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春秋战国时代

 liuhuirong 2016-10-29
                                           

《春秋战国时代》(节选)作者:秦望山若耶水

                                         楚人也敢称王
  
  在鲁桓公二年时,郑庄公和蔡桓侯在蔡进了会面。两国国君这次会面主要的议题是关于楚国可能产生的威胁问题。郑庄公已有了畏惧楚的心理。这是一个政治家的不经意的感觉呢?还是一个政治家的经历,使他推断出来后,而产生的感觉呢?不论郑庄公是怎样产生这种畏惧的心理,实事上,一个强大的楚国,确实在不知不觉中成长起来,这是不以郑庄公的意志为转移的必然的结果,从我们后人来看,是这样的。而这之后,楚国就与郑国始终保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时好时坏的关系。而郑国却总是被楚欺压是一定的。此时楚国在位的国君,是楚武王。
  
  楚武王名熊通,芈姓。在郑庄公与蔡桓公会见的这一年,他在位已三十一年了。他的这个王,是自封的,楚本是子爵。在春秋时,有五等爵,由高而低依次为公侯伯子男。公爵的诸侯,有我们知道的宋国,宋是先王的后人。侯爵的有鲁国、齐国。而公和侯是一个层次的。伯爵的有郑国,子爵就是楚国,男爵的有许国。爵位的高低,在外交事务中是要讲究的,但不论是那档爵,在封地内就是主君。楚人自称王,是以蛮夷自居,不受周王体制约束的结果。有时人因自己的处境的不堪而自卑,而采取的行动,看上去却好像是有副高昂的气势,但终究掩饰不了那脆弱的心弦的痕迹。楚人大概就有这样的心理吧?
  
  楚武王的祖先,是在周成王时被封为楚君的,第一任楚君叫熊绎。封于楚地,都丹阳(湖北枝江)。从地形上看,楚国的西面是鄂西山区,南面是长江,江南是蛮濮之地。而北面和东面是江汉平原,再向北是中原,那是当时最发达地区之一。所以不论是友好交流,还是武力征服,向北挺进当然是最佳的途径,也是唯一的途径。
  
  开拓疆域的事业,不是所有的国君都想做或能做得了的。首先,你得有这个念头,其次你得去做,再其次是要做得好。而是否有开拓疆域的念头,是决定于人的性情的。楚武王,就具备这样的性格。我们怎么能知道这点呢?因为他的君位是夺来的,也可以说是政变取得的。楚武王的父王是霄敖,霄敖传位给儿子蚡冒,蚡冒去世时传位给自己的儿子,但蚡冒的弟弟熊通弑其子,自己做了楚君,这就是楚武王。一个敢于争夺君位的人,必有一种不断想获得一切他认为有必要得到的东西。在封地内,他可以杀死亲人,夺取君位,以满足他的欲望。那么对外的扩张,无非是与他人为敌,应该更容易下决心去做。所以楚武王一定会向北发展。
  
                                   斗伯比的策略
  
  在楚的北面偏东200公里的地方,有个诸侯国随国(湖北随州)。随是一个姬姓的诸侯国,在江汉之间的地域内,算是一个比较大的诸侯。楚武王如果想北进,就必须征服随。
  
  鲁桓公六年(前706年)春天,楚武王帅大军渡过汉水,向随进发,来到随国的瑕这个地方后,楚武王将军队布置好,派薳章前去随都,向随侯提出和谈建议。带着军队去和谈,是否能表达楚武王的和谈诚意呢?一走上历史舞台的楚武王,与他人的行事规则就不同。和谈是友好的希望,军队是侵伐的工具,但楚武王却将这两者统一到了一个事情上了。面对这样一个对手,随侯只好答应和谈,并派少师代表自己,前去楚军与楚王和谈。看来楚武王的思路是正确的,因为这就达到了他的目的。
  
  但很奇怪的是,楚人的思路都是非常规的。斗伯比又提出了他的见解。他认为,楚如果只是与随和谈,并没有什么实在的意义,如果随与汉东诸侯精诚合作,楚在汉东还是难有作为的,怎么办呢?汉东地区,随是大的诸侯国,其它的诸侯国较弱。所以,如果随国能够明白这点,并使随因此而产生自傲的情绪,那么随大概就不大会看得起周围的小诸侯国了。随小看了周围的诸侯国,小诸侯国们就会离开随国,那么汉东地区就不是一块完整的力量,楚就可以一个一个地对付他们,这对楚是有利的。实际上,斗伯比的思路,就是依楚国现在的实力,只能各个击破汉东地区的诸侯国,而首要的问题,就是使随与其它汉东诸侯国产生矛盾。
  
  那么怎么才能达到斗伯比所设想的使汉东诸侯与随产生矛盾的目的呢?斗伯比提出,在随少师来到楚军时,不是在他面前炫耀楚军的威猛,而是要给他一个楚军并不强悍,其力量可能不如随的军队的印象。也就是示弱于少师。
  
                                        季梁的思想
  
  那么依照斗伯比的思路,当随少师见到如此不堪一击的楚军时,一股傲慢的情绪,会很自然地从随少师的心中生起。当朋友们之间,看到弱者时,生起于心中的是怜悯;而当敌人之间,看到弱者时,当然生起于心中的是鄙视;当然,我们不能排除,那些有高尚道德的人,会对弱小的敌人,也产生怜悯。当然,在这里,随少师是绝不可能有高尚道德的,因为他不但鄙视楚军,小看楚王,而且,回到随后,马上建议随侯发兵攻击楚军。
  
  随侯想想也好,原来你楚王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看来并不如人所想像的那么强大,所以答应出兵。而此时,季梁出面阻止随侯,他认为,楚的羸弱是故意表示给我们看的,实际情况并不如此。那么实际情况是什么呢?就是楚强随弱,楚大随小。
  
