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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张伟,愤怒青年不再愤怒

 云中公子 2016-11-17

 人物简介:大张伟,本名张伟,1983年生于北京,少年成名的音乐人,组建的“花儿乐队”曾被认为是“中国第三代摇滚”的代表。近年来参加《百变大咖秀》《跟着贝尔去旅行》《天天向上》等综艺、真人秀节目,因独特的幽默感广受欢迎。

    “每天都是这么没完没了!”深夜的摄影棚里,众人还在台上忙碌地换景,暂时坐在台下休息的大张伟悄悄嘀咕了一句。

    这些天他太奔波了。中午《环球人物》记者见到他时,他刚从青岛坐飞机赶到长沙,录完真人秀节目《全员加速中》,腿脚快不能动了,接着又准备录制湖南卫视的综艺节目《天天向上》。下午,在演播室的舞台上耍宝3个多小时后,晚上又转战另一个摄影棚,拍摄《天天向上》的花絮视频。比起演播室里的自如发挥,在被一遍遍地要求作出炫酷拽的姿势时,他脸上充满了勉强和无奈,“帅这件事,跟我没关系啊。”

    记者真正开始采访他时,已接近午夜。一天的工作,终于接近尾声,但第二天又会是一个循环,新一期的节目等着他。“为什么搞得这么累呢?”记者问。“这一行变化太快,有机会的时候,你就抓紧,说不定马上你就不行了。”没想到他那么坦率。

    忙、折腾带来的是身体的疲惫,但大张伟更怕另一种疲惫,“在家安静待着,我会想特别多,精神紧张,反而更累。”

    他不吝惜剖析、批判自己,不时地自嘲、调侃,表达着内心的困惑。面前的他,让记者感觉既真诚,又拧巴。

    拒绝深刻

    大张伟是北京南城胡同里长大的孩子,自小就对那些自诩高端、有格调的东西特别烦。《天天向上》录制现场,介绍飞机上的美食,飞机有头等舱、商务舱、经济舱,供应的食物也分不同的档次,尝遍美食的大张伟最心仪的是经济舱的狮子头,高呼“太好吃了!”

    那些高级昂贵的食品到了他嘴里,被类比成东北拉皮、煎饼等,甚至抱怨:“哎呀,那么麻烦干嘛,全部倒在一块儿炖个大杂烩得了!”有了大张伟这个在台上到处乱窜的活宝,正牌主持人汪涵轻松多了,他在舞台一旁悠闲地打趣:“所有好吃的东西到了大张伟嘴里都特别便宜,特别亲民!”

    因为这种表演风格,几期节目播出后,有人拍手叫好,也有人批评他太“low”(低俗)。这样的评价在大张伟听来却是很开心,“我就是一个特别肤浅的人,只希望让大家放松、乐,我一直没弄明白高级的幽默是什么。比如二人转,让大家最开心,也是最俗。”他对《环球人物》记者说。

    连他的品位也饱受诟病。他把自己的客厅装修成迪厅,把卧室装修成幼儿园,他喜欢豹纹、玫红,喜欢饱满的颜色,甚至恨不得挂金链、镶钻牙,“要是生在美国,我一定是个黑人”。他有着成年人的欲望,又有着小朋友的审美,身处没有必要的奢华中,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精神的放松。

    他15岁出道,作为一名歌手少年成名,如今到了而立之年,经历的起起落落或许要比很多人一辈子都多。他总是活在舆论的漩涡里,可直到现在还弄不明白舆论的逻辑到底是什么。看到有网友评价他“拒绝深刻,才是真正的深刻”,他稍微宽心,认为观众接受他了。可过一阵又有人说“怎么尽说些街坊话,和节目气质不符”,他又低落下来,变得有些无所适从,后来索性撒开了,“总是这样,一次次的,所以人生没有什么是对的,没有什么是错的;也没什么是好的,没什么是坏的。”

    他从来不把自己当作什么“高端人士”,“有时候你和高端人士聊天,半天也不觉得能聊出什么来。但和街坊大爷聊天,两三句,让我觉得,那才叫精辟。” 在他看来,很多“高端人士”在他们奋斗和成名阶段特别精彩,但成名之后,全世界都捧着他,他便忘记了曾经年少不羁的样子,“那种不羁和可爱才是人性的光辉点”。他语含讽刺,却又像极了是在缅怀昔日的自己。

    音乐痞子

    大张伟小时候腿脚不灵,“打架时候,别人看着都乐”,想当痞子没有人收他。青春期的他又特别叛逆,反抗父母、反抗老师,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幸亏还有音乐这道出口。出身于一个普通工人家庭的他,从小就显示出非凡的音乐天赋,在各种大大小小的歌唱比赛中获奖。

