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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利|黛袭|三兄弟:功利覆盖下的争宠、焦虑和扭曲

 快乐老年435 2016-11-21

功利|黛袭|三兄弟:功利覆盖下的争宠、焦虑和扭曲

作者:黛袭

【按:主题周首篇,以贾氏三兄弟总述一文开端。黛袭从功利角度出发,分析三兄弟的人生驱动力与内在焦虑,切中肯綮。他们分别代表了三种思想类型的人生选择,但无一不是走向失败。作者给出了另外一种选择,超越功利的选择,或许才是真正的出路。】


读红楼,会觉得里面的人很功利。

比如王夫人不顾贾政的板子疾如风,伏在宝玉身上哭贾珠:“若有你活着,便死一百个我也不管了。”这句话很让人诟病。这到底是爱儿子还是担忧打坏了儿子自己老了没依靠?

原本纯净无私的母爱尚且夹杂丝丝功利,其他就更不用说了。

贾府外围傅试为了攀爬,竟然把妹妹当工具。贾府把元春送进宫,也是为了保住富贵。

贾家女儿可以和老太太在一起吃饭,媳妇诸如凤姐、李纨等要围随伺候,据说是因为女儿可能被选进宫成为皇帝的人,或者嫁给王侯将相比贾府地位更高,所以未嫁时要高看一眼。这样的规矩,是不是也功利得很?

以读书人自居颇有点见识的的贾雨村,为何徇情枉法,胡乱判案,因为他想的是要借此攀上一个高枝,确保仕途通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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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贤惠闻名全府的袭人,隐藏着的却是“争荣夸耀”之心。

有不功利的吗?有。石呆子,想守着几把古董扇子过日子,然而不能,被贾雨村算计的家破人也进了监狱。贾宝玉不功利,却最终悬崖撒手。

是否可以这样说,红楼描摹的世界是个功利的世界?即便是作者,也深陷其中,为“背父母教育之恩、负师兄规训之德”深深自责。

贾赦乃要诗瞧了一遍,连声赞好,道:“这诗据我看甚是有骨气。想来咱们这样人家,原不比那起寒酸,定要‘雪窗荧火’,一日蟾宫折桂,方得扬眉吐气。咱们的子弟都原该读些书,不过比别人略明白些,可以做得官时就跑不了一个官的。何必多费了工夫,反弄出书呆子来。所以我爱他这诗,竟不失咱们侯门的气概。”因又拍着贾环的头,笑道:“以后就这么做去,方是咱们的口气,将来这世袭的前程定跑不了你袭呢。”

贾赦这番话,大有为自己生平平反的意味。贾赦不爱读书,想来不合长辈们的意思,但又是长子,长辈们再不喜欢,也绕不过长子袭爵的规矩,所以他可以说“可以做得官时就跑不了一个官的”,到底还是我赢了,弟弟喜欢读书,你们都爱他,还不是书呆子?

贾赦又公然宣称世袭前程跑不了贾环,和贾府的主流舆论相抗衡,似有不愿再在母亲压制下生活的征兆。贾赦读书不多,受儒家影响较小,不似贾政那样以孝道为座右铭。他把父母看做资源核心。他觉得,靠的近了,获得的就多;被疏远了,得到的就少。为了得到更多,他可以隐忍,呆在自己的小院里不出声;没希望了,就开始蠢蠢欲动,准备制造更多麻烦。

鸳鸯事件,虽没有成功,到底花了八百两银子买了个嫣红。这八百两银子谁出的?自然贾母。贾母自己说了,他要什么人,我这里有钱,叫他只管一万八千的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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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子女的关系更功利。贾琏没办成石呆子一事,不拘什么东西拿起来劈头盖脸就打;办成平安州之事,就赏个身边的丫头以示奖励。看不见半点父子之爱,父子之情,只有当时制度下的父亲权威和儿子恭顺。贾赦又把它异化为简单的免费的工具。贾琏为何“脏的臭的都往自己屋里拉”,固然是因为王熙凤辖制的厉害而饥不择食,其实也是缺爱——母亲早早逝去,父亲的脸就是一个命令的符号。