  季梁认为,一个弱小的诸侯要想与强大的诸侯为敌,要有两个必要条件,一个是弱国有道,一个是强国淫辟。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什么为有道呢?就是你做国君的,对人民要忠,对神要信。对人民的忠表现在时时事事为人民谋福利;对神信,就是在祭祀时,要对神讲实话。在人民与神的关系上,季梁提出了人民先于神,人民是第一位,神是第二位。神是依照人民的意愿来行事的。我们必须明白,古人是相信神能左右人间事物的,所以古人是真诚地相信,祭祀先祖及天、地、山、川,以至门、户、灶神,就会得到神的佑助。这也正是那个时代,人们有着这样的坚定的信仰,社会才可以因此而相对稳定的重要原因。而季梁提出的神是依照人民的意愿行事,更是大大地丰富了当时人们原有的思想,这个思想的提出对社会的稳定有着更加积极的意义。
  
  那么强国的淫辟是指什么呢?季梁没有说明这点。季梁的原话是“臣闻小之能敌大,小道大淫。”唐人孔颖达的正义为“小国得道,大国淫辟”。可以推断,季梁所指的淫,是指邪僻的、放纵的行为。也就是说,大国在国内实行了使整个国家走上邪僻的放纵的道路上的政策时,有道的小国才能与之相敌。
  
  而此时的随国是怎样的状况呢?季梁认为是,人民饥馁,而你随侯却在想方设法地要实现自己的无穷欲望。人民饥馁,就是你随侯没有为人民谋福利的结果;而在祭祀神时,你随侯的祝史却对神撒谎,不讲这些实情,这说明你随侯不道;你随侯只想着自己的无穷欲望的实现,这说明你随侯淫辟。你随侯只有淫,而无道,你怎么能与楚为敌呢?楚国现在可正是天神襄助他的时候啊!季梁提出的的两个必要条件,随国的现状是一个都没有成立。
  
  那么我们随国该怎么办呢?季梁提出了两条方案,在国内修政,在国外与姬姓的兄弟诸侯国建立友好关系。只有这样,我们随国才有可能免除灾难。在季梁看来,随国的当务之急,不是与楚争雄,而是先要能安全地生存下去。
  
  随侯听了这一番话,当然感到恐惧,原来自己面临着这样可怕的处境,所以听从了季梁的建议,在国内实行政治改良。可以讲效果非常好,能证明的就是楚国暂时不敢有侵伐随的打算了。那么,随的政治改良是什么呢?从上面季梁的话语中,可以推断出,就是随国的一切政治纲领的建立,政治措施的实行,都是围绕着,谋求随国大多数人民的最大利益的这个中心环节的。
  
                                        楚武王伐随
  
  而众多政治家的决策的形成,绝不都是我们所想象的那么严肃认真。有时真是凭着喜好或厌恶的情绪来左右其政治行为的。这位随侯当是这样的一位君主。随侯不知怎么的,就特别地喜欢那位少师,以至于到了宠爱的地步。在一个人能对另一个人这样地宠爱时,在涉及到这个被宠爱的人的事情时,这个爱着的人的理性就会从他的头脑中消失,他不用理性,而是用情感来支配他的决策或行为。因为喜欢或者爱一个人,就会想办法去取媚那个他喜欢或爱的人,这是一定的。随侯也不会例外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当楚国的斗伯比知道随侯宠爱少师后,马上建议楚王出兵伐随。那么为什么,随侯宠爱少师,就可以伐随呢?斗伯比当然有他的理由。斗伯比见过少师,他看出了少师那种天生就有的傲慢性格;斗伯比也知道,少师领教过楚军的阵势,那是斗伯比安排的示弱的表演,但却给这位少师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一个傲慢的人,对于一个他认为完全可以轻视的对象,当然是不会放在眼里的。这就是轻敌,轻敌就意味着轻敌者失败的概率的增大。如果随侯用了少师,随不就是朝着失败的深渊走近了一步吗?而随的失败概率的增大,不就是意味着楚胜利的概率的增大吗?所以斗伯比认为可以出兵伐随了。
  
  楚武王采纳了斗伯比的建议。但得找个理由吧?所以,楚派出多路使者到江淮之间的诸侯国,邀请他们的国君到楚国的沈鹿来会见。果然,随国就不来,还有一个黄国也不来。一是路远了些,二是楚此时还不打算对黄国怎么样,所以只是派薳章到黄国,向黄国国君提出抗议或者是谴责而已。
  
  楚要对付的是随国,在有了讨伐随国的充分的理由后,鲁桓公八年(前704年)春天,楚军再次渡过汉水,来到随国的南面的速杞这个地方,摆开战阵,准备与随交战。
  
  随国的君臣们当然要商议怎样与楚军作战。季梁还是坚持他一直以来的想法,就是随国首先应确保能安全地生存下去,而不是与楚为敌。所以他提出了两步走的策略,先向楚表示顺服,如果楚能答应,则是最好的结局;如果不答应,那么也只有开战。
  
  季梁的想法是,我们先有礼于楚了,如果楚无礼于我们,就会激起我们的士兵的愤慨,这样的愤慨可以提升士气,对作战是有利的。但少师的思路与季梁完全相反。他向随侯提出,应该立即发动进攻,否者,楚军就逃走了,我们就失去了绝好的一次教训楚军的机会。
  
  随侯宠爱少师,当然不想得罪他,而且总以为少师讲得应该不会错,所以随侯决定与楚为敌。季梁提出的政治改良所取得的成果,就被少师的这一句话断送给了楚王。随侯马上发兵,来到速杞,准备与楚决战。
  
  在季梁来讲,既然与楚交战了,总是希望能打败楚军,虽然这样的结局是如此地渺茫。他对随侯说,楚人上左,所以楚王当在楚军的左军,楚军的优势也当在楚军的左军。那么我们不要与楚军的左军交锋,避开楚王,而是进攻较薄弱的楚右军,打败了其右军,整个楚军也就崩溃了。这个作战思路不用去论证,就知道是正确的。
  
  但随侯不听季梁的,他要听少师的主张。少师说什么呢?他说,你随侯不亲与楚王交战,你就不是楚王的对手!这明显地是一句刺伤随侯自尊心的带有挑衅性的话。随侯不可能不要面子,再加上这话,是他自己宠爱的少师说出来的。我们看到了,这里随侯那里还有什么理性?情感完全支配了他的一切。不论是虚荣心还是爱心的情感,都比理性的光辉更加灿烂,因此而迷住了随侯的双眼以及心灵。
  
  当一个人看不清、辨不明事物时,这个人遭遇更多的当是挫折。随侯也一样,他与楚军的作战,以随军的战败,以少师的战死,以他自己的逃跑而结束。留在他心中的是更加没有面子的耻辱的回忆!
  
