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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有一座庄园，座落在沧州南面的上河崖，有一天，我在庄园的水明楼上推窗南望，只见有男女数十人络绎登上一条渡船，船已经解开缆绳，行将启程了。突然，船上一个年轻人挥拳把一个老头打落到水中，老头的衣服和鞋子全湿了，挣扎着坐起来，愤怒地指着船上人破口大骂。这时候，船已经扬帆离岸了。 当时正是大雨之后，卫河水突然暴涨，洪波直泻，汹涌有声。就在这时候，有一艘运粮船顺流而下，恰似离弦之箭，直向那渡船撞去。渡船当下被撞个粉碎，船上数十人全部落水，只有被打下船的老头幸免于难。这时候，他才转怒为喜，不住口地合掌念佛。 有人便问老头要到哪儿去？老头说：“我昨天听说我的一位族弟欠了别人二十两银子，要把家里的童养媳卖给别人做小老婆，今天就要立下字据。我于心不忍，赶紧把我的几亩薄田押给别人，弄到二十两银子，好把那女孩子赎回来，真没想到……唉，唉！” 众人听了，无不交口称赞，都说：“这一拳准是神明指使那小子打的。”当时，我刚满十岁。只听人讲这位老者是赵家庄人，可惜那时没有问清他的姓名。这是雍正癸丑（1733年）年的事。 又先祖母张太夫人说：沧州有个人，他逼迫寡居的弟媳改嫁，并把两个侄女卖进妓院，乡亲们对此都愤愤不平。一天，此人怀揣不义之财，买下满满一船绿豆，直下天津贩卖。傍晚，船停泊在河边，他坐在船舷上洗脚。忽然，西岸边一艘运盐船缆绳中断，突然横扫而过，两船船舷相切，此人自膝盖以下如被刀削，双腿骨肉粉碎，他悲惨地呼叫了几天后才死去。 我外祖父家有个仆人听了这件事后，忙来向主人报告，并且说：“他遭到如此惨祸，真是件大怪事！”我外祖父却慢条斯理地说：“这事并不怪。依我看，他若是不落得这个下场，那才是大怪事呢！”这该是雍正甲辰（1724年）年间发生的事。（摘自纪晓岚《阅微草堂笔记》，原题：义叟免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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