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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墨是中国画的表情

 老沈阅览 2016-11-04
笔墨是中国画的表情

                       2016年11月04日
  ◆潘天寿之子潘公凯教授在复旦大学演讲

           解放日报记者 陈俊珺

  笔墨是什么?笔墨的气与势、取与舍不仅构建了艺术家的风格,也展露了其人格与理想。
  日前,在复旦大学哲学学院建院60周年的系列学术活动上,中央美术学院原院长、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潘公凯教授对“笔墨”进行了阐释和解读。他认为,笔墨是中国画的精髓,要看懂中国画,必须参透笔墨。

  从勾画神韵到注重形似

  如果说西方画家擅长用图像来表达艺术家想要表达的意义,那中国画家就是通过笔墨来抒发内心的情感。
  笔墨是中国画的基本语言,是中国画的表情。不同时代的画家用自己的笔墨表现他们对艺术、对世界的理解,从而也构成了中华文化脉络的标志物。
  在潘公凯看来,中国书画的笔墨是一门独一无二的“珍稀学问”,再不研究,可能就快失传了。
  魏晋时期,顾恺之的笔墨是轻盈圆润的。在留存至今的著名的《女史箴图》中,他用极细的线条描绘了宫廷女性的神韵。后人用“高古游丝描”来形容顾恺之的画,意思是指他的笔线很细,曲线非常轻盈优美。
  那个时代的画家关注的是描绘人物的神态表情,传神是他们追求的目标。但只要仔细看过顾恺之的《洛神赋图》就会发现比例问题——画面中的人比树大,树比山大。画家并不注重写实,几乎是什么重要,就把什么画得大。
  到了唐宋时期,这样的比例失调就很难看到了。物象之间的比例得以正确表现,山比树大得多,树又比人大得多,与客观现实非常接近。
  随着勾线和皴法种类的增多,笔墨的写实能力到唐宋时期也发展到了一个高峰。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就是中国早期山水画的典型代表,他先勾后皴的手法特别适合表现山川、河流、云彩和花卉。

  画画也是修心的过程

  中国绘画从宋入元的转变,几乎不亚于西方古典画派到印象派的转折。
  倪瓒是元代最重要的画家之一,他的笔墨以“松”、“灵”闻名。他擅长先勾后皴、边勾边皴,用笔非常灵动。他笔下的树木,从树干到树枝、树叶都非常自然,符合树木的生长规律,给人一种轻松放逸的感觉。潘公凯认为,这种松、灵的笔墨,是元代绘画非常重要的提升和变化。
  明代著名书画家董其昌曾感叹,倪瓒的画难学,自己学了一辈子都没有学好。最难学之处就是他笔墨中的潇洒自然,毫不做作,既灵动又充满典雅的感觉。“他将自己的才情与学养全都汇入到松灵的笔墨中。如果没有这种才情、学养与心态,没有这种对笔墨的把握能力,就学不了倪瓒的精髓。即便画出来了,也只有外观,而精神上则相距很远。”临摹过众多名家画作的潘公凯这样说。
  在潘公凯看来,画画的过程与人的心理有一种同构关系。在画画的过程中,人为什么会觉得心情舒畅?因为笔墨与人密切相关,画家能在笔墨的挥洒中把自己的心情放开。可见,画画的过程也是修心的过程。