  而楚武王也得势不饶人,想着索性我灭了你随国吧。还是斗伯比劝楚王说,少师已死了,这是老天帮着随侯去掉了他身上的一块病灶,他的身体好起来了。随还不能灭。到了这年的秋天,楚随两国订立了和平盟约。楚与随订立的盟约,不过是表明,楚暂时不考虑灭随,但楚武王,却始终在寻找机会,向北方进发,他总想着,有一天能饮马河水。但必须一步一步走。
    
                                             楚武王伐邓
  
  在楚国的北面约190公里的地方,有个不大的诸侯国,邓国,曼姓国。在今天河南省邓州市。是楚武王夫人邓曼的娘家。在邓国的南面不远处有个诸侯国巴国,在今天湖北襄樊市。巴国是个子爵的姬姓诸侯国。这一年的春季,也就是鲁桓公九年(前703年),巴子派出他的使者韩服来到楚国,晋见楚王,什么事呢?请求楚王作中间人,巴想与邓建立睦邻友好关系。
  
  楚王当然高兴。被人看得起是一种自我陶醉的幸福,被人看得很有能力也是一种自我陶醉的幸福,楚武王也一样的有这样的心理,因为,人家巴人,认为楚王有能力办好这件事。楚王命道朔为使者,陪同韩服前往邓国。在楚武王想来,这样一件好事,应该很容易地就可以办好的。但有些事情往往就在你不经意的时候或地点发生,而这个事情又是非常理可以预料到的。
  
  邓国的南面有座城邑叫鄾,鄾人在巴、楚使者路过时,将使者所带的聘礼给抢了,韩服与道朔被杀。楚王得知后,马上派薳章前往邓国,向邓君提出抗议和谴责。但傲慢的邓君,却不接受楚的抗议和谴责。这在楚王是一个严重的心理打击。本来是做一件好事,没做成,已经感到懊恼了。现在你邓君,还不承认自己的过错,楚王感到的是愤怒。楚王怎么能就此罢手呢?从一种非常愉快的心境,转到了极度愤怒的状态,这种心情上的落差,必须要给予削平。在楚武王,所用的方式,就是战争。
  
  夏季来临时,楚王命斗廉帅师会同巴师,将鄾城围了起来。邓君派出养甥、聃甥前去救援鄾。二甥也算是有头脑的人,他们将军队组织起来,进攻相对弱小的巴军。但没想到,发动了三次进攻都没有将巴军打败。斗廉便想出一计,将楚军布置在巴军的中间,列为横阵,与邓军作战,然后详败。见到败退的楚军,邓军当然乘机追击,巴军截断邓军后路,楚军再回头夹攻邓军,邓军大败。鄾城内的军民,只好在夜里出逃。二甥也逃回邓去了。
  
  邓国在处理与楚的关系上,确实是存在着严重的问题。本来邓曼是楚武王的夫人,邓、楚的关系可以融洽友好。但邓君,并不把楚王放在眼里。这点可见其政治洞察力,是绝不如郑庄公的,我们说过郑庄公早已感觉到了楚人的潜在威胁。在观察国际事务时,有了错误的判断,那么在错误的方针的指导下的错误行为,必然导致失败。这也就是邓在不久以后就灭于楚的原因所在。因为楚必须要北进,在此前题下,不会考虑其它的因素。而你邓偏偏给了楚行动的把柄。当然,如果邓能够表示顺服楚国,楚倒有可能缓上几年灭邓,也说不定。这是后话。因为,此时楚武王并没有打算灭邓,他此时想着的,是否先将近处的小诸侯国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
  
                                斗廉的军事才能
  
  两年后,鲁桓公十一年(前701年)春,楚与贰、轸二国,谈好准备订立和平盟约。但另一个诸侯国郧国,却要反对楚国。郧国在其南部边境城邑蒲骚布置了军队,准备讨伐来此与贰、轸缔结盟约的楚人。郧还联合了随、绞、州、蓼四国的军队,要他们一同参与伐楚。很明显,反对楚国的势力还是不小的。
  
  而此时,前往签约的楚国莫敖屈瑕已在路上了,虽然他带有部分军队,但还是感到问题棘手,不知该是进还是退。陪同前去签约的斗廉认为可以这样布置作战方案,请屈瑕带领部分军队住扎在郊郢一线,以准备抵御前来进攻的四国军队,斗廉自己带上精锐的部队,在夜里向蒲骚发动袭击。作出这样的布置,斗廉是源于如下的考虑,郧人将军队布置在蒲骚后,就等待着四国的援军到来,然后一同攻击楚人。所以,由于蒲骚城还算坚固,在蒲骚的郧军不会特别地警惕。这正是楚可以利用的一个好机会。
  
  但屈瑕认为兵力不够,想请楚王派出增援的军队。对此,斗廉讲出了一句很有质地的话来,师克在和不在众。而且他还举了一个例证,就是周武王伐商纣王时的力量对比,周武王的兵力比商纣王要少得多,但却打败了商纣王。这里的“和”是个可以好好琢磨的字,是和顺、是和协、是和同、是和调,我们完全可以这样地想下去。当一个集体是这样的一种和的状态时,其产生的力量,不是简单的加法,而是乘法的结果。和当然不是同,和是指,在这个集体中的每一分子之间的关系是相互依存、相互补充。和是一种最佳的结构形式与其内容的最完美的结合。斗廉以为,楚军现在就达到了这样的和的状况,所以不用再请援兵。
  
