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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小石师致金启华先生便笺

 家有学子 2016-10-31

【金陵四家】“胡小石师致金启华先生便笺”赏析

 

胡小石师致金启华先生便笺     南京求雨山文化名人纪念馆藏

        1947年秋,我被母校金陵大学附属中学保送直升大学本部,选读了中文系。翌年春季学期,我有幸聆听了胡小石师开设的基础课中国文学史,以后又陆续选读了他讲授的楚辞、杜甫诗等专题课,受益匪浅,终身难忘。

       小石师是当时系里最受崇敬、欢迎的老教授。他不仅学识渊博,讲课奕奕有神、娓娓动听,而且书艺更是精湛,每次下课后,同学们都舍不得将他写的板书拭去。记得在金大小礼拜堂悬挂的一块匾额上还镌有先生所书“恩光普照”四个巨大的隶体榜书,气势雄浑,有项王扛鼎之力,每当经过这里,我都忍不住会驻足欣赏一番。

       先生早年是师从清道人李瑞清学习书艺的。瑞清前辈以写北碑名世,与农髯曾熙齐名,都是当时书坛上写北碑的泰斗,但风格则颇有异同。小石师中年前喜用颤笔,受乃师的影响非常明显。中年以后,也许是感到多用颤笔或有造作之病,便弃而转入刚劲逋峭一路。及至晚年,更加发扬蹈厉,咄咄逼人,有不战而拒敌于国门之外的气概。

       下面要介绍的老师这幅作品,是一件邀请金启华先生等学生辈到夫子庙奇芳阁吃早茶的便笺。金先生早年在中央大学中文系肆业时曾师从小石教授,属于恩师的老门生一辈,所以邀请笺上称之为“贤弟”;又因为是便笺,因而书写时比较率意。

       金先生是我的老师、学长一辈,从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直到他退休之前,我们一直同在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古代文学教研室共事。他著述繁富,为人宽厚笃实,对后学关心、奖掖不遗余力,因而我们两人至今仍时有过从。这次在我向他请教后,此幅便笺的所有背景,本事都已一清二楚。原来在抗战初期,金先生便随母校中央大学迁往重庆沙坪坝继续攻读硕士生,其后又去昆明西南联大深造,从而取得了双硕士的学位,回到母校任教。抗战胜利后,他随中大迁回南京旧址(今东南大学所在地),与便笺中提到的持生、爱松、次青、方苓、继兴等同事暂住校内牙科大楼205室,而先师写这封便笺的具体时间是1946年某月23日,时年五十八岁。在求雨山胡馆建成前后,金先生特地将这幅珍藏了六十多年的作品捐赠胡馆,以实馆藏。

       便笺式的信札由来已久,现今流传的书作中,为王羲之的《姨母帖》《快雪时晴帖》《丧乱帖》,王献之的《鸭头丸帖》《中秋帖》等,大体上都属于这信札一类作品。据我个人所见所知,小石师虽然主要着力于北碑,但也经常临写王献之的《中秋帖》,可能是意在取法其雄浑的气势,并将碑帖融为一炉。从此幅便笺来看,其形神都与大令《中秋帖》有相似相近之处,特别是开头的两三行,所有字的笔画于转折处皆一气下行,不作停顿,不用拈转拗折之笔。例如第一行中的“明”字,试与《中秋帖》第一行中的“相”字对比,真可谓何其相似乃尔。再就通篇的气势、风神来看,也颇与《中秋帖》近似。然而小石师走的毕竟是碑学一路,因而汉隶、北碑的形神在此幅作品中始终属于主流,为“夫子庙”中的“子”字末笔一横全用隶法;“庙”、“苓”等字的一撇,皆以北碑之意出之;尽管在落笔时有意或无意地将碑、帖融合一处,而自通篇观之,其神韵主要仍属于碑的范畴。愈到晚年,小石师的书作便很少见到帖学的踪影,也几乎不见其早年书写北碑乃至篆、隶,时常用的颤笔而出之方笔、健笔,这就使他的书风浑如弓开满月,箭彻七札,有独立苍茫,睥睨八荒,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磅礴气象;又因腹笥博大精深,所作无论是真、行、隶、篆,往往在老辣之中,又蕴涵着一种高古、镜刻的风韵,堪称书法史上写北碑而能特立独行的最后一位大家,在今日书学式微的大形势下,后来人恐怕真的难以为继了。

本文作者  

常国武,字止戈,1929年生于南京。1951年毕业于金陵大学中文系,南京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著述颇丰,深得唐圭璋、邓广铭、钱仲联、施蛰存诸师辈之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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