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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 德 现代人明显觉得，眼下的人们，早已经不如古人好玩了。 自喝酒一例，就被动得多，远不如古人洒脱。《水浒传》中，诸位英雄酒店里吃饭，只需吆喝酒保上几斤熟牛肉，然后，多多筛酒，便可喝到气壮山河。杜甫有一首《客至》诗，写与邻居老翁对饮，两人隔着篱笆，还要互相喊着：“干！”你说这是多有趣味的事情。 茶也喝得太过随便。要么就是自己随便喝喝，要么就是随便跟什么人喝喝，这都不符合喝茶的精神。《红楼梦》“栊翠庵茶品梅花雪”一节，妙玉请贾母喝的茶，不过是旧年蠲的雨水沏的老君眉，而她请宝玉和黛玉的，则是梅花上收的雪水烹制的。喝茶，水要讲究，好茶也要跟最相宜的人喝才行。明代的田艺蘅在他的《煮泉小品》中说：“煮茶得宜，而饮非其人，犹汲乳泉以灌蒿莸，罪莫大焉。饮之者一吸而尽，不暇辨味，俗莫甚焉。”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茶给不合适的人喝，或喝到不合适，于茶，都是一种糟蹋。 也不如古人会玩了。王羲之等一帮人，在兰亭集会的时候，玩的是“曲水流觞”，这是多么高雅的调调。古代有一种“投壶”的游戏，据《礼记·投壶》记载，游戏者以盛酒的壶口作标的，在一定的距离间投矢，以投入多少计筹决胜负，负者罚酒。这比现代人端着酒杯，一副灌人的架势敬酒，要文明得多，温柔得多。还有一种游戏叫“藏钩”，源于汉武帝的宠妃钩弋夫人。据《酉阳杂俎》引辛氏《三秦记》记载：钩弋夫人的手总是握着拳，伸不开，见到汉武帝才伸开，里面握的是个钩子。于是，人们就玩起了“藏钩之戏”，多人参与，猜钩子藏在谁的手里。后来出现的“射覆”游戏，大类于此。 明末的张岱，就是个会玩的人。他在《自为墓志铭》中自述道：“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一句话，俗的雅的，该玩的都玩遍了。现代人一律低头玩手机。东西倒是高级了，但情趣越来越退化了，也越来越没意思了。 沈复在《浮生六记》写过这样一件事，说有一年六月，他住在沧浪亭“爱莲居”，妻子芸娘终日伴他课书论古，品月评花。下面是他俩的对话： 余曰：“唐以诗取士，而诗之宗匠必推李、杜，卿爱宗何人？” 芸发议曰：“杜诗锤炼精纯，李诗潇洒落拓。与其学杜之森严，不如学李之活泼。” 余曰：“工部为诗家之大成，学者多宗之，卿独取李，何也？” 芸曰：“格律谨严，词旨老当，诚杜所独擅。但李诗宛如姑射仙子，有一种落花流水之趣，令人可爱。非杜亚于李，不过妾之私心宗杜心浅，爱李心深。” 这精彩对白，现代人有几个能来了？要知道，芸娘没上过大学，没研究过唐诗宋词，但对李白杜甫却有如此感受，好一句“妾之私心宗杜心浅，爱李心深”，难怪林语堂都说自己理想的女人，就是芸娘呢。 其实，比起喝酒吃茶玩游戏，没文化才是现代人最恐怖的地方。一句话，不读书才是真的不好玩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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