  屈瑕又要卜占一卦,还是斗廉说,我们都有信心地毫不怀疑地认为我们楚军必胜,为什么还要卜卦呢?只有我们把握不了局势时,怀疑自己的能力时,才去卜卦呀。莫敖屈瑕听从了斗廉的意见。还好,斗廉打败了蒲骚的郧军,随等四国见状只好罢手回国。屈瑕也与贰、轸二国订立了盟约。结果是如此地简单,但过程却是如此地曲折。而曲折的过程,主要是在决策者的判断与决断上。这种判断和决策就是人的意志。而人的意志,决定着一切,这就是庙算。
  
  通过两次的作战,也就是鄾城之战和蒲骚之战,我们看到了斗廉是一位优秀的军事家,这就是楚材。不过此时的楚材,还在为楚王效力,可见,此时的楚国当是一个人尽其材的国度。因为,此时楚国确实在走向富强,楚王需要人才!当然,我们不是说莫敖屈瑕就不是人才,他也是人才,否者,楚王也不会用他为最高军事长官了。而且他的实战也是成功的。但他真是伤在他自以为是人才的感觉上的。
  
                                    楚武王伐绞
  
  鲁桓公十二年(前700年),莫敖屈瑕再次领兵出战,这次要去征讨的是绞国,就是去年帮助郧国准备攻打楚国的那个绞国。绞在楚国北面约320公里处。关于行军路线,我猜想有两种可能的走法,一是先沿汉水的西岸,向北走,到了绞国的对岸时,再渡过汉水,到达绞国城门前。一是先渡过汉水,沿着汉水的东岸北进,直接到达绞国的城门下。但不论屈瑕走那条线路,现在,总算来到了绞国的城下,屈瑕将军队扎营在绞国的南城门一带。
  
  然后,我们看到屈瑕也开始进行判断推理。他认为,绞是个小国,绞人的禀性是轻佻、轻率,所以不会去仔细思考问题。绞国的南面是汉水,北面是山,而楚军现在均布置其城南。因此,他设计了比较周密的作战方案,这个方案的要点,就是要将绞人的军队,引出城。屈瑕认为,在绞这里作战,地点离楚太远,所以应尽量用最小的损失,取得最大的战果,所以必须避免攻城。如果不攻城,就只有想办法,将绞国的军队引出城来。
  
  屈瑕先命那些专为军队采樵的民夫,在没有军队保护的情况下,到绞城北面的山中去砍柴。绞国的士卒看到这些民夫,没有军队保护,就出城抓捕了三十个民夫。楚军每天都要用柴草来烧饭,所以第二天,民夫照样地去砍柴,屈瑕照样地还是没有派军队保护。但屈瑕却在山中先埋伏下了部队。绞国的士卒看到,昨日那么容易地就抓到了三十个民夫,所以更多的士卒或者说绞国的大多数士卒出了城,去山中追捕那些在山中砍柴的民夫。
  
  而屈瑕知道绞军出城后,迅速地将剩下的楚军转移到城北。当绞军在山中遇到埋伏的楚军,想退回到城内时,见到的却是布置在城北门的楚军。绞军大败是必然的结果。但另一个结果,可能是当初绞人想不到的,就是楚与绞在绞国的城下订立了盟约,这在当时,对诸侯来讲是最大的耻辱!
  
  这一仗在屈瑕来讲,是相当完美的杰作。判断正确、布署周密、指挥得当。他判断了绞人的轻佻、轻率,他给了绞人一个无比的耻辱。但让人想不到的,莫敖屈瑕,在不久以后,也同样给了他自己一个无比的耻辱,原因同样就是那个轻佻、轻率。
  楚军在攻打绞国时,路过罗国。罗想趁机伐楚,但只有想法,还没行动。楚军当然可以得到罗欲伐楚的情报的。在楚又是找到了讨伐人家的借口,楚是不但有想法,还有行动。
  
  第二年的春天,鲁桓公十三年(前699年),莫敖屈瑕再次出兵,向罗进军。在出发前,屈瑕向全军发布了一条纪律,就是任何人不得就此次军事行动,向他提出谏言,否者,用军法处罚。此时屈瑕的自我感觉当然很好,多年的出征,并且取得的胜利,使他已不用思考,就觉得自己真是个人才。在他以为,人才做出的事是不会错的,我是人才,那么我做的事,就不会错。虽然,我们知道,他的这个推理的大前题,就是假的。但他不觉得,否者他不会发布那样一条纪律的。
  
  楚军伐罗,必须渡过鄢水,在渡水时,楚军已乱了阵形,上了岸就再也没有整顿好队伍。一方面是军队主帅的自以为是,另一方面是整个部队的松散无备,这样的军队得到的只能是失败。罗国联合卢戎打败了楚军,取得了绝对的胜利。
  
  这样的结局,实出于屈瑕意料之外的。但看来在人世上,高明的人确实总有的,斗伯比就知道,此次屈瑕是一定要打败仗的。在屈瑕出征前,斗伯比去送行,见到的莫敖屈瑕,在走路时,脚抬得很高很高。他分析认为,脚抬得高了,就会使屈瑕的心思不牢固扎实,出现浮,出现漂这样的心境。而不实的、浮的、漂的心境,一定会影响判断事物的正确性。应该说斗伯比的分析是对的,但在因和果的关系上,或许他搞反了。在屈瑕的脚抬得很高,当是由于他心境的浮漂不实的结果,而不是原因。但不管怎么说,屈瑕的这一趾高,断送了他的一切,他的政治前途、他的无尚荣耀,还有他的生命。
  
  在屈瑕而言,是不能再回国见楚王了。他羞愧、他感到耻辱,他不能这样地带着羞愧的情感,带着耻辱的光环,活在世上。他选择了自杀,用的是一条丝带。他选择死的那个地方的名字,也让人感到了他的不用再用语言表达的心情,这地方叫荒谷。
  
  这就是春秋时代的,那些贵族的风范,死在他们而言又算什么呢?
  
