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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白娘子传奇

 昵称535749 2016-10-27

2016-10-25 21:00 | 豆瓣:佹俏 

“青城山下白素贞,洞中千年修此身。勤修苦练来得道,脱胎换骨变成人。”

提起上世纪90年代初的《新白娘子传奇》,大概不少和我一样大的朋友,都会勾起一番十分美好的童年回忆。不过说实话,我是到长大以后,才明白赵雅芝老师的白素贞是有多美的,而小时候所认为的剧中女神,则是陈美琪老师的小青姨。至于原因,我想你应该明白,在未通人事的小男孩眼中,女性的相貌有多美好,并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她能不能打……

白娘娘向来修养极好,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出手的,而小青姨则脾气稍显急躁,聊不上两句就会拔剑动手,对于这样能打敢打又常打的女性,我是极其仰慕的。现在想想,真不知道该说自己那时候是有颗纯洁的赤子之心,还是从小就和常人存在比较大的审美偏差。

在这一篇中,我要讲给您听的故事,也和一只白衣蛇妖有关,甚至它似乎还是最早出现的“白蛇为妻”的故事,和我们所熟知的白蛇传说有着些似有若无的联系,所以,我想不如就叫它“旧白娘子传奇”好了。

话说唐宪宗元和二年,有个陇西人名叫李黄,是当时盐铁使李逊的侄子。李黄同学在叔父的安排下,谋了个国家公务员的职务,只是当年朝廷重新调动他的工作,新的职位还没有落实下来。这一日,闲居在家的李黄左右无事,便带着仆从们跑到长安的东市上去闲逛。

逛着逛着,他偶然间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小牛犊拉的车,有婢女数人,正坐在车中,向周围的商贩们购买一些丝帛布匹之类的东西。李黄偷眼观瞧,仔细一看,又见众婢女之中,还坐着一位白衣美人儿,身形曼妙绰约,长相风华绝代,不由心中生出了漫浪之意,打算上前去勾搭勾搭。

素来自诩风流场中老手的李黄,自然深谙撩妹之道。他先是跑去将车中的一个婢女叫到一旁,向其打探白衣美女的底细,看看是不是有主儿的干粮,插了粪的鲜花。婢女听了,眼珠一转,便料到这位少年公子在打什么主意,含笑说道:“哎呦,公子一问,那可巧了,我们家娘子死了丈夫,如今孀居在娘家,她本是袁家的女儿,之前嫁到了李家,你看这一身白衣,就是为丈夫穿的丧。这不,眼下丧期已过,身边衣裳太少,她才带我们到此买些布帛么?”

嘿呦喂,丧服未亡人!小寡妇儿!

向来就比较控人妻的李黄,听了婢女的这番介绍,更加有些心痒难耐,不禁挑着眉毛,一脸淫相地问:“呦呵,太巧了哈,我也姓李,不知道你们家小娘子打不打算再嫁个姓李的呀?”

婢女粉面含春,回头偷偷望了一眼坐在车上的白衣美女,掩嘴而笑道:“那我可不知道,就看公子你有没有让她再嫁的手段了?对了,告诉您件事儿,今儿她好像看上的货挺多,可身上带的钱有点儿少……”说完,便一脸娇羞地跑回了车畔。

李黄见此,心知有戏,转头看见仆人们也在身旁挠着脸颊,欣赏着车中的美人儿,气得连踹了三五个人几脚,骂道:“还他妈看!快拿钱来!”

其后,仆人拿了钱来,刚才那个婢女在和白衣女子耳语一番后,果然又跑来借钱,于是,李黄便出资,帮白衣美女买下了许多锦绣丝帛。

犊车在东市上走走转转,一番采买作罢后,之前的婢女再次跑到李黄的车前,面含春色地说:“公子,我家娘子说了,适才借您的钱买了这许多东西,实在不好意思,眼下我们要回去了,不如您随我们一同到庄严寺左侧的家中,让我们好把钱还给您,您看如何?”

李黄兴奋地点点头,说好,当然是太他妈好了!

