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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祥寺位于浙江省绍兴市绍兴县平水镇平水村村北的大山内。江南的早春在我的感觉上要比北方冷很多，在这种阴沉的天气下在山中行走，身在他乡的孤寂感又远浓于平时。从绍兴市包了一辆出租车，开进这座大山之中，好在前两个寻访点找到的都很顺利。在云门寺院中，见到了传说中的王献之洗砚池，然而却意外地得知，那是个假古董，不但假，还有点儿恶心人。 一位老太太告诉我，云门寺院中的洗砚池其实是寺院厨房的洗菜污水池。我不知道旁边的介绍牌愚弄过多少我之前的朝圣者，至少让我感到备受打击。好在这件事情能够柳暗花明，我又意外地找到了洗砚池的真正所在，然而这个带路者却是位神智上略有问题，而语言上我一句也听不懂的年轻人。我觉得这是佛祖感觉到我寻找得太过笨拙，于是派下一位使者给我指点门经。然而这位使者却是讲一种我听不懂的言语，以此来考验我的悟性。
从云门寺出来，我又找到了广福庵。在广福庵采写完毕后，我前往寻找本程的重点寻访对象，那就是三论宗祖庭嘉祥寺。这个过程中，那位使者仍然不离不弃地陪着我。在此之前的老太太可能已经向他讲述了我的寻访地点，于是他跟我讲了一大通不知是哪里的方言。他看我没反应，冲着我挥挥手，示意我跟他前行。我跑上去追问他带我去的地点是不是嘉祥寺，他又站住脚，呜里哇啦地说了一大堆，我还是一个字也听不懂，只好跟着他往前走。还未出村就来到了另一个小院落门口，仍然是一处寺院，这么容易找到嘉祥寺，这让我既意外又感到惊喜。
寺庙锁着门，带路的小伙子冲里面喊了几声，不一会儿，院里的侧房打开了门，从里面慢悠悠地出来了一位身体硕胖的和尚，他披着一件大斗篷，这种斗篷带着帽子，跟禅宗祖师达摩绘像中穿的那件一模一样。和尚虽然体胖，但年纪却不大，我感觉应该在30岁左右。他缓慢地给我开开门，我说明来意，很幸运他会说普通话，他告诉我这里不是嘉祥寺，而真正的嘉祥寺在后面的大山上，离这儿有很远的路。我问他此寺是哪座寺庙，他告诉我，这里就是嘉祥寺的下院。看来还是找到了我想找的地方，虽然仅是处下院。 征得了师父的同意，我走进了院内，但我感到整个院落占地面积很小，也就是比一般的农家院面积略大。师父告诉我，这个寺院在古代，面积其实很大，因为历史的原因，下院大部分的建筑已经被毁，现在恢复的仅是当年的藏经阁的位置。经他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他背后的大堂匾额上写着“看经院”。我请问他：“您是这里的方丈？”他不好意思地一笑说：“什么方丈呀，我什么都干，这个寺里就我一个人。”
经方丈这么一说，才注意到这个寺院就一进院落，加起来面积有二、三百平米，所建的大殿也非正规的庙宇建设，屋顶很薄，院中除了正殿外，侧边还有一间小屋，刚才方丈就是从那里走出来的，这应该就是他的居住室。而居室的侧边也同样有一间简易房，门和窗都是用铝合金做的，在门楣上挂着个匾额，上面写着“莲池海会”。隔着玻璃望进去，正堂仍然是摆着个小佛龛。院子中有一个洗刷用的小水池，水池上的水龙头没有拧死，一直在慢慢地流着水。方丈注意到我看水池，他解释说，冬天这里很冷，如果把水关死了，水管就冻裂了。我注意到方丈走路姿态的生硬，他的那种硕胖应当是一种病态，我刚举起相机，想给他拍张照片，他用微笑制止了我。
在看经院拍照完毕后，谢过了师父的关照，然后原门退出，师父过来锁上了门，然后双手紧了紧他的风衣，步履艰难地又走回了那间住房。我站在铁栅栏门之外注视着他的这些举措，本想说几句宽慰话，但竟然直到他关上了门，我却一个字也没有发出声来。转身离去时，我才注意到门口的侧墙上嵌着三块新刻的碑石，上面分别列着“造路功德芳名、造房功德芳名、看经院造后楼厢房功德芳名”等等，看来恢复起的这个小小下院，在几百位好心人的帮助下，才搞成了这样一个模样。 我在看经院与方丈聊天及拍照过程中，那位无法交流的小伙子一直站在旁边看着我，等我转身准备离去时，他又很认真地冲着我说了一大堆的话。他看我没有什么反应，于是转身向村庄的另一侧山上走去。我的直觉告诉自己，看来他是要带我去找嘉祥寺主院。
出了村，沿着田埂向山上走去，这种无法交流让我没有办法讲清自己的意思，真是痛苦的一件事，只好跟着他往前走。上山的路就是一条窄窄的田埂，其中一条田埂上铺着方块形的水泥板，这种田埂的宽度不超过30公分，余外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真不明白，住在山上的人是如何经过这么窄的小径把建筑物资运到了山上。 穿过田埂之后，就踏上了登山的路。在路边每过几百米就会有一个新修的简易茅屋，我的印象中，陆续看到了三个，这应当是隐修之人所建的修行之所。以往我只是听说在终南山有一些这样的茅屋，没想到在江南却首先看到了。从早上开始，天上断断续续地飘着雪花，我无心分辨鲁迅所说的南方雪与北方雪的区别，在这寒冷的冬天，住在如此简陋的茅屋之内，要有着怎样的毅力，才能抵御这清冷的寒夜而带来的心里折磨。