  以后的九年这里,楚国就没有再出兵诸侯了。到了鲁庄公四年(前690年)春,已是年迈的楚武王,准备在太庙,举行一个仪式,就是排列楚人自己设计的兵阵,并向士卒发放戟,准备伐随。因为在此之前,楚人并没有戟这样的兵器。看来,自楚被小小的罗国打败后,楚人是在闭门思过,是在修身养性,是在积极备战。要楚人,只是受到了挫折后,而就此罢手,未免太天真了。然而,这也许,是那个时代,希望能融入华夏大家庭的楚人的一种不自觉的精神,就是只能北进,不能退。
  
  举行仪式前,楚王斋戒时,感到身体不对。斋戒完后,对夫人邓曼说,我在斋戒时,觉得心静不下来,心跳得很快,就像是在摇荡。邓曼感伤地说,王啊,您的福份怕是要用尽了。就如盛水的器皿,水满了才会溢出来。这恐怕是先王们已知道了您的福尽了,所以在您准备出征斋戒时,让您的心摇荡。多么可爱的夫人,不说楚王将不久于人世这样让人多少心寒的话,而是说,您的福已用尽了,一生都是福,不是件快乐的事吗?带着快乐的心情准备离开这个世界,又有什么可感伤的呢?当然感伤,毕竟是两个世界两重天,邓曼当然感伤。
  
  但现在,楚武王只能出征,他可能想像着,这次,一定要拿下随国来,我这样的年纪了,机会实在不多了。但楚武王真的年纪大了,他死在了行军途中。我们知道,一个国君,能死在宫内的路寝中,是最合宜的,这叫寿终正寝。但处于创业时期的楚武王,他死在了战争的征途中,这在他也当是合宜的。
  
  跟随楚王出征的令尹斗祁和莫敖屈重,在楚王去世后,不能就此退军,还是要继续前进。楚军渡过溠水,一直挺进到随国的边境,把大营扎下。随见到楚军如此的势头,只好派人向楚求和。楚、随立了盟约后,楚军还楚,渡过汉水,才宣布楚王去世。这样第二年,楚武王的太子熊赀即位,这就是楚文王。
  
                                   楚武王的夫人邓曼
  
  楚文王是邓曼的儿子,邓曼是一位有着丰富政治经验和卓越政治智慧的女子。我们看到的两件事情,可以证明这个论断。
  
  一个是屈瑕伐罗前,斗伯比感觉到屈瑕必败后,回来见楚王时,不好明白地讲,屈瑕因为自傲轻浮不实,有可能要打败仗,而是委婉地向楚王提出,应给屈瑕增兵。楚王回到内宫,就对邓曼谈了此事。邓曼对楚王说,斗伯比的意思,不是说要增兵,而是,屈瑕因为蒲骚一战的胜利,必小看罗国,他将自以为是地不听他人意见地指挥作战,其结果会是失败。这里,可看出几点,一是邓曼非常熟悉朝廷内的大夫情况,他了解莫敖屈瑕,也了解斗伯比;二是他知晓楚国的政治事务,譬如她知道蒲骚之战的情况;三是楚武王有重大的政治事务,均会与邓曼商量。
  
  邓曼不但有处理政治事务的能力,还有她自己的政治见解。她向楚王提出了楚王对臣民的三原则,一是用真诚来安抚普通的人民;二是教育那些士、大夫,要他们培养自己的高尚的德性;三是对待像屈瑕这样自以为是的大夫,要用刑来威慑。
  
  还有一件事,就是楚武王去世时,邓曼对战局的判断,她认为,楚王此次出征,最好的结局就是楚王能不死于交战时,楚军又没有大的损失。应该可以推想的,楚王在听了邓曼的话后,就与令尹斗祁和莫敖屈重,布置了万一他楚王病重以至病死于作战时的各种后续作战安排。这才是楚军能顺利回楚的重要原因。因为,先就谋划好了。
  
  由此,我们就证实了前面提出的那个论点,邓曼是位卓越的女子!当然,她的儿子楚文王也同样是位优秀的政治领袖。
  
                                          楚文王灭邓国
  
  楚文王即位后,禀承其父王的遗愿,继续北进。他走的步子更大。鲁庄公六年(前688年),楚文王亲帅大军伐申(河南南阳)。在路过邓国时,邓祁侯邀请楚王进城,并盛情款待楚王,因为楚王是他的外甥。
  
  这时,邓侯的另外三个外甥,在邓国做大夫的骓甥、聃甥、养甥,向邓侯提出杀死楚王的建议。聃甥、养甥就是曾与斗廉在鄾城交战过的,并被打败的那二甥。但邓侯并不接受他三人的建议,邓侯以为,如果我在招待外甥时,杀死了外甥,他人就会鄙视我,唾弃我,这在我来讲,是不能忍受的。三甥说道,如果您不杀死楚王,将来灭邓国的人,一定是这个楚王。您不早动手,将来怕是噬脐不及呀!再说,如果楚王灭了您的邓国,您还有什么面子不面子了?您的生存都成问题了,还在乎其它什么呢?但邓祁侯不听。看来,邓祁侯将他自己名誉的好坏看得比他的祖国的存亡还要重。
  
  三甥的推断是正确的。楚文王伐申回国时,顺路就伐邓。再过了十年,楚文王竟把邓国给灭了。不论怎么说,邓国是他楚文王的外婆家,邓祁侯是他的舅舅。但他不管这些。那么,真的就如三甥所言,杀死了楚文王,楚就不会灭邓国了吗?当然未必如此。但楚文王拿下邓国后,这对他进入中原地区,是一个很好的开端。我们看到,楚得到邓国后,他就到达了南阳盆地,就可以从方城进入豫东平原,然后一直北上,就可以到达黄河。饮马河水,问鼎中原,这样的事儿,已没有什么悬念,剩下的不过是时间的流失而已。但楚文王是不愿意让时间白白地流淌走的,他要紧握时间的这辆战车的缰绳,去追逐他自己和他父王的那个美好的理想。
  