当时天色将晚,李黄一行人跟着犊车前行,一直走到夜色已深时,才到了白衣女子的家门外。牛车进了宅子的中门,李黄远远地望见白衣女子一人下了车,仆人们打着帷幔,将她拥入了家中。

李黄也下了马,不一会儿,就见到一位仆人拿着副坐榻从宅中走出,说:“公子您先坐会儿。”他刚一落座,又听那位仆人支支吾吾道:“呃……郎君呀,您看天色已晚,宅中女眷也不便见人,您今晚还有时间等着拿钱回去吗?要是不打算等了,您在此间有没有住处?如果有的话,不如先暂且回去,明天一早来取也不晚。”

李黄心说怎么着?折腾小爷一大天,人也不让我见,钱也不让我见,想这么就把小爷打发回去?你当我凯子啊!不由得气道:“哼哼,那可麻烦了,今儿我本来没有要钱的打算,可我在这儿也没有住处,现在你们主人连面都不露,如此拒人千里,恐怕不太合适吧?”

仆人赶忙连连道歉,转身进宅去向主人通禀,再出来时,他面有愧色地说:“哎呀,郎君,实在抱歉,刚才主人说,其实您要没有住的地方,在我们宅中暂住一晚也没什么不可,只是家中破败简陋,还望您不要笑我们粗疏怠慢,照顾不周!”

李黄叉腰坐于榻上,挑眼看着仆人,心说这还差不多。

仆人愣了愣,看他果然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忙作了个恭请的手势,道:“郎君快请,委屈您了!”

李黄哼了一声,整了整衣衫站起,迈步走进宅中……

一进宅,李黄就见到一位青衣老妇站在院中相迎,她笑呵呵地自我介绍道:“公子有礼了,老身是小白她姨。”两人略略寒暄,便于中庭落座。过了有那么一会儿,白衣女子才出来见人,她一袭素裙粲然洁白,皮肤也皎皎然有若凝脂,谈吐更是温柔娴雅,好像个神仙姐姐一般,直把李黄看得不停地咽口水。

一见美人儿来了,李黄自然油嘴滑舌地一通恭维奉承,白衣女子也颇显殷勤地向李黄道谢,可没说几句,她便找了个由头,又飘然回内宅去了。

唉,女人啊!总是特别钟情于这种脱了裤子放屁又十分吊男人胃口的套路!望着白衣美女离去的背影,李黄不由感慨。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那位“老青姨”忽然坐下向他再次致谢道:“今天承蒙公子垂青,帮我们买下了如此之多的彩缎丝帛,这些布帛的质地,和近日我们买到的相比,真是好上太多了,只是……”

“只是什么?”李黄问。

“只是我们家日渐衰败,小白她并不知晓,今天她向您所借的那些钱,我们一时实在无力偿还,老身不知该如何是好,对此深感愧疚。”老青姨眨眨眼睛笑着,好像从她的脸上并不能看出什么惭愧。

呀哈?真不打算还了?那正好!

李黄心中暗喜,忙笑道:“大姨您看您说的,那些彩帛做工粗糙,我还觉得不配给小白这样的佳人来用呢,又怎么敢跟您要钱呢?往下我就不说了,您懂的!”

老青姨和李黄对视了一眼,打了个哈哈,不住点头道:“啊哈哈,懂,老身当然懂。可是小白她见识浅薄鄙陋,配不上公子您,不过……”

“又不过什么?”李黄问。

“不过公子您是知道的,我们家越来越不行了,如今已经穷到欠下三十千钱的债务,倘若郎君您不嫌弃我们,愿意管一管,那么我想小白她无论如何都是愿意侍奉在您左右的。往下我不说了,你懂的!”老青姨挑了挑眉毛。

李黄干笑两声,盯着老青姨,也不住地点起头来,说:“啊哈哈,懂,我当然懂!”

虽然又被要三十千钱,可想到不久后就能抱得美人,李黄对此还是很开心的,他当即便起身来到老青姨跟前,向她拜谢。其实,李黄同学本来在附近就有一个交易所,如今应下了老妇帮她们还债,他便吩咐下人们赶快到那里取钱。没有多久,仆人将钱取来,李黄才将三十千交到老青姨手上,就听到“嘭”地一声,堂屋西面的房门忽然打开,原来,西间早已在备好了饭食宴席。

老青姨将他延请入座,李黄打量了一番这间屋子,只见四壁流光溢彩,漂亮得简直炫人耳目。没过多久,白衣美女也走了出来,老妇让她坐下,她便拜过了姨妈落座。席间,有六七个仆人端上饭菜,伺候饮食。等到众人吃完后,老妇又吩咐取来美酒,大家一同畅饮。