沿着水泥板路上山约1公里，在半山坡上看到了一处简易的寺庙，寺庙的门楣上写着“寿圣院”。寿圣院也很小，是窄长的一排简易房，院内有几位居士模样的人在走动，我向他们请问方丈在哪里，其中一位马上跑到另一间房内，把方丈请了出来。 方丈看上去年纪也不大，应该在40岁上下，我向他说明来意，他告诉我这里不是嘉祥寺，要去嘉祥寺可由此上山，需要前行1个多小时。他问我为何要找嘉祥寺，我跟他炫耀着自己有限的佛教知识，方丈听了很是高兴。看来我的回答至少达到了及格的水平，他说嘉祥寺的遗址就是他发现的，上山的路已经湮没了，他带着人用砍刀砍出了一条简易路，但路太陡今天下着雪根本爬不上去，建议我晴天的时候再来。我说自己不是嘉兴人，我是从北京来到这里，他马上拿出一张纸条，写上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告诉我等晴天的时候，或者最好等到春天再来这里，他可以陪同我一同去看嘉祥寺遗址。
我注意到刚才方丈说嘉祥寺仅剩下了遗址。其实我在此之前查过相关的资料，得知嘉祥寺在隋代时已经建造得很宏大，但进入唐代之后，就渐渐无闻了。可是我在网上查到过嘉祥寺照片，竟然看到山门仍在。方丈告诉我，那些图片全搞错了，因为山西也有个嘉祥寺，网上的图片就是山西嘉祥寺，但不知什么人把这些图片却放在了绍兴嘉祥寺的文中。他又跟我说自己很想恢复嘉祥寺，然后搬到那里去修行。 他也讲出了这些问题的矛盾，如果把路修好了，就会来很多游客，就变的不清静了，这让僧人们无法安心地修行，但如果不修好，又会使得朝拜者有太多的不方便。聊天过程中，我有些冲动，问他重建嘉兴寺需要花多少钱？他说要看怎么建，如果建成现在他所在的这个寺院，那花不了多少钱，如果要建成正规的大庙，那就要挺大的一笔费用。我说在这大山里完全没有路，怎么样把料运上去？他告诉我，得用骡子向山上驮。我跟方丈约定好，等来年春天我来此看过遗址后，再细商此事。
跟方丈道别，我想原路下山，而带路的那位小伙子跟别人聊天去了，我跟他说了两遍“咱们下山吧”，他也没反应，我不明白他是不愿意走了，还是有其它的原因，于是我自己原路往回走。好在我还记着大约的方向，在路途中又看到一些修行之处，其中有个地方连茅屋都不算，仅是在头顶上用树枝挂着一块一平方米大小的花布，地上放着一块坐垫，仅此而已，进入村中，我又看到了那种木制坐便器，然而有意思的是厕所的门就冲着街区，而街区的一面没有丝毫的遮挡，看来本村人的开放程度让我这个城里人反而感到大惊小怪。
若从历史上来论，嘉祥寺的历史已经足够长，据说它初建于东晋宁康元年，这是公元373年，当时的会稽郡守王荟为了迎接高僧竺道壹，于是舍宅创建了嘉祥寺。我对此确实缺乏想象。在1600多年前，人口只是现在的几十分之一，那平均土地资源也多的是，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跑到这么深的大山里来建造房屋呢？因为资料明确说明了嘉祥寺的原址，就是王荟的旧宅，就算是他的别墅吧，那个时代又不可能有电动锁道，他想到自己的别墅中小住几日，恐怕在交通上也是很困难的一件事吧。 但不管这些了，总之，历史上的记载就是这么说的，因为竺道壹在嘉祥寺期间还放了6件遗物，以此证明这的确是名僧古寺。到了隋代初年，王羲之的七世孙法橘和他的侄子孝宾，在嘉祥寺出家了。历史的记载一般都不很确切，有的资料上说，法橘本名法极，而孝宾不是他的侄子，而是“其兄”。别管咋样吧，王羲之的这两位后人出家之后就成了名僧，因为他们的法号分别是智永和慧欣。而智永在书法史上的名气，那绝对不输于他的祖上。当年向智永求字的人，把寺庙的门槛都踏穿了。正因为这位智永，才使得嘉祥寺第一次名播海内。
而使嘉祥寺真正抱得大名者，却是三论宗的初祖吉藏。我们在前面几篇文章中提到过，鸠摩罗什、僧朗都是三论宗的初祖，而吉藏应该是真正的创始人，因此，吕澂先生在《中国佛教源流略讲》中称：“三论宗的学说传到吉藏，便打开了局面，称为一大宗派。”而汤用彤先生更把吉藏称为“中国三论宗之元匠为嘉祥大师吉藏”。《中国佛教通史》中说的更为明确：“吉藏，三论宗的实际创始人。”由这些评价可知，因为有了吉藏，才使得三论学派成为了中国佛教上的宗派。 但是这位吉藏从祖籍上说，却不是中国人，他本是安息国人，因为祖上为了避仇家，而移居到了“交广之间”。这个位置应当是现在的越南北部和广西交界处。后来他们家又迁到了中国南方的金陵，而吉藏就是出生在金陵者。虽然他出生在了中国，可是他的长相却是外国人，因为《续高僧传》上说他：“貌象西梵，言寔东华”，就是说他的长相是高鼻深眼的西域人，但却满口的中国话。吉藏的父亲本身就信佛，所以在吉藏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带着他去见了明僧真谛，而真谛给这个小孩子起了个法名叫吉藏。吉藏见到真谛的这一年多大岁数，历史资料上没有明说。按照杨惠南先生的考证，这一年吉藏大概是5岁。 微信号：zhilanzhaiweili 藏书家韦力的古书之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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