                                       俘获蔡哀侯
  
  在鲁桓公二年时,郑庄公和蔡桓侯曾会面,讨论的问题就是楚国的潜在威胁问题。但到了鲁庄公十年(前684年)时,这个威胁真的来了。
  
  蔡国在今河南省上蔡县,此时的国君是蔡哀侯,也就是蔡桓侯的弟弟。蔡哀侯的祖先,就是在周成王时,反对周公旦的那个蔡叔度。周公平息了武庚、管、蔡之乱后,将蔡叔度流放。蔡叔度死后,周公知道了蔡叔度的儿子胡,是个有德行的人,就命他为自己封地鲁国的卿士。在胡的治理下,鲁国大治。因此,周公向周成王提出,封胡于蔡地,这就是蔡仲。从蔡仲到蔡哀侯已是十二世了。
  
  这一年,鲁庄公十年,息侯娶了陈国的公女,也就是息妫。从陈国到息国,要路过蔡国。而蔡哀侯的夫人也是陈国公女。蔡哀侯以为息妫是自己的姨,就邀请息妫进城。但在见到息妫时,行为不礼。也许蔡哀侯搞错了,他将人家息侯的夫人,当成了他自己的夫人的娣侄了。在那时,一个国君可以同娶姊妹,或是姑侄。当然,这回,息妫这位陈国的女公子,并没有随她姐姐嫁给他蔡侯,而是嫁给息侯。
  
  蔡侯对息妫不礼的事儿,就算息妫不说,别人也会对息侯讲的。从息妫以后的言行看,我以为她是不会讲的。息侯知道后,非常地气愤。我们现在不知道,蔡侯究竟对息妫如何无礼,但息侯竟然想到了,用战争手段来解决,来报复。可见,息侯是忍无可忍了。
  
  而息侯想出的办法又很奇特,他不是直接与蔡国交锋,而是请求楚王伐自己,然后请求蔡国救援息,楚国再伐蔡国。是够绕的了,但不管怎么说,息侯的意思是想借助于楚国的力量,来报复蔡侯的对其夫人的无礼之举。
  
  当楚文王见到息侯的使者,知道了息侯的想法后,当然愿意。楚文王是这年的九月出兵,蔡哀侯被楚王打败,并被俘虏到了楚国。看来息侯总算是报复了,心理上或许也可以暂时的安宁了。但其实,真正的仇家是他息侯自己请进来的,这位仇家就是楚文王。当然,息侯,他也会得到更大的安宁,只是这个安宁,是他绝想不到的,也不想要的。那就是社稷被戮,妻子被掳。而死去的息侯,不会再有什么感想了,心灵当然安宁了。
  
                                      是人的情感推动着历史前进
  
  在蔡哀侯而言,当然不能就这样地被息侯弄得背井离乡,有家难归,被囚于南蛮之地。因此,他也在考虑,该怎样地报复息侯呢?既然他蔡侯是因为息妫而落到如此的下场的,那么还是从息妫身上,找出办法,来计划行动吧。蔡哀侯选择了一个恰当的时机,向楚王说起息妫,大意是赞美息妫的美艳吧。其实,有时语言的魔力是相当大的,你所亲眼看见了的真相,未必能引起你的感觉,但语言可以让人遐想,可以让人以为语言所表达的事物,真是那么美好。楚文王在听了蔡哀侯对息妫的赞美后,立即就产生要得到这个女子的念头。于是楚文王来到息国,以到息国行饗礼的名义,进了城,把息国给灭了,息妫被楚王带回了楚国,成了楚王的姬妾。
  
  而事态并不是就此就结束了,似乎一切都是老天早已安排好了的。楚王灭息的时间,大致是在鲁庄公十年到鲁庄公十三年之间。楚王得到息妫后,息妫很快就有了楚王的孩子。但很奇怪的是,到息妫生下孩子时,楚王并不知道,息妫怀了他的孩子。而息妫也没有对楚王讲。当楚王问息妫,有了孩子为什么不对他讲时,息妫说,我一个女子,服侍过两个男人,就算我不去死,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听了此言,楚王看到还沉浸于感伤中的息妫,不免对她产生了怜悯,不免对蔡又产生了恨。本来是他楚王灭了人家的祖国,占了人家的妻,现在却把一切的责任推到了蔡国的身上。在爱与恨的交织的情感的作用下,楚文王在鲁庄公十四年(前680年),出兵伐蔡,一直攻入了蔡的都城。算是对息妫的安抚吧,算是对自己爱与恨的解脱吧。
  
  在息侯与蔡侯的恩恩怨怨的纠葛中,真正得到利益的是楚文王这个第三者。那么息侯与蔡侯就真的错了吗?他们俩真的就不知道借用楚王的恶果吗?如果我们今天的人,读到这段历史时,能够想到他们是错了,那么他们俩当然也会想到借用楚王的力量的危害。但他二人却照样地做下去,目的就是报复对方。这就是政治,这就是历史,并没有什么让人费心思的玄妙。
  
  政治就是在人的情感的波动中,来来往往地争斗;历史就是在人的意志的坚持下,曲曲折折地走向未来。如果息侯没有愤怒的情感,就不会想着借用楚王的力量,而他的愤怒的产生,是一个男人的本来的性情所决定了的。如果,蔡侯没有怨恨的情感,也不会使出那样的毒计来,而他的怨恨是人的一种本能反应。楚文王,似乎比他二人要高尚些,因为他想着他的理想,但当他知道了息妫时,他的直接动力就不是那个理想了,而是这个女人。而这段历史的成就,正是因为他们三人始终坚持着自己的意志的结果,如果哪个中途变动了他的意志,这段历史的走向也就变了。
  
                                  郑厉公出亡而返
  
  而也正是楚人的意志的不变,不断地想着北进,终于楚军来到了郑国城下了,这一年是鲁庄公十六年(前678年)。这在郑庄公是早已料到的了,但郑庄公已是故人了。
  
  那么楚人为什么要伐郑国呢?楚文王给了一个很说得过去的理由,就是你郑伯,当了国君,为什么不向我通报呢?那么谁是现在郑国的国君呢?说来真是话长,这样,我们只有从郑庄公去世的那年开始说起。
  