就这样,李黄在袁家一住就是三日,每天都是如此开怀饮乐,大醉酩酊,反正就是喝多了就睡,睡醒了再喝,到最后他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在小白身上得手了,又或者,也许是在老青姨身上得过手……

到了第四天清晨,老青姨叫醒睡梦中的李黄,对他说:“李郎你不如先回趟家吧,我怕你们家李大人怪你多日迟迟不归,你若舍不得小白和我们家,过两天再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黄想想也是,自己本来还等着官职的调任,一连多天不见踪影,总不是事,于是便答应下来,拜辞出门。

才离开袁家上马,他忽然发觉周围的仆人们都在用一种十分奇怪的表情看着他,不禁问道:“你们看什么?”

一个仆人捂着鼻子说:“少爷,您身上怎么有一股怪味儿,又腥又臊的?”

李黄以为这群臭小子们在拿他寻开心,便颇为得意地挤了挤眼,说:“怎么着?小爷就是骚了,你奈我何?”说着,他又挑着大拇指朝着身后袁家的宅子比了比,接着道:“里面更骚,眼馋吧?”

“不是,少爷,您身上那股臊真不是您说的那种骚……”

李黄回到家中,家里人向他询问这几天不见人是去了哪里,他随口扯了个谎,糊弄了过去。可刚回到自己的房中,他便感到身体很不舒服,身子发沉,脑袋发晕,于是就命下人拿来被子给他盖好,自己歪在床上休息。

他原本早已婚配,娶了一位郑氏女子为妻,此时郑氏侍奉在侧,就和他说起了这几天的家常,郑氏埋怨道:“夫君你看你,一跑出去三两天不见个踪影,你调任的事本来已经下来了,昨天拜官,可却找不到你,没办法,最后我二哥顶替了你,如今事情已了,你说你怎么就不早点儿回来呢!”

李黄听了这事儿,心里也觉得自己有点儿浪大了,忙十分惭愧地安慰了妻子几句。没过多久,郑氏的二哥来了,一见李黄便兜头责问他这几天跑哪儿浪去了,然而此时的李黄神志已经渐渐恍惚起来,说话语无伦次的,迷迷糊糊间,他对妻子说道:“我……我怎么好像起不来了……”

嘴上虽然还能说话,可随即李黄便感到自己的身体好像正在消融一般,当家人们揭开他的被子查看时,却惊讶地发现,他的身体早已化成了一滩血水,只有一颗死人头还在……

一家人见此,全都被吓得不行,忙找来和他一同出行的仆人询问,仆人们将事情的经过全说了一遍,等到李家人再跑去那座庄严寺左的袁宅查看时,发现那里竟然只是一座荒废的空园。

空园之中,长着一棵高大的皂荚树,抬头看时,皂荚树的树枝上挂有铜钱十五千,而低头看时,皂荚树的树下也摆有铜钱十五千,众人又在四下仔细搜寻了一番,却再也没见到什么其他的东西……

后来,李家人问过住在附近的人们,大家都说:“空园之中,常常能看到一条巨大的白蛇盘伏于皂荚树下,至于别的什么东西,倒没有见到过……”