迎春的婚事,贾母、贾政都反对,贾赦不听,因为他早有算盘,欠孙绍祖的五千两银子正好一笔勾销,对方人品如何,女儿幸福不幸福,这不是他贾赦该考虑的问题。

邢夫人在他那里就更是一个摆设,非但不能管,且还要支持他娶小老婆。

说起贾赦让人恨得牙根疼。其实,贾赦远比贾政冷静。

且不说早年宝凤魔魇事件中贾赦的表现。只说这次中秋家宴,贾政讲了什么笑话?一个人害怕老婆舔洗脚水,且不说这种笑话适不适合在这种场合讲——大约贾政想制造一种轻松的氛围,但因为他的家长地位,即使大家想笑,谁又敢?但贾政不存功利心毋庸置疑,不过是想感受一下亲人在侧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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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就算得上稳准狠了。贾赦先是讥讽母亲偏心,再瞅准机会赞扬贾环,并放出口风,这爵位将来要给贾环袭——自然是笑话,但所有的玩笑都有认真的成分在里面。贾赦就是寒门的卜世仁,从头到脚没有一个毛孔不透着功利。经过试探,贾赦察觉到贾母对他也忌惮,而且年纪大也是一块好用的牌子,他觉得再也不用顾忌很多,他的时代貌似要来临了。

贾政犹嫌打轻了,一脚踢开掌板的,自己夺过来,咬着牙狠命盖了三四十下。众门客见打的不祥了,忙上前夺劝。贾政那里肯听,说道:“你们问问他干的勾当可饶不可饶!素日皆是你们这些人把他酿坏了,到这步田地还来解劝。明日酿到他弑君杀父,你们才不劝不成!”

这是一次大爆发。如果清客们不往里传信,或者王夫人来的晚一些,宝玉就可能被打死。

贾府后继无人,这是个大问题。贾珠早死,贾环庶出,贾兰年幼,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宝玉身上。可宝玉总是混迹于女孩丛中,不好好读书,这还罢了,居然又招惹起忠顺王府,这还了得?

贾政不知,造成这种状况,一半原因在他身上。薛蟠便是个例子。薛蟠刚上京时,担心姨父约束不能畅意,可随着时光流逝,贾政非但没管束连过问都没有,贾府其他子弟倒把薛蟠引诱的比先时更坏了十倍——贾政对贾府子弟教育问题的疏忽大意可见一斑。

贾府是有个义学,但里面鱼龙混杂,贾代儒真正的教学水平怎样,宝玉在里面是何表现,一概不闻不问,只知道死骂跟宝玉的人,仆人毕竟是仆人,他们用什么约束宝玉的性子?李贵是个和事佬,茗烟为了讨宝玉的欢心,把言情小说带进了大观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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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内闺之事态度也很奇怪。王夫人做主把袭人内定为宝玉的小妾,这是个公开的秘密,贾政不知。当赵姨娘和他咬耳朵,告诉他宝玉有小妾已经两年了,他忙问,谁给的?不是问是谁,而是问谁给的。站在他的立场上想一想,也对,他是家中的决策者,习惯了领导思维,现有一件大事自己不知道,那就一定先追问是谁越权做了这件事。事后,就没下文了。要么忘了,要么就这样想,随王夫人折腾去吧。

自己不插手管,只要结果,结果肯定差强人意。细究贾政对后继无人的焦虑,来自对自身安全的担忧,对列祖列宗的愧疚。宝玉抓周,因为抓了钗环,就大怒,说将来色鬼无疑。这个判断未免失了父亲的温情。王夫人和他的表现如出一辙。特别功利的对待孩子。

他和贾赦不同。贾政的功利表现在对孩子的教育上。如果说贾赦是个人功利主义者,那么贾政则是家族功利主义者。他是儒家信徒,家国意识强烈,期待子女挑起家族重任,牺牲个人偏好。

他在其他方面都称不上功利。贾雨村是什么人,林之孝、贾琏都看的很清楚,他偏偏觉得好,来往密切。他身边的清客都依附他过日子,说的话半真半假,他也看不出或者不想看出端倪。他真心讨母亲欢心,出个谜语,也悄悄的让宝玉递过答案。中秋节讲的笑话竟然是一个人怕老婆舔洗脚水,喜欢的赵姨娘只有他觉得她岁月静好。他不惯俗务。可是很不幸。那个笑话很拙劣,那个姨娘很蛇蛇蟹蟹,身边的清客们俗之又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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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究就像大观园中的稻香村,以为纯天然,其实只是装装样子。假如上天优待他,把他放回贾二公子的“诗酒放诞”时代,他可以轻裘肥马,中天月色。可人到中年,他在儿子面前紧绷,在母亲面前又极力装出一副放松的姿态,其实更紧绷。在所有人面前,都端着。他的端着以及焦虑,其实是他无能的一层遮羞布。