  郑庄公是在鲁桓公十一年(前701年)夏去世的。郑太子忽理应是未来的国君。但在春秋时代,新的国君,必须要到次年的正月里才能举行即位仪式,而且改元纪年。因为那时,纪年方法就是以各自国君的在位时间来排序的。公元前701年是郑庄公四十三年,那么这一年,就只能是郑庄公四十三年。如果太子忽在这一年即位,那么又成了郑昭公元年了。公元前701年,在郑国就有二个年了,一个是郑庄公四十三年,一个是郑昭公元年,这样就会出现纪年上的混乱。所以,新的国君,就只能到次年即位。
  
  正因为这样,所以太子忽在公元前701年,虽然已掌握了国君的权力,但他还不能称为国君。依惯例,到了次年,太子忽当即位,但没有,因为郑国出现了政治变动。第二年实际即位的不是太子忽而是公子突。而策动这次政治变动的,不是郑国内部的斗争的某一人,而是宋国的干涉。
  
  公子突的外婆家是宋国的雍氏,雍氏得到宋庄公的宠爱。雍氏在得知郑庄公去世后,就向宋庄公提出应该立公子突为郑国国君。宋庄公就是曾避难到郑国的那个公子冯。当然,他在郑庄公的帮助下,回国做了国君,那是人家左右他们家的内部事务。现在自己也有机会来左右别人家的事务,为什么不做呢?也算是对他郑庄公的知遇恩情的回报吧。
  
  郑国此时的卿是祭仲,所以宋诱使祭仲来到宋国,将其扣压,要挟他必须立公子突为国君,否者就是死。祭仲只好答应,并与宋人订立了盟约。宋也将公子突扣压,并要求他回国当上国君后,要送给宋国财赂。这样公子突和祭仲就回到了郑国。
  
  郑庄公是七月去世的,九月太子忽跑到卫国避难,公子突被立为国君,次年即位,这就是郑厉公。但新即位的郑厉公,首先就面临着,宋国无法满足的的索要财赂的贪欲。为此,郑厉公请鲁桓公出面调停,但宋却只认财赂,不给鲁桓公面子。所以,郑与宋只好用武力解决。先是鲁郑伐宋。再是郑鲁纪三国与齐宋卫燕四国交战,齐国一方战败。看来,郑厉公可以松口气,暂时不再有宋人索贿的烦恼了。但有些人从来就是愿意找烦恼来折磨自己的心灵,好使自己的生活充实得有意义些。郑厉公或就是这样的人。
  
  本来已当上了国君,那就好好当吧。但郑厉公不自在,因为他觉得祭仲的权力太大,什么事儿都得要他说了算,感觉自己就如一个傀儡似的。其实有人给你操心治理国家,你可以乐得享清闲,过自在的日子。但郑厉公不这样想。
  
  郑厉公与祭仲通过谈判,使其交权给自己的可能几乎没有。所以,郑厉公只好采取非常手段,这就是谋杀。而郑厉公选择的刺杀者,是郑国大夫雍纠。
  
  雍纠是祭仲的女婿。我的推测,他与宋国大夫雍氏,当是一个氏族。也就是说,郑厉公的外公或舅舅,与这位雍纠,是叔伯侄儿或是堂兄弟。那么郑厉公与雍纠也当是舅甥或表兄弟的关系了,正因为如此,所以二人的感情比他人更为深厚些,关系更为亲密些。在选择谋杀祭仲的人选时,郑厉公当然认为非雍纠不可。雍纠想得办法是,在郊外宴请祭仲时杀死祭仲。
  
  祭仲知晓女婿要宴请自己,也没想什么就答应了。但祭仲的女儿雍姬,却对父亲说,雍纠为什么不在自己家里宴请您,而要到郊外去?我心中总有疑惑,父亲您想想看?祭仲这样的政治老手,一下就明白了。先将雍纠杀死,并将其尸体丢在周氏的池塘里。郑厉公只好出奔,但他没忘记把雍纠的尸体也一同带上。并对着雍纠的尸体说,你办这样的事儿,都要给女人知道,你真是该死呀。这是郑厉公对雍纠的又怨又恨的表示。
  
  郑厉公说的女人当然是指雍姬了。在雍姬知道雍纠预谋刺杀父亲时,她的心理很矛盾。一边是父亲,一边是丈夫。放任雍纠的行为,就是面临着父亲的被杀;阻止他的行为,就有可能是丈夫被杀。作为一个政治家的女儿,她明白,这样残酷的政治斗争是很正常的。那么她就必须在父亲和丈夫之间作出抉择。但她选择不好。为此她问了母亲一个问题,父亲和丈夫,哪个更亲?母亲说,丈夫,在女儿没出嫁时,或者要改嫁时,男人都可能是丈夫,而父亲只有一个,你说哪个亲?
  
  母亲的这句话,包含着诸多的含义。你可以理解为,多的就不如少的,因为多的可以再得到,而少的没了,就得不到了。你也可以理解为,我一个女人,没了这个丈夫,可以再找另外一个,而父亲却没地方去找。你还可以理解为,丈夫是姻亲关系,父亲是血亲关系,血亲当然亲于姻亲。我们不知道,雍姬是怎么想的,但她听了母亲的话后,就将雍纠的阴谋报告给了父亲。她的抉择,就是要保留父亲的生命。
  
  在关于一个人生死的问题上,特别是关系到自己的亲人时,不要说由女人来抉择,就是男人,他也不一定知道该怎样抉择。所以必须要找到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不论这个理由能否站得住脚。当然,这个理由,不过是在今后的岁月里,来安抚自己在想到此事时可能会伤痛的心而已。我们绝不能对雍姬进行责备、责难,这是那个时代的政治斗争的结果,雍姬不管怎样抉择,她都是这场政治斗争的最悲惨的受害者。而这场政治斗争的受益者,却是那个出逃到卫国避难的太子忽。
  
  郑国的太子忽在鲁桓公十五年六月(前697年),回到了郑国,这就是郑昭公。而郑厉公是在五月出逃,先到蔡国,再攻打下郑国的栎(河南禹县),在栎这个地方,郑厉公算是有了个安身的去处了。
  
