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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传唱的《爱要怎么说出口》这首伤感情歌，成为了一代人的记忆。每每响起，总能勾人情弦： “只是，爱要怎么说出口， 我的心里好难受， 如果能将你拥有， 我会忍住不让眼泪流。” 爱情之所以美好，或许就在于这种朦胧的情愫，最初如此让人难以诉说。 在沈从文的小说《边城》里，发生的就是这样微妙而从未被说出的爱情。  湘西河畔的船家少女翠翠，和一去不归来的阳光少年傩送之间的唯美故事，留给了世人无限感叹和遗憾。 翠翠如此天真淳朴，自带灵性，她却注定会带着忧伤孤独的眼神，在河畔遥望，回眸远去他乡的情郎。  这是一个悲伤的结局。 每一个情窦初开的人，对第一段美妙懵懂的感情，大多念念不忘，从另一个角度，翠翠也许实现了她永恒的美丽、无暇。 她和傩送虽擦肩而过，但她那白月光般的身影，和青涩纯真的神情，早已被那个意气少年珍藏心底，成为一生倾心驻足的风景。  1. 在川湘交界的茶峒溪畔，十四五岁的翠翠出落得水灵标致，眸子清澈如水晶，整个人天真活泼，就像一只小兽物。 她和撑船的爷爷相依为命，陪伴她的还有一只黄狗。  翠翠的母亲生下翠翠后就死了，撑船老头便失去唯一的女儿。 他在溪畔掌渡已干了50年，如今已古稀之年，但他不得不忠实健朗地活着，因为他放不下女儿留下的这个苦命孤女。 翠翠生性很乖，从来不会想到残忍的事，从不发愁也不生气。 那天端午节看划船之后，翠翠在码头等爷爷。  直到黄昏的河面有了薄雾，人群都散去了，吊脚楼上的娼妓也点上了油灯，爷爷还没来。 下面船上有两个水手在聊天，一个水手打趣另一人： “身体让别人玩着，心里还想着你，你有什么凭据啊？”另一人便吹了个古怪的口哨，楼上唱曲的女声就停止了。 水手得意地笑了笑，两人继续讲着关于女人的黄段子。 不时粗鄙的字眼翠翠听得尴尬，爷爷让她不要离开原地，她心里不免着急。 就在这时，翠翠遇到了在茶峒大名鼎鼎的傩送。  掌水码头的龙头大哥叫顺顺，他家的二儿子傩送，是泅水划船和抓鸭子比赛的好手。这会儿他正抓完最后一只鸭子上岸。来人问话： “是谁在那儿？” 翠翠回答： “我是渡船码头的翠翠，我等我爷爷来。” 黑夜里虽看不清傩送“岳云”般英气的面孔，只听爽朗之音传来： “你爷爷一定到城里军营喝了酒，醉倒后被人抬回去了！” 。 傩送不忘热情邀请翠翠： “这里等不成，到我家里去，到那边点了灯的楼上去，等爷爷来找你好不好？” 只是这话，翠翠彻底地误会了。  她心里还记着水手说的妇人丑事。以为男子要她上有女人唱曲的楼上。 一向不动气的翠翠，以为在欺侮她，轻声骂道： “悖时砍脑袋的！” 骂声虽轻，但男子听得见，听出了翠翠年纪，又笑道： “怎么，你骂人！你不愿意上去，要呆在这儿，回头水里大鱼来咬了你，可不要叫喊！” 翠翠说： “鱼咬了我也不管你的事。”  身边的黄狗像明了翠翠被欺负，汪汪叫起来。男子举起手中白鸭一晃，吓了黄狗一跳，只听男子放肆地笑着，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河边有人拿着火炬，寻到翠翠。 这人是刚才男子派来的伙计，告诉翠翠： “二老傩送要我送你回去！他说好意请你上家坐坐，等你爷爷，你还骂过他！”说着送翠翠回了家。  翠翠一路又吃惊又害羞，傩送二老的名字在茶峒这地方并不生疏，原来是他！ 2. 自此，翠翠心涧再难忘记那个特殊的误会，那个生平第一次被她骂过的人，给她带来一种奇怪的情愫。 