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走进荒野】冰封世界

 昵称179287 2016-11-05

雪山会让人中毒。

沉寂壮阔的旷野,孤立静默的雪峰,原始狂野的冰川……当你领略过常人看不到的风景,你再也无法停止自己的脚步。你很难向没有同等经验的人解释,是什么吸引你不断去向高寒地带。

在人迹罕至之处,我沉浸于攀爬本身,思绪却又常常抽离于团队之外。我享受雪山之巅的美景与幻觉,又极力尝试,将攀登过程中的细节数据化。

徘徊在感性和理性之间,我试图兑现自己的承诺——抛开人世的羁绊,真实客观地反应攀登全貌。

如果你一直对辽远无垠的冰雪世界心存幻想,看完连载后,无论是决定勇敢迈出脚步,还是决定就此放弃,这些文字都会因为这些决定而具有了意义。

↑我在观察冰壁状况

01

我们所在的C2营地海拔5,430米,地势三面环山,是一处位置极佳的避风场所。如果不是有冰裂缝,可以说是一个相当完美的冰雪营地。

只是物资相对C1营地差了些。马尼干戈镇的村民将汽油炉、高压锅、十几双重型高山靴,外加桌子椅子等物资都运送到了C1营地。C2营地的物资则是向导从C1背上来的。为了精简重量,原来的三人帐篷,现在要挤进四人。高压锅桌椅这些东西就更不用想了。

扎西很快在C2营地里挖出以前埋在雪地里的铝合金小锅和纸巾。也不知道埋东西的家伙们是怎么想的,对某些物品完全没有做防水处理。扎西满脸无奈地看着我们,将纸巾捏出了水。

没有高压锅,烧水变成了一项很耗时的工作。以这里的海拔来计算,开水只能烧到67.4度。仁川刨了些雪放到锅里,忙活了半天,每人只分到了两口水。

刚喝完这珍贵的水,来自新疆的木子马上闹肚子了。不足70度的开水,杀不死冰雪里的细菌和病毒。没喝惯生水的人,很容易被雪水引出肠胃问题。

扎西给大家煮了挂面做晚餐。8点钟吃完晚饭,大家都钻到各自的帐篷里休息。木子状况也好转了一些。今晚凌晨,团队要从C2营地直接冲顶,跳过常规路线中的C3营地。

↑C1营地到C2

02

扎西解释说,之所以在凌晨出发,是因为午夜气温低,白日被太阳晒融的冰雪表面,会在夜晚结成硬硬的冰层,走在上面不容易陷下去。

0:35分,仁川像古代的更夫一样,在帐篷外敲打着烧水锅,喊大家起床集合,说是2点准时出发登顶。

扎西说出发前要给大家补充能量,结果是每人只分到一碗麦片粥,只见水少见麦片。大家当做补充水分咕咚咕咚喝完了。

凌晨1:43分队伍就出发了。仁川一把将我抓到领队扎西后面,排在队伍的第二位。这个位置本来是可可的,估计是领队担心他高反还没恢复,就重新安排了位置。

扎西维持他稳扎稳打的风格,将步速控制得很慢。本来这种高强度攀登活动,是要进行前期热身的,但营地太小,加上周边密布冰裂缝,所以队伍利用从营地出发的这段攀爬,慢速行走来进行热身。

出发伊始就一直爬坡。最开始的100米攀升,队伍只用了33分钟。这段热身攀爬结束后,团队行进速度提高,反而让我感觉全身舒展开来。

夜幕深沉,每向上一步,海拔随之升高,气温随之下降。3级西风,在海拔5,600米的山坡上,形成不小的底噪音。

我隐隐听到喘气声。队员间的结绳长度大概8-10米,开始的时候,实际彼此间的行走距离保持在4-5米,这个距离加上底噪音,说明我隐隐听到的声音其实很大。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我就听不到后面的声音了,但是身上的绳子却被绷紧了。

看来后面的队员已经跟不上这个攀爬节奏,我只能减缓速度。这样一来,前面带队的扎西就被我拉住了。静力路绳在我与扎西之间,像弹力绳一样被绷紧,松开,又绷紧,又再松开。扎西貌似并不想停下脚步。

风越来越大,停下来的话,体表温度很容易被卷走,行走才是保持温暖的办法。可无论扎西多想继续向前,也不得不考虑后面的队友,因为我们是被拴在一根绳子上的。

最终,扎西不得不直接停下来,让整个团队休息。这一歇之后,后面基本无法按照计划时间休息了,只能是绳子绷紧了就休息,因为部分队友跟不上。

↑暗夜行进

03

海拔越高,雪坡愈陡。夜色中,风大雾浓,能见度变得越来越低。好在脚下雪地颇硬,踩在上面挺踏实,冰爪的钢钉刺进了冰里,脚不会下陷。不像白日的过膝积雪,让人走一步退半步。

在一个倾斜度超过45度的雪坡前,扎西停下来,解开了绑在身上的绳子。在一个五十米左右的冰壁矗立眼前,队伍必须解开结绳,攀登冰壁了。

左边雪地上,隐约看到一根绳子,像100元人民币上的那条金线,断断续续浅埋在雪里。我将灯光打到1,000眀流档,观察眼前冰壁。扎西让大家用上升器辅助攀登,沿着路绳爬上去。