    15岁时他成了“花儿乐队”的主唱,发专辑,获得知名度,被称为“中国第三代摇滚”的代表,是众多青少年心目中的叛逆偶像。时至今日,他还被许多人认为是中国最“朋克”的人。而他自己,对音乐以及叛逆的理解则更为直接、透彻,“摇滚乐并不是什么高大上的艺术,它就是‘愤怒、批判、姑娘’那点事儿,而所谓的‘朋克’就是反抗一切,它直白、简单、粗暴、过瘾,不过是一种音乐痞子的代名词。”

    后来,大张伟转变创作路子,推出《嘻唰唰》《穷开心》等通俗“神曲”,从小众一跃而成为大众,这是精于算计的大张伟用他超前的“音乐大数据分析法”,研究海量中外曲目后的创作。尽管此类作品被歌迷们认为是他对于摇滚精神的一种变节,也曾令他陷入抄袭风波,甚至后来“花儿乐队”最终散伙,这些毕竟都还是音乐路上的曲曲折折。

    而他最近大火,却已经和音乐没什么关系了,是因为他能搞笑、会模仿、会主持。他曾在《百变大咖秀》中模仿易中天、蔡琴等,博人眼球;他在各种综艺真人秀节目中频频露脸,成为王牌节目《天天向上》中“天天兄弟”一员;他在微博上组织“群喷大会”,和粉丝们一起享受耍嘴皮子的狂欢。从音乐人,成为一名搞笑艺人,人们调侃,这位“被歌唱事业耽误的相声演员”终于走上了事业的“正轨”。

    他确实是话多、话密,“有时我听我自己说话都耳鸣、脑子疼,我也不知道我为啥那么多话,说那么多没用的干嘛。”直到最近,像被醍醐灌顶了一样,一向能说会道的他,忽然领悟到“沉默是金”的道理,他开始思考自己的说话方式。前不久,他作为嘉宾录制了两期《奇葩说》,特别欣赏蔡康永讲话,“我觉得听蔡康永说话像淋着春雨似的。如果你得个什么大病,他是医生,由他来告诉你病情的话,你会感觉这病还有救;换作我是医生,是个感冒,你都会觉得,哇,出什么大事了!”

    大张伟觉得,能给人传递快乐是自己的福分,但他并没有因此快乐起来。“以前写歌的时候是刻意给大家传递快乐,但做节目的时候,大家乐,我自己高兴不起来。对于有些事情看不过去了,也只能用调侃的方式,得防止自己骂街。”现在的他,甚至比当“花儿”主唱的时候更红了,但他没有太大的满足感,甚至有些怅然若失。

    新思维、守传统

    大张伟说自己是“新思维,但守传统”,看到女孩抽烟、骂人,他会反感,男孩特别“娘”他也看不过去。前阵子听说一帮小男孩一个个都扑着粉上学,他特别不高兴。“但我不高兴管个屁用?谁在乎我高不高兴?所以有时候你愤怒、和自个较劲,自个儿还得个癌什么的,少活几年,不值当。”曾经的愤怒青年不再愤怒,创作和表达上也就少了那份原始的动力。

    他对自己的认识挺清醒的,“有着些小叛逆,但又是特别胆小的人”。他始终做不到像那些真叛逆的人那般我行我素,他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喜欢,还希望人们通过他所期待的那个点去喜欢他——那个点就是音乐。但如今的粉丝们都只爱听他贫。

    以前,他认为自己是个有理想的人,试图通过用“曲线救国”的方式来继续音乐事业,为了实现理想,要去做一些和理想无关的事情。但后来发现,做了太多和理想没关系的事情之后,他已经忘了理想究竟是什么了。起先他觉得自己缺了音乐没法活,后来觉得不老做音乐没法活,现在却觉得,好像不做音乐也过得挺好。

    “有歌迷希望我用音乐再次证明自己,但我觉得我已经证明不了自己了,我已经废了。从《百变大咖秀》到现在,节目做得太多了,淡化了我对音乐的感觉。理想就是一股劲儿,必须铆着劲儿一直去做,那口气如果耗没了也就没了。”

    听来颇有点辛酸。如今的大张伟既非专业的歌手,也称不上正牌的主持人,更不是什么相声小品演员,他觉得自己所处的境遇,既开心又可悲。这也和整个大环境有关,近些年,真人秀、综艺节目霸屏,而音乐产业却有些萧条。“做音乐,需要一群人创造一个氛围,没地方演,没有歌迷捧场,感觉人们对音乐节什么的也不追逐,所以做起来挺没劲的。”

    他也调侃周围的年轻人,“在戏剧学院、音乐学院学了那么多年,学习了表演、编曲、发声,结果出来干的活都是如何做饭、如何在野外生存等等,特逗。”

    大张伟评价自己:“不是一个能够逆流而上的人,像大多数人一样,只能随遇而安。”他期待能够赶上中国音乐行业再次腾飞的时候,却又觉得那一天遥遥无期。如今,娱乐圈已不再是一个歌手只需用歌曲证明自己、演员只需用表演来证明自己的时代,在这场全民狂欢里,滔滔不绝、自带幽默感的大张伟既像恰逢其时,却又感觉像是生错了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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