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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初年，崇庆县有个民间神医叫向德能，不过大家从不叫他的名字，因为他是有名的医生，嘴又歪，大家就叫他歪嘴神医，说起来，这人真有本事，他的故事至今还在流传。 一、 有一天，向歪嘴背着个猪皮药箱，从三狼镇出诊后回分州镇，走到猪市街转角处，忽然听到里面屋子有咳嗽声，他一听就感到这人有病，于是他就朝那个屋子走去。在门口，被人给挡住了。一个伙计打扮的人拦住了他。“你找哪个?” “屋里哪个人在咳嗽?”向歪嘴问。 “是我们老板。”伙计答。 “小兄弟，叫你们老板出来，我有话对他讲。” 小伙计转身进屋，不一会儿，出来一个衣着讲究的中年人，一袭长衫，一脸忧戚，见到向歪嘴便拱手道：“久仰大名，原来是向神医呵!这分州镇哪个不认得你?只有这个新来的伙计不长眼睛。” “我刚才听到你的咳嗽声，知你的病情很重，如果不医，三天后就有性命之忧!” 老板吓了一跳，便向神医求治。 “你的病我也没有办法治好，只能给你开个药方，你照方抓药，每天一剂，可延长你性命一个月!”说完开了药方，没有二话便走人。 老板当然怕死，但按向歪嘴的药方，也只能多活一个月，心里十分着急。他是灌口人，离分州有三百里远，属大邑县管。现在生意也不做了，关了门回老家去。人死了，钱有何用? 回到灌口老家，老板四处求医。听说有个七十多岁的老草医，很有些本事。于是老板备礼上门求医。老草医问：“你以前找谁看过病?服过谁的药方?” 老板不扯谎，便说了他服过向歪嘴的药方。 “把处方拿来我看看?” 好在老板早有准备，处方也揣在身上。于是他掏出来给老草医看。老草医看了后直摇头，摇得老板心里像十八个水桶掉在井里，七上八下的，十分不安。好一阵老草医才道：“处方好呵，可惜服法不对。你把这个处方重新去抓一付药来，将药汤喝了，然后把药渣炕干，放入木盆内点燃，叫人把您头朝下脚朝上吊起来，并用一张草席把你围住，熏上半个时辰，只要流出鼻涕、口痰，你的病便会全好。” 老板回家后，不管这法儿灵不灵，先照着去做。果然见效，把病根除了。一年后，他又回到分州开店，当他的老板。一天，又碰上了向歪嘴。向十分惊讶，心想：“我给他开的处方，只能保证他多活一个月，咋现在还没有死呢?”于是请教老板，老板便讲了他回灌口求医的经过。向歪嘴感到自己虽然有神医之名，实在是天外有天呵，自己要学的东西还多得很呢。回到家，准备好了盘缠，改名换姓到灌口去学艺。 原来这个老草医的名声很大，不轻易授徒。向歪嘴只好化装，自称是个告化子，生活无着，流落江湖，恳请老草医给他碗饭吃，给他家当佣人，干家里的粗活。 老草医也是菩萨心肠的人，就同意了。 向歪嘴在老草医家中，挑水煮饭打扫卫生，干的全是杂活。他一有空，就细心观察老草医是如何给人诊治病人的。 一晃三年过去了，向歪嘴的医术大有长进。老草医外出，有人上门求治，他便主动给人看病，凡是经他诊治的，无不手到病除，人们对老草医更是是尊敬得不得了，人家一个挑水煮饭的佣人，都这么高明，真是名师出高徒呵。 一个小雪天，老草医没有什么事，他叫妻子到街上去割肉打酒，声言要和这个佣人喝几杯。妻子要问为什么，老草医道：“这哪里是佣人，人家是高手呵!” 摆好了酒菜，开始向歪嘴还不好意思入席，老草医道：“你有这么高的医术，我们应是朋友呵，怎么能让朋友当佣人呢?” 向歪嘴只好入席。 酒过三巡，菜过五道，老草医说：“你在我这儿已三年了，你是什么人，其实我心里明白。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告化子，分明就是崇庆县分州的神医向德能。 向歪嘴只好承认。 草医道：“你现在可以出师了，本来你我各擅所长，这三年你又学了我的长处，你的医术早非同凡响了。再当佣人，我心不安，你还是回你的分州吧，施展奇才，救一方百姓!” 向歪嘴本想再学一年，但也只好罢了，第二天就回到分州，继续行医。 二、 有一天，向歪嘴出诊回家，路过姚家大院，在路口看见有几个抬夫抬一口棺材从对面走来，后面是一路的孝家。端灵牌的，披孝帕的，点火炮的，撒纸钱的，哭丧的，有几十人呢。这送丧的队伍不少，看来这家人丁兴旺，家业不小。向歪嘴侧在一边，让送丧的队伍走过去，突然他发现从棺材的木板缝中，滴出一滴鲜血，他立马感到了棺材中的死人有问题，他便上前拦住抬棺材的人问：“劳烦各位，这棺材内装的是啥子人?” 抬夫不高兴呵，因为当地的风俗是不兴问死人的。人都死了，问人家就有点不礼貌。但有人认得是本地的神医向歪嘴，便道：“是个生娃娃死的婆娘，神医你也没有办法呵!” “乱说，这婆娘根本就没有死。你们给我把棺材停下来，打开我看看!” 这更没有道理了，要知道开棺，可是对死人的大不敬，神明都不会同意的。抬夫当然作不了主，也不敢答应向外嘴的无理要求，这时一位三十多的男人来到向外嘴跟前道：“棺材内装的是我刚去逝的老婆，她已死得很惨了，请先生您不要为难我们，我这就是把她送到祖坟去下葬，死者入土为安呵!” 向歪嘴仍然拦住去路，不让棺材过去。