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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偏见(之三)

 追寻那个蓝太阳 2016-10-29
时间过得真快,一节课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如果不是慢班学生站在教室的窗外,我们都不知道已经下课了。这节课给我的感受是从未有过的。以前每次下课时我都觉得很累,觉得心很累。如果不是出于礼貌的话,有时回到办公室,那些老老师打趣我,我都懒得应承。可是第一次快班的课,给我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虽说体力上觉得有些许的透支,可身心却是从未有过的愉悦,那是一种精神上的从未有过的亢奋。当我回到办公室时,我发现班主任还没有返校,我默默地做好了接着上第三节课的准备。这是我们学校老师的一个不成文的好习惯:当同事临时有事不能来上课,总会有老师主动帮忙上课,不需要教导处安排。再说我在家时,父亲总经常对我说:“在学校和同事相处时,你要主动地多做些事,锻炼锻炼自己的能力。”用我母亲的话来说,就是“力气是浮财,白天用完了,晚上还会回来。”因此我从小就养成了主动做家务的习惯。更何况在学校,站在我面前的都是些老老师,年轻的包括我在内,也就三五个。我不做谁做!学校有事时我总是这么想的。“铃铃铃······”,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我拿着教案站了起来,正准备去教室上课。语文老师即政教主任把我叫住了:“小B老师,这节课你休息,我去和学生见见面。”然后又风趣的冲大家笑笑:“我现在是名师了,我去尝尝做名师的滋味。”说罢,夹着教本,教案也没带,颠簸颠簸的离开了办公室。然而他的风趣没有引来笑声,初一初二有课的老师相继跟着除了办公室。初三慢班的两个班主任最后也慢慢的挪动着脚步,跟着出了办公室,因为两个慢班的老师搭配还没有宣布,只有他们自己去上课。
        初三的老师渐渐返校,办公室的人多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很活跃的初三老师,今天都不怎么说话。除了例行公事的话语,根本听不到往常风趣的语音。初一初二的老师向来低调,今天好像也受到什么限制,更没有说什么话。即使说上一句,也是低低的耳语,接着又很快的埋头做自己的事。那样子,简直像突然接到上级检查通知,赶紧补充自己欠缺的材料一样滑稽。初三的老师呢?有的在分开作业本,有的则干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抽烟,眼睛漫无目的的望着窗外或盯着办公室的黑板。坐在自己位置上的老师,如果不是因为抽烟的需要而偶尔手动一下,真让人怀疑那是不是活物。一节课就这样在沉闷压抑的空气中慢慢度过。快下课的时候,班主任匆匆返校了,满头的大汗。他一来,就把我叫出办公室,在办公室的走廊上和我说话。我记得清清楚楚,他当时和我说的是,适合快班的特点,要我讲课的进度要做适当的调整,不能像平衡班级那样讲课,以及一些其他需要注意的事项。正在我们说话的时候,下课铃响了。旋梯的拐角处,传来雄哥不成曲调的、杀猪似的嚎叫声:“我们的队伍像太阳,我们的队伍又壮大了······”,他正唱着,拐过墙角看到我们时,歌声戛然而止,像换了个人似的,朝我们点点头,匆匆走进办公室。
        说到雄哥,我不得不停下笔来介绍一番。雄哥,我叫他雄哥,那是大错特错。雄哥的年龄比我父亲小不了几岁,也就和A老师一个年龄段,属于长我一辈的人。我应该叫他叔叔或老师,可我确实是一直叫他雄哥,不能怪我。他真名叫胡俊红,为人性格随和、乐观。可以这么说,我们学校有一半的笑声,是他制造出来的。听说雄哥以前是某小学的校长,因和上级领导关系不够融洽,被调到L中学的。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平调。因为那时候中心学校的领导多次在全真教师大会上说,中学老师和小学校长平级。小学教师教学成绩优秀的,可以提拔到中学教学。而中学教师教学成绩特差的或极不负责的老师,会被降级到小学教学。所以我们L中学,至今仍有“人人皆校长”的说法。他来L中学,比我只早一年。我们L中学的老师,不管年龄比他大,还是比他小,教师那两个快退休的老老师,都一律叫他“雄哥”。好像“雄哥”不是对他的称谓,而是他的名字似的。至于原因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叫他“雄哥”,却是有来历的。
        那是我刚来的时候,因为听见大家都叫他“雄哥”,我就叫他“熊老师”,结果惹得大家纷纷大笑起来。我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木木的站在办公室不知所措。老老师们你一句,我一句的纠正我,要我叫他“雄哥”。我不敢,以为大家又要打趣我。谁知他却拉着我的手,问我:“老弟,你看得起老哥吗?”
        我窘得直点头,说:“我怎么会看不起你!”
        “好,那以后就叫我雄哥!”
