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人都有故事, 这是[有故事的人]发表的第545个故事 by 美川 当伍思凯还像李易峰这么鲜嫩的时候,唱红了一首叫《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的歌,流行的曲调加上高亢的嗓音,在九十年代初的边远小镇炸响,所有哼着这首歌的人,都带着一股想藏又藏不住的情愫,并且像感冒一样逐步流行开来。
其实我并不想说这个暴露年纪的节点,那个时候,我上初三。中学是在离家三公里的镇上,每天早上五点起床,骑车去上自习,上一节课回来吃早饭,饭后再去,中午十二点下课返回家里,下午一点半准时出现在教室……如果不是怕有凑字数的嫌疑,我会一直写到晚自习,毕竟那已经到了夜里十点。
下了晚自习再骑车回家,这就比较讲究了,女生要找个同村的做伴,毕竟农村的夜里是真的漆黑一片,从安全角度考虑绝对是有必要的。同路人不好找,很多女生都发愁,我却从来不担心。
因为有个人一直在我身边。
为了彰显他父母的正能量,我来暴露一下他们兄弟三人的名字,爱军,爱国,爱民,爱国是老二,他说除了爱国,他最爱的人是我。
虽然我对这个说法有着歇斯底里的抵触,却从来没有说出口过,毕竟梁子接下的时候,我亲口说的:“长大了,我嫁你!”
我们俩从小学就是同学,同桌,斗得很凶,说实话我是一点都不喜欢他。三年级的时候,开始了当地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晚自习,班里偶尔会来电,但更多的时候是点着蜡烛坚持学习的。为了省钱,同桌共用一根蜡烛,今天你拿,明天我拿,公平公正。
那天老师不在,我写字的时候笔掉地上了,爱国蹲下帮我找,我拿着蜡烛帮他照着,坏事的老师突然回来了,他猛一抬头,我这手哆嗦了一下……蜡烛的泪落到了他的脸上,除了惨叫,我还闻到了一股烧烤的味道。
第二天,我妈带我去他家道歉,拿了一包鸡蛋,他叽叽歪歪嫌少,总之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这让我心情很沉重,因为我妈看出他的脸肯定会留疤,回来狠狠地把我打了一顿,说要赔人一大笔钱。
我妈送了钱过去,被他妈妈挡回来了,她认为男孩子脸上留点疤没啥,再说,闺女(他妈对我的称呼)又不是故意的,别的事都好说,别吓到我才是真的。这话说得我心里暖暖的,同时又非常同情她,毕竟生个那么小气的儿子,对她来说也挺不幸的了。
爱国依然是我同桌,只要一下课,他就会把脸上的疤挪过来:“看看吧,你的杰作!人家说了,这样以后娶不上媳妇了!”
时间长了,我终于大发雷霆:“娶不上媳妇有什么了不起的?长大了,我嫁你!”然后我就哭了,哭得惊天动地,天知道那件事带给我的愧疚,丝毫不亚于他承受的痛。
看来我的眼泪把他震住了,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提过脸上那道疤的事,我们再也没有吵过架,据我事后回忆,应该是他大气了起来,不再故意逗我了。
后来我们不再是同桌,可他还是时不时地在我眼前晃,偶尔坐一起聊聊天,他总说些有的没的,什么他哥要考大学啦,学习太苦了,让我不要老是看书,出去逛才是正事。我才不听他的,小学升初中那次考试,我是全镇第一名,老师和同学们都来祝贺我,只有他,什么都没说。
初一入学欢迎仪式上,他厚着脸皮上台,唱了一首歌《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嗓子哑,又不好看,那个节目简直是辣五官。我伴着其他的同学一起哄笑,然后就看到他望着我说:“谨以此歌,献给我的媳妇儿!”
全场哗然。
好在他没有把我的名字说出来,就被校长和教导主任及时控制住了,直到快放学的时候,他才回到教室,蹭到我跟前说:“今天要在操场站一整天,你回去跟我妈说一声,今天中午不回去吃饭了!”
这么敏感的时刻,他来找我捎信儿……尽管恨得牙根直痒,我还是点了点头,自此,全校师生都知道,靳爱国中意我,特么的故意让所有人都嘲笑我!