再后来,有人猜测,李黄碰到的白衣美女称自己姓“袁”,大概就是把“空园”的“园”字当作了自己的姓氏。

【原文】

元和二年,陇西李黄,盐铁使逊之犹子也。因调选次,乘暇于长安东市,瞥见一犊车,侍婢数人,于车中货易。李潜目车中,因见白衣之姝,绰约有绝代之色。李子求问,侍者曰:“娘子孀居,袁氏之女,前事李家,今身依李之服。方除服,所以市此耳。”又询:“可能再从人乎?”乃笑曰:“不知。”李子乃出与钱帛,货诸锦绣。婢辈遂传言云:“且贷钱买之,请随到庄严寺左侧宅中,相还不负。”李子悦。时已晚,遂逐犊车而行,碍夜方至所止。犊车入中门,白衣姝一人下车,侍者以帷拥之而入。李下马,俄见一使者,将榻而出,云:“且坐。”坐毕,侍者云:“今夜郎君岂暇领钱乎!不然,此有主人否?且归主人,明晨不晚也。”李子曰:“乃今无交钱之志,然此亦无主人,何见隔之甚也!”侍者入,复出曰:“若无主人,此岂不可,但勿以疏漏为诮也。”俄而侍者云:“屈郎君。”李子整衣而入,见青服老女郎立于庭,相见曰:“白衣之姨也。”中庭坐。少顷,白衣方出,素裙粲然,凝质皎若,辞气闲雅,神仙不殊。略序款曲,翻然却入。姨坐谢曰:“垂情与货诸彩色,比日来市者,皆不如之。然所假如何?深忧愧。”李子曰:“彩帛粗缪,不足以奉佳人服饰,何敢指价乎!”答曰:“渠浅陋,不足侍君子巾栉,然贫居有三十千债负,郎君倘不弃,则愿侍左右矣。”李子悦,拜于侍侧,俯而图之。李子有货易所先在近,遂命所使取钱三十千。须臾而至。堂西间门,剨然而开,饭食毕备,皆在西间。姨遂延李子入坐,转盼炫焕。女郎旋至,命坐,拜姨而坐。六七人具饭,食毕,命酒欢饮。一住三日,饮乐无所不至。第四日,姨云:“李郎君且归,恐尚书怪迟,后往来亦何难也。”李亦有归志,承命拜辞而出。上马,仆人觉李子有腥臊气异常。遂归宅,问:“何处,许日不见?”以他语对。遂觉身重头旋,命被而寝。先是婚郑氏女,在侧云:“足下调官已成,昨日过官,觅公不得,某二兄替过官,已了。”李答以愧佩之辞。俄而郑兄至,责以所往行。李已渐觉恍惚,祗对失次,谓妻曰:“吾不起矣。”口虽语,但觉被底身渐消尽。揭被而视,空注水而已,唯有头存。家大惊慑,呼从出之仆考之,具言其事。及去寻旧宅所,乃空园,有一皂荚树,树上有十五千,树下有十五千,余了无所见。问彼处人,云:“往往有巨白蛇在树下,便无别物。”姓袁者,盖以空园为姓耳。

——《博异志·李黄》

李黄的这个故事,和之前的《苏遏》《张不疑》一样,也是从《太平广记》中辑出的《博异志》的内容。有意思的是,在《太平广记》里,它之后也记载了这一传说的另一个版本,讲的是元和年间,凤翔节度使李听的侄子李琯,时任金吾参军,有一次从永宁里出游,在走到安化门时,遇到了一辆通体银白的华丽车子,前有白牛拉着,后有两个白衣白马的女奴跟随。

李琯平素纨绔轻浮,见两个女奴长得颇有姿色,便开始尾行她们,一直跟到日薄西山时,女奴们忍不下去了,对他说:“郎君你看起来也应该是个贵人呀,怎么像个痴汉一样不挑食呢,我们都是粗鄙的下人,你尾随我们实在有失身份,不过,车里倒坐着个真正的美人儿,你要打主意打她的,少打我们。”而后,李琯便继续跟着这辆银车,一路上只感觉银车所过之处,皆是异香盈路。

后面的情节就大概与李黄的故事类似了,在暮色渐浓时,李琯跟着银车来到了奉诚园,一番周折后,由女奴领着进入其中,见到了一位年纪十六七岁的白衣美女,然后不知道两人是不是胡搞了些什么,等再出来回到家时,李琯便觉得有些头疼,过了一段时间后,竟然脑袋爆裂而亡。

家人们向仆人询问其中隐情,仆人便将之前的经历都说了一番,还奇怪道:“李郎总说那车子异香扑鼻,可我们闻到的却都是蛇的腥臊之气。”接着,李家人让仆人们去奉诚园查看,只见其中有一棵很大的枯槐,树下有大蛇盘屈的痕迹,而当众人伐倒槐树,向下挖掘后,却找不到大蛇的所在,只发现数条白色小蛇,于是尽杀之而归。

这两篇唐人的白蛇传奇,看起来和我们如今所熟悉的白蛇传说似乎相去甚远,不过在稍后出现的宋元话本《西湖三塔记》中,有关白素贞的故事就已经初见雏形了。

《西湖三塔记》讲的是宋孝宗淳熙年间,临安府有位名叫奚宣赞的青年,清明时节跑去西湖断桥游玩,偶遇了一个叫白卯奴的迷路少女,奚宣赞出于好心,将其带回了家中。

其后,白卯奴家一个皂衣老婆婆前来接她,以答谢为名,又带着奚宣赞前往白家。小奚在白家见到了白卯奴的母亲——一名姿色十分出众的白衣美妇。美妇说小奚救了她的女儿,愿意以身相许,奚宣赞刚开始还颇为欣喜,可随后就发现这白衣美妇竟然隔三差五地就会换一换枕边人,而且一换了新人,便把旧人的心肝挖出来吃掉。小奚后来也因为受不了美妇的淫威,向她乞归,可此时美妇又找到了比小奚更“新”的“新人”,打算将他的心肝吃掉。