  画出人生的感悟

  中国文人把画画视作修炼自己的途径,黄公望便是其中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
  众所周知,《富春山居图》是其非常重要的一幅作品。这幅画被后来的历代收藏者视为至宝,以至于明末收藏家吴洪裕在临终前,命令后人把这张画烧掉随他升天,所幸刚一点火,他就咽气了,他的家人马上就把画作抢救了出来,可惜此画还是被烧断成为两截,短的一部分现在保存在浙江博物馆,长的那部分保存在台北故宫博物院。
  在不懂画的人看来,黄公望无非是画了点山,画了些石头,这张画体现出的笔墨变化,似乎并不那么明显。但其实在元代,这种馒头山、披麻皴是很大的变化,它也代表着绘画技法发展的方向。黄公望在这幅画中描绘山石的皴法非常随意和自然,又完全符合山石的组织规律,在表现客观事物和主观情感这两者的矛盾中,取得了非常好的平衡,体现出了高超的艺术技巧。这幅画代表着中国人对于视觉文化,对于绘画的理解出现转折。
  “黄公望画《富春山居图》用了四年,这四年间他画画停停,时断时续,不断地思考和探索。这幅画可以说是记录了他的困惑与迷惘,他精神世界的起起落落。在四年时间里,他悟出一点,就加一点上去,他画出了自己的人生理想,画出了心态的变化以及对艺术的感悟。”潘公凯说。

  透过笔墨读出心

  历经宋元之变后,画家们早已不再执着于“画得像不像”的问题了,而是更加注重笔墨。尽管,早在顾恺之前笔墨就已经存在于画中了,但直到宋元以后,笔和墨的意义才独立地显现出来。
  说到元代的笔墨大家,还不得不提八大山人朱耷,在大写意水墨的创作上,他达到了艺术的高峰。从他非常有名的《河上花图卷》中可以看到,他的笔墨看似轻松随意,但这种轻松随意中却蕴含着严谨。在结构上、在画面的布局处理上、在线和面的关系上,他不仅擅出“奇兵”,而且构图和笔墨均极为劲道。
  “临过他画的人都知道,他的画很难超越,他的笔墨不仅透着魄力,还透着人生的阅历,从画中可以读出他对人世的理解非常透彻。”潘公凯说。
  每位画家都有自己独特的笔墨特点,通过欣赏笔墨,还可以读出人心,读出人品。徐世昌曾在八大山人的 《河上花图卷》 上题字:“寒烟淡墨如见其人”。
  吴昌硕是继八大山人之后的又一高峰,他对后来的齐白石也有重要启示与影响。比吴昌硕稍后的黄宾虹,亦是文人,则异曲同工,在山水画上追求浑厚华滋的意象,尤其是晚年患眼疾之后的作品,更黑、更重、更纯粹。
  八大山人、吴昌硕、黄宾虹这一路走来,笔墨的精神文化含量愈益增加,笔墨的形态也更为放大,更为自由,更为淋漓酣畅。

  懂语言、入语境、知其人

  潘公凯认为,要真正看懂一幅画离不开三个必要条件,一是懂语言、二是入语境、三要知其人。
  懂语言就是要对笔墨有基本的认识,笔墨是作品的表情,笔墨的气势、布局的取舍与规范构建了一位艺术家的风格,也形成了一整套表征系统。在懂语言的基础上要进入语境,则需要经过训练与一定的积累。
  知其人是更高的境界。从笔墨中可以读出作者的心情、心灵与理想。“历来真正的收藏家收藏一幅画是用来证明这是我的信仰,我的精神寄托,我与这幅画的作者惺惺相惜。”潘公凯说。
  中国文人画背后蕴含的理想是群体性的,也是随时代变化的。从倪瓒、八大山人到吴昌硕,他们的画都表达了士大夫一直崇尚的人格风范——中庸、博大、坦荡、高雅。这种风范与气韵既是艺术作品的趣味、风尚,也是中国知识分子的精神内核与人格理想。
  “人应该把自己培养成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人才是真正高尚的人,这个目标规导了视觉审美鉴赏中的评价标准,也规定了什么样的画是好画。”潘公凯非常认同一本书中所说的:“也许中国历史上没有任何一位有血有肉的人物完全符合‘士’的理想典型,但是这一理想典型的存在终是无可否认的客观事实,它曾对中国文化传统中无数真实的‘士’发生过‘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鞭策作用。”潘公凯认为,中国书画的笔墨所追求的,正是这样一种人格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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