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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情还剩一襟晚照 当Bob Dylan因为“用美国传统歌曲创造了新的诗意表达”获得今年诺贝尔文学奖时。本号的两位作者在闲聊中谈起：华语作词人中，有谁离诺奖更近？ 林夕？黄伟文？李宗盛？ 不，是黄霑。 01 听过黄霑那么多如雷贯耳的歌，却未必留心读过他的词，未必细心品味过那些旋律背后，藏在字里行间意蕴和风骨。 黄霑写江湖豪情。 他写的豪情万丈的词曲，最著名的一首要数《沧海一声笑》 。当古筝合着笛子的前奏响起，那旋律太过熟悉，让人不禁要跟着唱：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江山笑，烟雨遥 …… 这样“带感”词曲，黄霑笔下俯拾皆是。提到《上海滩》，自然会冒出来“浪奔、浪流，万里淘淘江水永不休”；说到《黄飞鸿》，耳边也会响起“傲气傲笑万重浪，热血热胜红日光。” 胆似铁打，骨如精钢，怎能不让人顿生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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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霑也写痴情儿女。 写《倩女幽魂》，他笔下的宁采臣是“人间路，快乐少年郎，在那崎岖，崎岖中赏月光。”写《射雕英雄传》，他笔下的情爱千回百转，“含泪诉不清 ，问天未有声。” 他既豪放，又婉约。 豪放时，是山高水长、地远天遥，是“江山笑，烟雨遥，谁负谁胜天知晓”，是“迎入日月万里风，笑揖清风洗我狂”。那胸襟，好一似霁月光风耀玉堂，仿佛从不曾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 可是，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儿女私情，如何躲得过？ 于是，他又婉约。 婉约时，是清丽含蓄、千折百回，是“无言到面前，与君分杯水”，是“人闯开心扉，在漆黑中抱着你，莫让朝霞漏进来”。 他像辛弃疾，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他又像晏几道，衣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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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才黄霑，是个矛盾体。 为什么一个人，既可以心事浩瀚连广宇，又可以一寸相思一寸灰？ 可能写来写去，都是在写自己。 能把情词恋曲写得如此丝丝入扣，自己岂能少得了一本情帐？ 1976年，有妇之夫黄霑与千金才女林燕妮因合作电影生情，两人在媒体面前的高调做派，使得发妻华娃提出离婚。 离婚之后，黄霑与林燕妮名正言顺走在一起。两人合开广告公司，影视金曲卖到火热。第一届香港十大中文金曲评选，他独占三首，在随后几届更是连年入围。 钞票在手，佳人在怀，怎一个志得意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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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香港媒体口中，他依旧是“贱男”。黄霑似乎并不在乎，就像他在青蛇主题曲《流光飞舞》里写的：与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可惜，缘尽了，劫自然来。 在走在一起14年后，黄霑与林燕妮分开。同期，他投资电影公司失败，债台高筑，四面楚歌。 失意之时，有人劝他要有风度。“风度？”黄霑说：“什么叫风度？如果爱那个女人，她要走，赶快扯住她的衣角哭吧，恳求她留下，在爱情面前人还有什么自尊可言！” 两人分开得并不好看。林燕妮说，分手后黄霑酒后曾经多次上门纠缠，甚至拿锤子威胁她的儿子；而在黄霑的嘴里，林燕妮始终是他最爱的女人——“我一生人不可以再爱一个女人像爱你那么深”。 而直到他病重离世，他最爱的女人都没有再和他说过话。 情深易，专情难。往事成风，当年的恩怨纠缠变成形同陌路。从在人言可畏中我行我素，到在采访中说：“你说恋爱，不记得了，我老了。”留下的只是怪才的生性洒脱，就像他在《鹿鼎记》主题曲中写到： 是对是错是傻暂且不理 用笑用歌声传我传奇 是非是实何必问 快抛开恩怨去嬉戏 是人是我不管甘多，开心去演出戏——到底是写韦小宝，还是在写自己？ 03 真正的男人，骨子里总有点孩子气。怪才黄霑，颇像金庸笔下的老顽童。 他凡见面必亲张国荣，和李小龙打架、和成龙也打架，他喜欢到电影里客串各种怪角色，唐伯虎里演华太师，少年黄飞鸿里演坏县令，逃学威龙里演黄牧师。 他和倪匡、蔡澜、金庸并称香港四大才子，他陪着倪匡追夜店姑娘，和金庸为特首人选打笔战，后来还和蔡、倪二人做了访谈节目《今夜不设防》，大聊荤段子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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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的谐趣咸湿小书，叫《不文集》，他也被戏称不文教父。 可是，千万别被他那种周伯通式的顽皮、黄药师般的邪气骗过去，实际上，黄霑是香港乐坛甚至是整个香港极少数极具战略家眼光的人 他不仅懂风花雪月、刀光剑影、诗词歌赋、儿女情长，更懂得什么大势已去，什么叫时移世易。他看得懂岛的精致与狭隘，也看得懂陆的粗糙与广阔。 就像他写笑傲江湖，也写上海滩；也写倩女幽魂，也写港岛狮子山下。 他懂真正的江湖——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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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霑的博士论文写的是《粤语流行曲的发展与兴衰：香港流行音乐（1949-1997），据说当年香港大学无人敢审。 在这一本粤语流行曲“史书”的最后，黄霑写道： 香港流行音乐，到了《滔滔两岸潮》的十多年，由极盛一下子滑落至极差，令人婉惜。其中成因复杂，有些是大势使然。像香港因为历史上遗留下的现实，使这南方小岛，变成中国海峡两岸自由表达的领导者。一旦两岸相继开放，各方有自己的表述，香港这方面的优势就消失。 …… 放眼当今香港电影、音乐和娱乐版图的全线萎缩，回头看去，不免赞叹霑叔是巨眼英豪。 2004年，黄霑因肺癌在香港辞世，香港三大名嘴、四大才子寂然落幕，从此，再无沧海一声笑。 回望黄霑一生，似乎没有什么比他自己的歌词更贴切地表达一生浮沉： 清风笑，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苍生笑，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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