他说：“人都还没有死，咋就要把她埋在土里。你们快放下棺材，让我看看。我是神医向歪嘴，从不打谎的人。你们硬要过去，我可要告官呵!”孝家虽然难以接受，但向歪嘴的大名可不是吹出来的，在分州镇，也算是一方人物了。 周围的人也劝孝家——神医说你老婆没有死，不是好事么?不如就让他看看。万一真的没有死，不是天大的幸事? 孝家半信半疑，于是就叫抬夫放下棺材，打开棺材盖子。向歪嘴认真地看了看躺在棺材里的孕妇，立即从随身携带的猪皮箱中拿出根八寸长的银针，对着孕妇的心窝直接剌过去。说也奇怪，不一哈哈儿，孕妇突然大叫一声，“妈哎，闷死我了。我睡在哪儿呵?” 说着，女人坐了起来。老婆活回来了，喜得那个三十多的男人不知怎么高兴才好，一下跪在向歪嘴面前——真是神医呵，你让我不知怎么谢你才好? 向歪嘴道：“谢什么?救死扶伤，是我们医生的职责。何况都是我们分州的人呵!” 送丧的人全都乐了。这下丧事变成了喜事。有人问向歪嘴是怎么知道这人没有死呢?他笑着说：“原来以为孕妇死了，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婴儿乱动，一只小小的手，捏住了孩子妈的心脏，致使女人昏迷过去。所以大家以为她难产死了。我用银针刺痛婴儿手臂，婴儿一痛就撒手，他妈就叫出声来。” “那你凭什么认定棺材中是活人而非死人?”大伙好奇呵。 “就是那滴血，是鲜红的。死人的血是乌的。” 大家恍然大悟。这孕妇回家，果然产下一个七斤重的男孩子，母子平安。孩子父母亲非要孩子认向歪嘴作干爹不可，从此神医多了个干儿子，长大了也成了他的徒弟之一。 三、 一个五黄六月天，热得人们恨不能钻进井里。在关帝庙前的一棵大青木树下，四个青个坐在一起歇凉，吹死牛。反正这时也干不成正事。忽然有个青年说：“你们看，向神医来了!” 大家从石礅子上起来一看，哟还真是向歪嘴呢，头戴草帽，身背猪皮药箱。一个脸上有疤的青年说：“听说向歪嘴有两手，能得很，我们今天试试他的手艺如何?” 一个瘦得像晾衣竿似的青年立即附和：“要得，要得，看看他是真功夫还是假把式!” 大伙都赞同。于是那个疤眼青年立即倒在地上，不停地翻滚，嘴里不断地喊叫着——“哎哟，痛死我了，哎哟，痛死我了。” 其他人也装做很惊慌的样子，向走过来的向歪嘴道：“向神医你来得正好呵，这个兄弟突然病了，你给他医医吧!” 向歪嘴向装病的疤眼青年乜了一眼，眉头紧锁，然后神情严肃地说：“这个人不可救药了，你们给他办后世吧!” 其他三个人听了，全都哈哈大笑起来。然后道：“向神医呵，你是不是发高烧说胡话?我们刚才好好的，之前还在一起打平伙，他本来就没什么病，是来试你的。你却说他要死了，这不是吊起牙巴说瞎话吗?” “我说呵，你们是些哈儿。你们刚才打平伙，他吃得多，在地上一阵滚，把肠子绷断了。你们看，他脸都变青了。” 果然，躺在地上的这个疤眼青年，不动弹了。大家再认真一看，还真是断了气。大家唏嘘不已，对刚离去的向歪嘴赞叹不绝。这神医看为不是吹出来的。 还有一天，在分州镇外的文锦江上，有座桥叫鸡公桥，桥头宽，有半亩地。有几个告化子，盘膝坐在一堆石头旁边，中间放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砂锅，里面煮着个活灵灵的婴儿。向歪嘴出诊回来路过那儿，就停下观看。告化子见向歪嘴不走，就请他来一起吃煮的婴儿。但他只是坐下，并不动筷子。哪个吃得下煮的婴儿? 一个告化子拍了拍他的肩道：“向医生，你可是不容易参加我们的聚会的，多吃点!” 无论如何，向歪嘴还是不忍心吃下煮熟的婴儿。 但其他人还是一个劲地劝他，他实在躲不过去，就说：“那我就喝点汤吧!” 他就去小木瓢舀了点儿汤，还没有喝进嘴，只觉得香气扑鼻，味道鲜美，活了几十年却从没有喝过这样的汤。他喝下汤，想捞点干的时，那几个告化子早抢光了砂锅里的东西。一个告化子吃完了，还把砂锅端到河里，反复地洗，像是搓衣裳一样。那可是砂锅呵，在他手中，就像是搓面那样地不吃力。向歪嘴再看看这几个人，个个都面相非凡，他于是恍然大悟——这几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告化子，而是神仙，他们是在这儿聚会。刚才吃的也不是什么婴儿，而是人参果，只是这人参果长得像婴儿罢了。他感到后悔不已，刚才只喝一丁丁儿汤。 洗砂锅的神仙回到桥头时，向歪嘴道：“大仙，请把这个砂锅送给我如何?” 这神仙笑道：“神医果然是好眼力，认得我们几个玩皮的神仙，那就送给你吧，可别打破了!” 果然这砂锅不是凡品，回到家后，凡是用这个砂锅熬的汤药，都有神奇的功能。特别是医治恶疮毒脓，效果尤佳。凡是身上长了这些的，只要用这个砂锅熬的汤药一洗，无不药到病除。 这砂锅传到了他的第三代，被博物馆收去，成了珍贵的历史文物。 向歪嘴的后人大多行医，但医术没有赶上他的。他留下的不少处方，倒是至今还在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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