奚宣赞向白卯奴求救,小白姑娘念及旧日援手的恩情,带他飞出白家,回到了家中。但一年之后,奚宣赞闲来无事,跑去打鸟,不巧又撞到了皂衣老妇,被抓了回去,幸好再得白卯奴相救,才脱离险境。

当他又一次回到家中时,发现他的叔叔,学道于龙虎山的奚道人回来了,于是他便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叔叔。之后,奚道人作法,降服了三番五次对小奚纠缠不休的妖怪们,原来,皂衣老妇是一只水獭,白衣美妇是一条白蛇,而白卯奴,则是一只乌鸡。故事的最后,奚道人从四方化缘,募得钱财造出了三个石塔,将这三只妖怪镇在了西湖之中……

在《西湖三塔记》之后,这类白蛇传说中出现的最重要的一个故事,大概就要算是明人冯梦龙在《警世通言》中写出的《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了。由于这个故事太长了,不少朋友应该也都看过,所以我就不再啰嗦一遍了。

《白娘子永镇雷峰塔》虽然已经和我们所熟悉的白蛇传说十分相似了,有着诸如游湖借伞、白蛇被镇于雷峰塔下等等相同情节,但仔细来看的话,还是存在不少差异的。比如在那个故事里,许仙还不叫许仙,而叫许宣;比如我所迷恋的小青姨并非是青蛇精,而是一条西湖醋……不是,西湖青鱼;比如白娘娘还不像如今这样神机妙算,本领通天,而简直就是一个闯祸精,三番五次地到处偷东西,害得许宣总是被抓进牢里;比如镇压白蛇的雷峰塔也不是早已在那里,而是许宣出家后靠化缘募钱建成的……所以,你看,在那个故事里,许宣同学对白娘娘的怨念还是比较深的,而这也是《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与如今白蛇传说最大的不同,当时的人们,似乎还仍然没有对白蛇精产生足够的理解、同情和包容,因此,它才会被镇于雷锋塔下,永世不得翻身。

但时移世易,等再到了清人玉花堂主人的《雷峰塔传奇》中,白蛇精不但已经可以获得人们的理解,甚至还会得到诸如观音菩萨等神佛的青睐。她与丈夫许仙的相恋不再是没有结果的,而是产下了一个名叫许梦蛟的爱情结晶。同样,白娘娘的心地也越发向善,她不再没头没脑地施法害人,而是以自己的法术帮助许仙治病救人,悬壶济世。或许正因如此,在她犯下水漫金山的大错,被法海老师镇于雷峰塔下后,最终人们还是不忍看到这样一只越来越像人的白蛇精永遭劫难,终归要为她续上一个儿子梦蛟祭塔,使她得以和家人重见,并最终升仙的美满结局。

至此,有关白娘子的传奇故事,才从“旧”的格局中,慢慢浮现出了“新”的轮廓。

青城山下白素贞,洞中千年修此身。勤修苦练来得道,脱胎换骨变成人。

关于白蛇成精的志怪传奇,如果从《博异志》里那篇《李黄》的“元和二年”算起,到《雷峰塔传奇》刻印的“嘉庆十一年”,差不多刚刚好是一千年左右的时间。在这漫长的千年之中,我们和白蛇曾经彼此仇视,它们要化掉我们躯体,榨干我们的精气,我们也想将它们“尽杀之”,或是“永镇于雷峰塔下”,但幸好千年之后,我们开始能够理解与包容异类,而它们也在我们的眼中越发地脱胎换骨,最终,大家相逢一笑,无关恩仇。

有些时候,我特别讨厌那些“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无聊感慨,因为即便是从这些志怪传奇之中,我也能隐约地感受到,人心是在慢慢变好,而非渐渐变坏。我不大相信以前会有什么“好时候”,现在就不赖,未来会更好。

白蛇在修炼,我想我们也在修炼,而有些修炼的成果,真的像高胜美在歌里唱的那样,是“千年等一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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