那贾敬闻得长孙媳妇死了,因自为早晚就要飞升,如何肯又回家染了红尘,将前功尽弃呢,因此并不在意,只凭贾珍料理。

贾敬是个异类。贾赦花白胡子还要娶小老婆,为此不惜和老母闹掰;贾政夹在家族担当和与生俱来的那点小情调之间苦苦支撑。他们还和红尘周旋,心底里还有一根弦。贾敬则彻底放下担子,一身轻松的在道观里搞起了科学研究。滤掉他身上那浓浓的化学味,从是否功利角度看,贾敬似乎跳出了这个圈子。不知是他看的透,还是糊涂以为真的可以长寿。

他和贾赦也不同。贾赦卑劣。他只是执着,并不曾害谁,对人家的古董扇子不感兴趣。贾赦没读过多少书,贾敬甚至比贾政读书都多。他也曾光耀过门楣,考中过进士,并不似贾赦靠着早生几年专门等着父母的荫庇。

某种程度上,我们可以说贾敬是个极聪明的人,没有官欲,人到中年,精力旺盛,或许受到身边人的引诱,或许受到史书中一些玄术的影响,他钻进了炼丹房。贾敬这类人应该极为自负,仗着聪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秦可卿死了不肯回家;他自己的生日,也不肯叫家人来罗唣他;春节时,家族要祭祀,不得已回家,完成主祭任务后,他只在净室默处,并不去应酬,更别提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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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拿宝玉和贾敬比,会惹起某些人的反感。这两个可以放在一起吗?我想,这伯侄俩确实有相似之处。他们只愿意活自己。他们不愿成为家族的牺牲品。他们没有贾赦的贪心,没有贾政的焦虑。他们想的是,既然生活有一定的物质基础,那么是否可以活的更自如更舒展一些?

他们不功利,无非就是想要一个完全由自己把控的生命体。可是附着在生命上面太多缠绕,那些缠绕仿佛就是生命本身。对于真的了解生命的人来说,他们愿意快刀斩乱麻。他俩的本质区别在于:贾敬为我,且是“胡羼”;宝玉为她,谓之“意淫”。贾敬沉迷于炼丹是为了早晚“飞升”,真相则是丹药并不能延长生命。

宝玉不同,他把爱护女孩、呵护女孩看成他一生的事业追求,这个追求使他的世界一片纯净。贾敬拥抱着一个终将致死的梦想,用一个家族的命运换来的这种扭曲行为,被曹雪芹不耻。曹雪芹说,“箕裘颓堕皆从敬”,把家族败亡的首要罪过都推给了他。

贾赦就是家族的蛀虫,贾政貌似支撑着家族的大厦,其实也没用多大力气,贾赦则完全把自己放逐到家族之外。贾府三兄弟,按说都是社会的中坚力量,可是他们要么内斗争宠,要么焦虑无能,要么虽意识到个体生命的可贵,但显于外的则是毫无价值的扭曲变态的实践行为,没有一点点正能量。真正的正能量应该是石呆子、贾宝玉这样的,他们不功利,价值多元。假如一个社会能容下石呆子、贾宝玉这样具有浪漫精神的人,他们能活的很好,那么,所有身处其中的人都会因此提高生命的丰度与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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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红楼,回到当代,现在又有多少人能脱离功利的束缚,在物质条件基本满足的情况下,放下一切,投入到自己喜欢的事情当中去呢?大多数人,要么是贾赦,贪之又贪,以一副卑鄙小人的姿态活着;要么是贾政,太多的顾忌,尽管内心有很多向往,一旦涉及自身利益,那功利的尾巴就露出来了;要么是贾敬,抛下责任,放纵欲望,却又走到了极端。白岩松说,只要你不愿被裹挟,就一定有办法。这句话我们可留心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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