        自那以后,我就一直叫他“雄哥”。刚开始叫“雄哥”,我还真有点不习惯,后来也就慢慢适应了。我很佩服雄哥,我佩服雄哥,倒不是因为他教学成绩有多突出,而是他的喝酒。
        雄哥是我至今见到的唯一一个真正喝酒的人。
        记得有一次,放学了,学生们纷纷涌向食堂。我从抽屉里拿出碗,随着学生的人流,向食堂走去。虽说心里不急,可我敢肯定,我走路的速度应该不是很慢。我消化能力特强,是一个饿怕了的人。教学以后,我一直保持这一个习惯:如果最后一节课是我的课,不管上课的内容有多重要,也不管我上课有多投入,当然也包括学生偶尔犯错误,需要我教育批评他们的时候。只要下课铃一响, 我会条件反射似的把手向教室门口一指,下课!下课仪式也都免了。想当年自己读书时候的那个饿,肚子里实在是受不了。看着这些正在长身体的孩子,我怎忍心让他们挨饿压堂。所以在我的意识里,无论什么事,都没有吃饭重要。用我们农村的话来说就是“千事万事,吃饭是大事。”那天也是这样,下课铃一响,二话没说,下课了。当我来到食堂门口的时候,学生的长龙排到食堂门口。
        食堂里的学生很多,很嘈杂,也很拥挤。有排好了队的,有匆匆去洗碗的。还有已经打好了饭,怕回到饭桌的路上遇到碰撞的人而小心走路的。当然还有一些“散兵游勇”在晃荡,大概是想见缝插针吧。我这个让让,那个避避,好不容易进到教师用餐的里间。我是第二个进里间的老师,第一个到的是第四节课没课的华老师。我进来时他已经在吃饭了,我边洗碗边和他打招呼。盛好饭后,我随手拖过一碟菜,在华老师的侧面坐下来吃饭。老师们陆陆续续的来了,相继坐下来吃饭。
        雄哥刚盛好饭,准备时,王校来了,他冲雄哥笑笑,说:“等一下,后面来酒了!”说着,把空饭碗往我旁边一放,坐了下来。雄哥面无表情的看了王校一眼,还是准备坐下来。雄哥旁边的一个老师赶紧逼着雄哥把饭倒回原处,并拉着雄哥坐下来。不一会儿, 果真胡主任拿着一个红色的酒盒进来了。胡主任站在我的对面,一边开酒盒一边说:“嘿,今天的酒很贵,肯定好喝。”我当时是不喝酒的,酒的好歹与我无关。我看了一眼那酒盒,沱牌大曲!酒瓶红红的,酒瓶上还反盖着一个小小的红色酒杯。胡主任刚把酒瓶打开,雄哥旁边的老师就把雄哥的饭盒拿过去,让胡主任倒了些酒在饭盒里。至于倒了多少,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不会少,看那饭盒就知道。那么大的一个铁饭盒,底部一层浅浅的酒。
        开始喝酒了。几个喝酒的老师邹着眉头各自呷了一小口,嘴里“吧嗒吧嗒”的,砸吧着嘴唇。接着各自拿起自己的筷子吃菜。这时候,他们的眉头皱得更凶了。他们一边咂巴着嘴,一边啧啧称赞“嗯,好酒!”“啊,好酒!霸口!”“香,好喝!”......唯有雄哥不一样,更和平时在办公室的样子判若两人。只见他端起铁饭盒,先是眼睛很专注的看了下饭盒里的浅浅的白色液体,鼻孔几乎是不易觉察的微微张了张。然后一仰脖子,“咕咚”一声,喝下一大口。我没有看到他皱眉,倒是看到他的身子随之一震,肩膀宽阔了许多。看他那样子,好像那酒不是无形液体,而是一根笔直坚硬的钢筋棍似的,一下子把他的腰撑直了 。接着,他放下饭盒,用筷子夹了一口菜。他脸色平静坐在那里,眼睛漠视着,没有说一句话。那样子很专注,好像那酒使他很享受,很满足。一副超然物外的样子,又让人觉得,他是在自斟自饮。在整个喝酒的过程中,他都很少说话。当有人和他碰杯时,他也只是冲对方一笑,不说一句话,端起饭盒,“咕咚”一声,喝下一大口,然后又恢复他那自斟自饮的神态。看人喝酒的次数很多,可是他这种喝酒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的喝酒,改变了我对喝酒的看法。是的,喝酒能喝到他这种程度,也不失是一种人生享受,也不失是一种人生修养。我心里,泛起了一丝丝对他、对喝酒的好感,心里也随之泛起丝丝对他的亲近感。后来我学会了喝酒,也常和他一起喝酒。他的酒量并不是很大,可他喝酒的那副神态却让我越来越佩服。我们的关系也就越来越近了,叫“雄哥”的次数也就越来越频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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