正常来说,上升器分左右手。我用的是右手,但这段冰壁还需要用冰镐,导致我只能用左手来操作右手上升器,腾出右手将冰镐插进冰壁。再用有利齿的冰爪鞋头猛踢冰面,确定利齿刺入冰壁后,利用上升器小步向上攀登。

冰壁上覆盖了一层雪,上面队友用冰爪蹬踏下来的冰雪,劈头盖脸往我身上砸。还好没有很硬的大冰块,身上穿的也是武装到牙齿,倒没造成什么伤害。只是头盔上冰雪太厚,掩盖了头灯光芒。我用力甩头,让头灯重新照亮冰壁。

为了不给后面队友造成同样的困扰,我用冰爪反复踢凿冰壁,挖出一个十几厘米深的小洞后,再将冰爪刺进小洞里,这样一来,冰爪就能牢牢钉在冰壁上,不会踩塌大量冰雪。

左边的路绳,大部分被掩埋在雪里。伸手一拉,大片的雪花被崩散开来。右手的冰镐很锋利,轻轻用手一甩,就深扎到冰壁里。攀登过程虽然需要点技术,但并不算艰难。

↑解开结绳

04

五十米高的冰壁,我们手脚并用花了十几分钟。如果在低海拔,这个高度算是小儿科。但接近6,000米海拔的高寒地带,装备笨重,身体灵活度有限,体能消耗要比低海拔厉害得多。上到冰壁顶,队友们直接躺在雪地上,摊开成大字型直喘气。

团队的这种攀爬效率,有赖于商业团队事先挂好的路绳。如果是阿尔卑斯式攀登,团队在攀爬过程中,每隔两米就要悬挂在冰壁上,进行打孔、安装保护挂片、挂绳等工作。估计需要大半天,才能爬上区区五十米的冰壁顶峰。

顶峰有一个平台,是C3营地的所在。常规路线中,团队会在这里过夜,然后冲顶。我观察了一下C3,的确比较适合做营地,高海拔带来的稳定低温,使得冰裂缝产生的几率很小,露营队员可以放心走动。

只是地势所限,导致风势猛烈。除了西南边的顶峰比C3营地高,另外三面没有任何遮挡。3-4级的风,就让营地变得寒冷异常。

好在刚攀爬过冰壁,身体发热厉害,暂时还没感到寒冷。队伍重新结绳,扎西带着我们快速前行。后面的喘息声越来越重,但没有人要求走慢点。

越往上风越大,队员也越来越疲劳,随着路绳绷紧,休息间隔不断被缩短。我的防水手套表面结了一层薄冰,每到休息时,身体发热量下降,寒意就从十个指头传遍全身。

到早上5:37分,队伍停了下来,扎西解开自己的保护绳。我们面前是一个接近70-80度的,近乎垂直的大冰壁。

这里的日出时间大概在7点,但已经能看见地平线上的泛红光芒,关掉头灯也能看清冰壁。被西风卷起的雪花,沿着冰壁向上飞舞。真希望自己像雪花般轻盈,可以直接被风卷到冰壁顶。

为了减轻负担,豹子和仁川用冰镐在地上挖了个大雪坑,把我们的背包全部藏到坑里,以防被大风刮跑,然后所有人空身上阵,冲刺这最后100来米攀升,很快,我们就能站在雀儿山之巅了。

↑冲顶前埋包

05

这个百米冰壁的攀爬并不顺利。过去一周的连绵暴雪,使得事先固定在冰壁上的绳子部分冻在了冰壁里面。

攀爬了20-30米后,上面的绳子就找不到了。我们7个人,全挂在一根顶峰垂下来的100米绳子上,既不能上,也不能下,活像挂在一条绳子上的七只蚂蚱。

蚂蚱或许还可以挣扎一下,我们却连动都不敢动,生怕绳子负荷过高突然断掉。

攀爬在最上面的格西,拼命用冰镐将绳子从冰壁中挖出来。冰雪哗啦哗啦地往我们身上掉,很快,七个人就像挂在半空中的雪人。

如此反复挖绳,好不容易上到顶端,换绳子左拐,经过一条狭窄的雪峰,形状像把刀。雪峰只有半个脚掌宽,两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不借助路绳,人不可能在这样的雪峰上行走。

战战兢兢走过50米长的雪峰,到达一个长约10米的条状斜坡上,这就是我们登顶的地方了。

山顶并不是一个平地,人不能自由走动,必须把自己挂在山顶的绳子上,沿着绳子前后移动。这样的顶峰和我想象得有点不一样,人几乎无法站立,目光所及之处,白茫茫一片。

↑登顶一刻

我坐在6,168米处,高空中的风飒飒吹过脚边,清冽干净的空气沁人心脾。

在山顶时,我想好了继续向上的计划。我会抵达人们口中所说的“生命禁区”——8,000米+的海拔高度。

每向上攀爬一步,打破的都是自己的能力界限,我享受这种感觉。

文|闪米特

 

获取更多有趣又有料的内容,欢迎前往凤凰青年官方微信公众平台:青年制氧机(ID:qingnianzhiyangji)

 

 

责任编辑:邵启月 PSY010

* 凤凰青年频道版权所有,投稿、合作联系邮箱:all_young@ifeng.com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