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商柳传志和赵令欢的士式相处之道

上周，在弘毅投资年会上，“商业教父”柳传志对“投资巨贾”赵令欢说了一段严厉的祝词，依稀可见柳传志和赵令欢的士式相处。

72岁的柳传志是联想控股董事长、联想集团创始人，53岁的赵令欢是联想控股成员企业弘毅投资董事长、CEO，弘毅投资的管理资金规模已超百亿美元。

“聪明投资者”参与这次年会，围观了两个年过半百的商业传奇人物和而不同的行商之道。

柳传志的“敲打”

这次弘毅投资年会上，柳传志难得说起自己 “最为痛苦最恐怖的回忆”。他说:

“1987年，我带了300万美元，在深圳被人骗走了。那时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当时我们全体人玩命的干，一年也就几十万，这钱丢了以后，我回去压力绝对很大。

自打那天开始，我住在深圳的**宾馆大概半个月时间，找这个钱。从那时候开始，夜里两三点钟被噩梦吓醒，心狂跳不止，真的就是这样，一直到钱找回来了，半夜两三点还继续噩梦还是生病，一生病就是好几个月。”

说完自己的艰难岁月，话锋一转，柳传志开始“敲打”赵令欢：

“13年前，联想控股拿3800万美元交给赵令欢，做了一个PE（私募股权基金），这3800万美元是联想控股直接出的，这钱是我们卖电脑一分一分赚来的，所以他们知道这笔钱的份量。”

接着，柳传志直接提要求，弘毅在两个方面还急需努力：

“一是要脚踏实地做好战略规划，在所有的不确定性中，绝不能有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做法，一定要反复的、一遍两遍的定期检查能不能执行，两三个月、半年以后市场还是不是这样。

第二还是要加强执行。执行是脚踏实地的重要因素，不然这东西就是做给别人看的，实行不了的东西。”

柳传志还提醒：

“遇到困难百折不挠，遇到胜利不翘尾巴，我们希望弘毅是有灵魂的公司和企业。”

“对令欢来讲，我就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对弘毅的团队来讲，就是弘毅名字的来源：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后半句是“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指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一天工作16小时开30个电话会“的赵令欢，还要被敲打“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听着残酷而无情。

关键是，弘毅投资这一天的年会是半开放的，合作伙伴、被投企业和受邀媒体都在场。当着众人的面，柳传志不客气地敲打赵令欢， 貌似很不给面子。

赵令欢的处事

但柳传志话说得很重，行动支持却很给力。

弘毅投资年会这两天，忙碌的柳传志不是发个言就走，而是全程听完会议。

赵令欢在台上总结业绩的时候，柳传志坐在台下忍不住加了一句自豪的补充，并且在赵令欢走下台的时候，起身拥抱了一下赵令欢。

对于柳传志的严厉致辞，弘毅的员工也都很习惯。他们说，柳传志和赵令欢都是直来直往、不说废话的人。

弘毅投资员工提到赵令欢在管理上的两个习惯，也是直接到让人震撼和无语：

第一， 不要不懂装懂。

“他对每个事情的要求都非常、非常细节，你在汇报的时候，一旦他发现你并不十分了解这件事，他会一个问题一个问题追着问，直到你回答不了，你自己认识到，对这个事情的了解还不够，你自己会很不好意思。”

第二， 有话直说，有话好好说。

“你不会到他面前去投诉对其他人的不满。因为你知道，他一定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这个人到我这里来说了对谁谁谁的不满。所以，后来就不会再有人去单独说什么，有什么就当面说。”

第三，没有马后炮。

“如果决策的时候，你不说观点，事后再说应该如何如何，这在弘毅是触犯‘天条’的事情。”

弘毅内部员工说，弘毅有一句话，没有决策层和执行层之分，每个人每时每刻都在做决策，一个分析师做行业研究本身也是一种决策，必须有自己的观点，而不是复制黏贴、堆砌一大堆资料，然后指望上面做决策。

所言所行，就是这么直接。

一个弘毅投资的员工说，赵令欢在内部反复说，投资是执行的业务，决策和执行需要直接沟通，说服跟投资人和项目合作方，也需要有效沟通，把事情摊开来说最直接有效。

弘毅投资董事总经理王小龙在今年年会时提到，因为弘毅投了不少餐饮企业，一些知名餐饮品牌都会请赵令欢出场。

“他每次出场的时候都会直接问，‘能做到一万家店吗’？你们也应该能想象到企业家的表情。”王小龙说道。

最终，弘毅投资了几个敢说“能做到”的餐饮企业。但这些餐饮创业老板都不说“做到”的时间表。

西少爷（注：弘毅参股的肉夹馍公司）创始人孟兵在赵令欢的一再逼问之下，只好回答说：“如果非要把这一万个店加上期限，我希望是20年。”