不时一些甜而美的情感在心里流淌。  但后两年端午节看划船，翠翠再也没有遇到他，不过倒倒认识了傩送的哥哥天佑。 天佑不像他弟弟眉眼间比较英秀和少话，他更像父亲般豪放豁达，不拘小节。 两兄弟从小就被父亲训练，能驾船，能泅水，还到处学做生意，应酬长见识。哥俩不骄惰浮华，也不倚势欺人。因而在茶峒，乡民对父子三人都心怀尊敬。  傩送父亲顺顺知道祖孙二人日子拮据，就送给老船家一只肥鸭和好些粽子，还夸翠翠长得很美，向爷爷打听许人家没？ 就算在平时，他们对爷孙俩也照顾有佳。 这不，傩送来了，只因老船家豪爽地到处请喝酒，顺顺体恤他，遇见便把葫芦拿走，又特意让小儿子送来。 这应该是傩送与翠翠第一次正式照面，然而翠翠却忙去渡船。 傩送与爷爷聊着完，又说到翠翠： “伯伯，你翠翠像个大人了，长得很好看！” 爷爷见过风雨，能侃： “二老，这地方配受人称赞的只有你，人家都说你好看！ '八面山的豹子，地地溪里的锦鸡’” “这很不公平”，傩送不好意思地说。两个祖孙辈的男人豪言壮语的对话难得停息，只听傩送和老船家说话间，不乏男儿的志气：“伯伯，看你那么勤快，我们年轻人不敢辜负日头。” 傻丫头翠翠却并未认出，他便是那晚在河边被她骂的人，在河边一副自我沉浸的疏离样。 傩送对女孩子虽不在行，毕竟去过很多地方历练过，主动邀翠翠去他们家吊脚楼看划船，翠翠稍显孤僻地说： “爷爷不去我也不去。” 傩送便体贴地派了一个人来替手。 在傩送家吊角楼上，翠翠远远望见傩送在水上划船的英姿，这回她终于知道，那个站在船上系着红头巾挥舞的年轻人就是那个说“大鱼吃掉你”的人，想起那晚的情景，有点心慌。 这时她又听到了妇人们间的八卦： “王乡绅想同顺顺打亲家。他们家大姑娘说是今天来看船，其实是来看人，听说有一个碾房陪嫁呢。” “但听说，船总家老二喜欢一个撑渡船的。” 翠翠脸发火发烧地，想赶快离开。 傩送上岸时，正遇见了她，真切地问：“翠翠，你来了，爷爷也来了吗？” “怎不到我家楼上去看呢？我已要人替你弄了个好位子。” 翠翠没有停下脚步，还是走开了。翠翠是吃醋了，她还生气，她生自己的气。 3. 翠翠虽然想着傩送，但那份感情，是那样羞涩，不敢直接吐露出来。 她从小就没了娘，全靠祖父抚养长大的，生命中除了祖父，最亲的就是那只大黄狗。在山水间长大，却又缺少些与人之间的交往，使得她既纯真烂漫，又有些敏感孤僻，且自卑。 正值豆蔻年华的她，却又特别喜欢看扑粉满脸的新嫁娘，喜欢述说关于新嫁娘的故事，有时还把野花戴到头上去独自扮新娘子，总叫爷爷坐在船头吹“娘送女”的曲子给她听。 爷爷觉察到了这一切，但翠翠，她不懂自己的心思。谁叫她是个从小没有娘的孩子呢？ 她只知害怕失去爷爷，怕爷爷死了。其它人，她不知道如何与他们相处。 正当翠翠对自己的感情无措时，又发生了件让翠翠始料不及的事。 傩送的哥哥天佑派人来家中提亲！ 想娶翠翠。 原来天佑也看上了翠翠，他在渡河时跟爷爷提过： “你翠翠长得真标致，长得就像观音菩萨” 之后还请了媒人在中间套爷爷的话，又顺了爷爷的意思， “走车路”来提亲。 爷爷担心翠翠的婚事，但又不愿委屈她，小心翼翼问翠翠愿意不？ 翠翠只知逃走，叫爷爷“莫说了”，不点头也不说想法。她既害羞，又混沌不清。 爷爷夹在中间实在为难，他哪里懂得一个少女的心思呢？只得跟媒人敷衍过去。 我们不禁要问，翠翠为什么不向最亲的爷爷坦白自己的心思呢？ 她是喜欢傩送的。 傩送的热情友好给了她在陌生人身上，从未感受到的关怀和温暖。 但翠翠又那样地敏感，还有些许的自卑。 爷爷年纪大了，历经沧桑，他在那农家特有的淳朴和憨厚，使他对这世间的有些东西很难敏感。 可翠翠不一样，翠翠像山水间的灵兽儿，什么都逃不过她的心。 