫，这引起了家里其他猫的嫉妒。“我家里的猫看到这只瞎猫来了，以为我不要它们了，它们全部不回屋了。这么冷的天，它们一回来看到这只瞎猫，转头就走，它们就争宠啊。我就不理它们，看它们好久回来，看下雪的时候它们回不回来。”家里的大猫生了小猫，冯老师亲自帮它接生，养大一点的时候，冯老师准备把小猫送人。“当把它放在笼子里面时，它不停地抓住你的手，亲吻，反复地吻，哀求你把它留下来，那个场面是很可怜的。它不断地讨好你，它不愿意和妈妈分开。” （出于隐私保护，文中未使用全名。） 文/郑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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