王小龙说：“我要告诉孟兵一个‘很不幸’的消息，令欢给我提出一个新的要求，和孟兵一起，考虑在5年之内做到一万家店。”

资本是血性的，柳传志在拼命敲打赵令欢，赵令欢也狠劲十足，在PE的残酷商业法则里，每个人身后都是虎狼追撵着。

柳传志的担忧

但如果只拼狠劲，柳传志不会是“商业教父”，赵令欢也不会成就弘毅今天的规模。

查了一下，弘毅投资的“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来自《论语》。大意是，作为一个士人，一个君子，必须要有弘大的志向、坚毅的品质。

弘毅既以“士人”为训，就不能不有战略家的眼光和君子之风。

赵令欢对一个好投资家的定义是，不但要做思想家和战略家，能从宏观层面提出好的见解，同时还要是会管理的战术家。大的战略方向决定后，能知道哪些方面可能出现问题，从战术角度弥补不足、做好风险预案。

关于战略，柳传志提了自己的一个疑惑。他说，目前中国企业有三大不确定性：

“一是中国政经环境，政就是政策。

二是世界政经的不确定性。特朗普上台以后有很多问题，今天的欧洲难民，对欧洲企业的影响也不确定。

此外，对各行各业最大的影响实际是技术创新和业务模式创新，对各个行业带来的巨大影响，我们怎么去应对。”

柳传志说，在面对各种不确定，受到最大压力和挑战的就是投资行业，机遇最大、想像最丰富的也是投资行业。那么多不确定性，对弘毅投资是挑战还是机会？

对柳传志抛出的这个问题，赵令欢接招说：“我说当然是机会。”

赵令欢说：

“我们经常会摔跤，很多时候我们会错判，但只要信念不变，很多复杂的事情就变得很简单。最复杂的就是这八个字‘价值创造，价格实现’，因为在变动的环境中要做到不容易。”

信念是什么？ 赵令欢提到一个柳传志多年前向他提的要求：

“弘毅作为一家投资公司，什么时候真的就赢得了信赖和信任？就是你投的公司别人都跟着投，你卖的股票别人都跟着抢，因为大家都知道也都相信，在弘毅做增值服务之后，这个公司从治理到管理基础提高，可以在我们退出之后稳健前行。”

赵令欢说：“过去的例子让我对此有充分的信心。”

承诺雪中送炭

投资界的“士人”该怎么展示君子之风呢？

柳传志在年会上表态：

“联想控股永远会做弘毅最大的LP（有限合伙人，简单理解就是出资人），当他需要我们做最大LP的时候，我们就做最大，有时候如果说钱不够分了，我们就老老实实做第二。”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柳传志承诺：你需要钱的时候，我们必出钱，但如果你的项目太抢手，大家都抢着要，我们可以往后退，让别人先抢。

第二天，赵令欢接棒柳传志，复刻了这段话：

“我问孟兵（西少爷CEO，弘毅投资的肉夹馍公司）的成长瓶颈是什么？他说钱。我告诉他：我们投了以后，我给你的承诺就是你以后的瓶颈永远不是钱，以后你每次融资到市场上询价，都给我一个优先权，别人投，需要我支持，我跟投；别人不投，我继续投。

像柳总昨天说的，抢的太凶了，而其他人有你更需要的资源，我们让路。”

光说没用，赵令欢做过这样的事。

2012年，弘毅投资以12.15元/股的约定价，入股当时市价8.5元的苏宁电器，溢价认购主动求套的做法曾引起市场广泛质疑。

直至2015年8月，阿里巴巴集团宣布以283亿元人民币参股苏宁，入股价为15.23元/股，弘毅的投资回报依然有限，但弘毅守住了参与苏宁定向增发的承诺。

弘毅的员工说，其实柳传志对赵令欢和弘毅的员工就一个要求：承诺的事情，就必须做到。

据报道，赵令欢办公室正中位置的一幅书法，“信仰、信心、信任、信誉”，这跟柳传志信守承诺的要求并无二致。

在金融界，从来都是锦上添花，没有雪中送炭，公开承诺雪中送炭和拱手让利者少之又少。

从这个角度说，成事者必有成事的缘由，成少数人能成之事者，必有多数人难行之举。

柳传志和赵令欢的行事和相处，与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大多数共事者的确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