她看着那财主人家的女孩手上戴着白闪闪的麻花银手镯，心里会有歆羡，还会无所谓地唱着： “白鸡关出老虎咬人，不咬别人，团总的小姐派第一。......大姐戴副金纂子，二姐戴副银纂子，只有我三妹莫得什么戴，耳朵上长年戴条豆芽菜。” 她听到妇人们闲扯到王乡坤女儿的陪嫁是碾坊时，心里想的全是： “碾坊陪嫁，希奇事情呢！” 她单纯天真，但并非不懂世事。 翠翠知道自己的家境，身世和傩送之间隔着天上地下，她不过是一个船家的女孩，怎么能配得上那茶峒码头的顺总一家呢？ 可惜这些，是爷爷绝对不会想到的。在爷爷心里，翠翠是世间的宝贝，谁娶到她才是福气呢。 3. 傩送对翠翠其实也是一见倾心，那个女孩，是那么地清澈，那么地干净好看。 他喜欢她。 当他知道哥哥竟向翠翠提亲后，他是气坏了。 但人品上的修练让他冷静下来，决定和哥哥谈一谈。毕竟是亲兄弟，两个男人敞开心怀为同一个女孩作正式交涉。 最后傩送出了个主意：公平竞争。 两个人去翠翠家对面山崖上，唱情歌给翠翠听。 哥哥不会唱歌，那么由傩送来代替哥哥唱。两个轮流唱歌，属于谁的那晚，翠翠回应了情歌，对唱之时，那么翠翠就是他们谁的。 结果第一晚傩送唱完后，第二天，天佑就放弃了，准备离开小城，出船去外地。 他有自知之明，弟弟愿意这样帮自己，可他不愿这么窝囊地过活，即使赢得了翠翠又如何，那歌不是他唱的呀！ 本来，事情如此这样发展，翠翠和傩送就快成了。 但，第二天再也没有人来唱歌。 爷爷着急去打听，才知道天佑出船时发生意外，遇到漩水淹死了。 憨厚的老头不知道有多慌张，他知道天佑死了，傩送父子肯定会生他们的气，以为天佑的死和他有关系。 天佑家里陷入了忧伤中，一向和哥哥亲好的傩送，难以接受这个事情。哥哥的死和那个船老头脱不了干系，做事吞吞吐吐一点都不爽快。 而老船家终于知道那晚唱歌的人是傩送是，才懂翠翠是喜欢傩送，便耗费心力地为翠翠向傩送表心意。 有人告诉他，傩送选了碾房，不要渡船。老头急火攻心，就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对翠翠的婚事无力回天的焦灼下，走完了他的人生。 翠翠终于明白了爷爷的劳苦费心，可为时已晚，陪伴她的只剩下那只大黄狗。 而傩送自从那一次出门之后，已经好久没回来。 他似乎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哥哥死了，父亲又想他能娶那个有碾房的女子，傩送可不稀罕碾房，他命里只想撑个渡船。可他对哥哥的内疚，是不是让他无法再面对翠翠的感情呢？ 他哪里知道，有一个女孩还在渡河边痴痴地、苦痛地期待他回来呀！ 4. 故事到这里结束了。翠翠估计永远也等不回傩送，即使回来，很可能已物事人非。 不过，当我们回看作者沈从文先生的人生轨迹，他22岁便离家上北京飘泊，会发现，他很可能就是那个离去的少年。 沈从文心中的“翠翠”，虽然没有等回恋人来娶她，但在沈从文心中， “翠翠”一直有着一席之地，从未被忘过。 只是他把这份未果的感情永远地刻在了历史和文字上， “夜静得离奇。端午快来了，家乡中一定是还有龙船下河。翠翠，翠翠，你是在一零四小房间中酣睡，还是在杜鹃声中想起我，在我死去以后还想起我？ “ 在人生最黑暗和绝望之际，仍是“翠翠”在给予沈从文以力量。 可见人间虽然艰苦，但“翠翠”们纯净天真的影像，便是爱的天使和力量的化身，救赎着男儿们的心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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