从那以后,我变得非常沉默,青春期的牛角坚硬无比,我把自己缩在里面哪儿都不去。而与此同时,我发现自己的身体一天天变得丰满而柔软,胸前的两团在我的惧怕中日益饱胀,自卑的心疯狂地成长着,搅得我的青春忧愁无比。
爱国自然没有想到,他的一时冲动会让我如此在意,晚自习回家的路上,他故意问东问西调节气氛,我知道他的用意,却始终笑不出来。尽管责怪他把我推向那么不堪的境地,我却并没有说出口,毕竟在那个时候,我认为除了他,没有一个人肯跟我说上一句话。
他曾发过火,莫名其妙的火,有人告诉他初中是个容易滋生早恋的地方,如果他不抢先说出来,我会被别人追走,毕竟我学习好脾气好又漂亮,如果我变了心,他怎么办?他发火的时候,脸上的疤有些发红,我忍了忍,什么都没说。
孤独的人,做事还是容易成功的,我中考再次名列全镇第一名,并被重点高中录取。那是我三年来最开心的时刻,所有的委屈与自卑似乎都不复存在,我在老师同学们的簇拥中笑出了声。
然后,就看到了教室东墙边,他寂寞无语的神情。
因为家庭条件所限,他不能上高中,而直接上中专的话,可以快速地成才并且给家里赚钱,毕竟在供出了他哥哥那个大学生以后,家里已经没有钱了。而刚升入初中的弟弟又是一枚学霸,平白地掐掉一个大学生,他爸妈舍不得。
对于那时的我来说,他的状况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自由了!未来三年,我可以在没有他的空间中学习生活,那对我来说,是特别值得向往的日子。
所谓的分别,于我不过是解脱而已。
高一的时候收到过他的几封信,内容已经不记得了,后来他没有再寄来,而我也渐渐忘记了这个人,交了新的朋友,重新开始了崭新的生活。
第一年高考失利,他来找我,当初矮小普通的他,已经长成了高大帅气的青年,尽管不常见面,我们却从不陌生,他拥抱了我,特意解释是新学的礼仪。我并不在意,或者说,我在心里,跟他也并没有什么隔阂。
他是来安慰我的,并且说,如果我去他所在的城市,他可以帮我联系很好的工作,租的房子很宽敞……我跟他说,我要复读。我看到他眼睛里的火苗迅速地黯淡下去,沉默了半天他说:“非考大学不可吗?我哥大学毕业,工作也不怎么样。”
“嗯,非考不可!”我的坚定,向来如此。
复读那年,他给我写过一封信,说去新疆当兵了,那里的地更大,天更蓝,姑娘更漂亮。我把那封信塞进桌洞,专心高考。
上大学,工作,恋爱,结婚,接下来的日子,我按部就班地过下来,靳爱国这个名字,几乎从我的生活当中抹去。偶尔跟老公开起玩笑,我也会说,姐年轻那阵儿,有个帅一脸血的小伙子追过我,然后哈哈一笑,如此而已。
再次相遇是在火车上。
跟老公回老家,坐在新开通的高铁上,成片的麦田撞进眼中,绿色浓重得化不开,我想抒情又有些词穷,一筹莫展中感觉有个人站到了面前:“媳妇儿?”
靳爱国!
他一身制服,手里拿跟铁棒,惊喜地盯着我:“媳妇啊,真的是你?”
尼玛,一别十二年,难道不能换个称呼?老公和周围的群众都惊呆了,我呼地给他一拳:“别乱叫!你这干吗呢?”
“我?本次列车的列车长!”他笑嘻嘻地:“等我检查完了来找你!”
我在老公的审问和逼视下手足无措的时候,他回来了,拉着我去聊天,为了平息愤怒我特意把老公介绍给他,他礼貌地笑笑:“兄弟,别在意,我跟她是同学,媳妇是她小名!”
在老公杀人的目光中,我跟他聊了几句,得知他已经结婚,孩子两岁了,老婆跟他条件相当,也是个中专……我突然意识到,他对学历和条件的在乎,已经深入到了脑髓当中,凡是与此有关的,他都会自然地提出来,乃至对孩子的教育,他都认为,他对孩子的属于平民教育,而我们,属于更高等级的人类。
我有些无语,却又不好反驳,只说了一句:“学历什么的都无所谓……”
他就打断了我,说:“我在意!要不然,要不然,要不然……反正每个人,这辈子都有遗憾!”
他最终没有说出那句话,我却明白,以前在我心里都不是个事儿,现在更不会在意:“人跟人哪,就是个缘分,更过日子比起来,那些小心思什么都不算了!”
他点了点头:“对!但是,我就是怕,别人没有我对你那么好……我走了,值班了!”
话没说透,他逃也似的离开了。
回老家以后说起他的情况,我妈倍感唏嘘:“那孩子命比较苦,哥哥上大学以后又上研究生,他只能上中专早赚钱,工作以后先供他弟弟上大学,后来想去当兵考军校,没有选上,人家嫌他脸上那个疤……” 我的心撕拉撕拉地疼了起来,除了疼,我别无他法。或许每个人的青春都有遗憾,但不管结局如何,曾经的情感只能藏在心里,被时间冲刷得越来越淡,直至消失不见。
作者:美川 责编:糖糖 版权为有故事的人所有,未经授权,请勿转载 有故事的人“小调查” 有故事的人 已经11个月了。偶尔有人问起,'有故事的人'到底是一些什么样的人?哦!我们也语焉不详。为了了解我们自己,也为了提供好一些的故事,或者做更好的'有味'好物,要不,来做一个小调查吧: 去看看我们的有味微店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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