  但郑昭公在位只有二年时间,鲁桓公十七年时,被高渠弥弑杀。高渠弥弑昭公的理由很简单,怕郑昭公杀他自己。因为,郑昭公从来就不喜欢高渠弥。郑庄公以前想用高渠弥为卿,郑昭公就反对,但郑庄公还是用了。现在郑昭公回来了,虽然时间过去了很久,但难保他郑昭公就不讨厌自己了。人的性情就可能决定了一个人的行动,高渠弥明白这点。所以,他先下手把郑昭公弑杀了。
  
  但高渠弥与祭仲并没有迎回郑厉公,而是立公子亹为国君。但公子亹在位也只有一年,他是在鲁桓公十八年,在与齐襄公会面时,被齐襄公杀死的。陪同去的高渠弥被齐襄公处以车裂。而精明的祭仲,称身体不好,没有前去会盟,而拣了条性命。这样祭仲立公子仪为国君。
  
  子仪在位十四年,他是被郑国的大夫傅瑕弑杀的。
  
  鲁庄公十四年(前680年),在栎已居住了十七年的郑厉公,时刻在准备着,积蓄着力量,准备回国。但好像他就没有了机会似的,现在他已不能再忍受这样的待遇了,从子忽、子亹到子仪,郑庄公还有八个儿子,这样的轮下去怕是不会再有他当国君的机会了。所以他要自己行动,他要恢复他原有的地位。于是他开始向郑进军。
  
  在进军到大陵时,郑厉公捉住了前来抵御的郑国大夫傅瑕。傅瑕怕死,主动对郑厉公说,如果您不杀我,我会想办法帮助您回国。郑厉公当然高兴地答应了,而且二人还立了盟誓。傅瑕回去后,就将子仪给弑杀了,将郑厉公迎回国。但郑厉公马上又把傅瑕给杀了,罪名是他对郑厉公有二心,因为傅瑕又在密谋着迎立其它的公子当国君。在这里,盟誓不过是为了达到眼前目的而相互设置的门槛而已,其实再高的门槛又怎能会走不过去呢?郑厉公不需要傅瑕时,就可以违背盟誓,但他却可以给傅瑕一个罪名,这个罪名就是他走过这道门槛的通告证。
  
  从郑昭公、郑厉公、子亹、子仪的即位情况来看,在国君没有成为国君前,是由卿大夫说了算的。只要你是国君的子孙,都有可能成为国君。在国君有很多公子时,你这位公子能否即位,就看你有没有,有实力的大臣襄助了。这是又一种传承权力的方式。我们已知道了的一种是,老国君去世,已立为储君的太子即位,这是最好的最正常的,如楚武王之后的楚文王;一种是通过政变方式即位,如鲁桓公、州吁。只有出现了太子不能正常即位的情况,才会出现卿大夫左右局势,或政变的传承权力的方式出现。当然,非正常即位的另一种情况,是其它诸侯国的干涉,但这只能是一种动因,而不是方式,因为诸侯干涉他国事务,最终还得通过本国的权势人物来实行,如宋庄公立公子突,是由祭仲来完成的。
  
  好吧,不管怎么说,郑厉公又回来了,他复辟了。但他没有将自己复辟的事儿向楚国通报,这就是使楚文王有了伐郑的理由。鲁庄公十六年(前678年)秋,楚军一直打到郑厉公盘踞了十七年的栎,算是给郑国对楚国不礼的教训吧。然而,楚文王能教训郑国的无礼之举,却对臣下的无礼,无可奈何。
  
                         楚文王也死在征途中
  
  鲁庄公十八年(前676年)秋天,巴人进攻楚国。先是进攻那处,并攻破了那处,那处的守尹阎敖只身逃回了郢城。楚国的国都,此时已从丹阳迁到了郢,也就是今天湖北省荆州市纪南镇。楚文王杀了阎敖。到了冬天,阎敖的家族与巴人联合,一同攻打楚文王。
  
  第二年的春天,楚文王亲自带兵与巴人作战,在津这个地方,被巴人打败。楚文王只好回都,但城门却不开。原来,负责城门守卫的鬻拳不给楚王开门。楚王只好带着部队向北去,一直打到黄国(河南潢川)。在回国途中,楚文王死在了湫这个地方,时间是这一年的六月。让人难以想像的是,与楚武王的相似之处,就是楚文王也是死在战争的路途中。与他父亲同样幸运的是,没有死于与敌人的格斗中。但创业的艰辛已可以深刻地在这父子俩身上体现出来了。
  
  鬻拳在办完楚文王下葬后,也自杀在楚文王的墓前,安葬在楚文王墓门内的过道中,算是殉葬吧。他生前是负责郢都城门的,死后照样守卫着楚文王的大门,不过只能是墓门了。而那个对楚文王不敬,而楚王又无可奈何的人,就是鬻拳。
  
  在不知什么时候,不知为了什么事儿,鬻拳对楚文王提出谏言,但楚王不听。鬻拳大概认为,必须要楚王听从自己的意见吧,所以手握兵器以胁迫楚王听从自己的谏言,楚文王只好同意。但事后,楚王并没有怎么去为难鬻拳,因为他明白,鬻拳这样的举动是真的为他楚王好。
  
  但为了楚王的好,就能用兵器相挟持吗?鬻拳知道,这一定是不对的。虽然楚王不追究,但自己能不反省自己的行为吗?反省的结果,是自己有过错,是自己必须惩罚自己。于是,鬻拳将自己的双足斩下。在鬻拳看来,只有用自己的双足的失去,才能抵消自己的过错。在那个时代,对国君的崇敬,是发自内心的,不论这国君的品德如何。所以,你不能对你崇敬的国君,有不敬的行为。但作为国君,当人对他不敬时,第一的反应就是惩罚吗?未必。楚文王就没这样做。而这样的国君,是否更会让人崇敬呢?
  
  楚文王去世了,他的儿子堵敖先做了国君,后来是楚成王。但我们得先放下楚国了,我们得向北去,一直到齐国。我们要讲齐国。因为就在鲁庄公十五年(前679年),齐桓公已确立了他的霸主地位。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