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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常会听到武术爱好者说，张某某那东西学全了，李某某的东西没学全。刚开始，这些话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直到有一次。 那是某天在老家的早晨，我溜达着经过一处广场，那里常有人练太极拳。那天广场上围了好大一群人，正是我熟悉的那几位太极拳老师教练拳的地方。一时好奇，就走了过去。挤进去一看，原来两位整天在一起的师父，面红耳赤地撕扯到一起。心中后悔不该凑这样的热闹，可已走到眼前了，只好上前一步把他们分开。我说，“你俩这是演的哪出戏？大清早太阳刚露红，你们俩就抓巴到一起了，昨天晚上的酒到现在还没醒吗？算了算了，谁都少说两句吧！” 我的话起了作用，两个师父停了火，可两边的徒弟又起了风浪。徒弟们的心情，我自然是可以理解的，师父有麻烦事，徒弟不站出来那算什么徒弟？回去就算不被师父责怪，也会招同门师兄弟埋怨。所以不管情愿不情愿，也会假装冲上去说几句话。我既然已经插手，当然要做个和事佬，将两人请至饭店坐下一了解，才知道这两位师父打起来的原因。他们是在为谁的动作对，谁的动作标准，谁学的东西全，而抓扯到一起的。 他俩的吵架，对我的触动很大，也很感动。可见这两人是多么热爱太极拳，仅为了个动作、一两个套路，就打起来了。若是象小说电视里演的，为了什么武功秘笈，那还不拼起命来了？象如此热爱太极拳的人却没能得太极真传，那真是冤枉了。饭局上，我问起他们学练的是哪家哪套太极拳，究竟是什么套路这么有魅力，让他俩打起来了？两人让我问得不好意思，从那时起，大家的联系也多了些，见面都是客客气气的。 几年后，在家乡我又碰到那回劝架的其中一个朋友，他兴致勃勃地告诉我，他现在学得可全了，比几年前跟王某某吵架时学得全乎多了，三大内家拳他都会，而且都经名家点授。他还说，现在会五套太极拳；尹程两家的八卦掌都会，上北京学的，六十四掌学全了；形意是郭派。听到他这么说，当时的我不由得想，在中国有太多象这样的武术爱好者，他们还有不少的追随者，而众多的学徒在互相传着，什么什么老师非常厉害，会打二十多套拳，是最全的。这时我才明白了一件事，不知道有多少名家，天天打几套拳，一有机会他们就露露脸，常常出来表演，展示自己，创造机会让别人认识，久而久之就成名人了。这样对宣传个人是个好办法，但对内家拳的发展提高就一点好处也没有了。 说话之间，我问这个朋友，“你这么喜爱太极拳，那现在一定造诣很深了吧？”他很谦虚地说，“一般吧！”我尝试与他探讨太极拳理，他随口道，“太极拳理比较深”。我一听这话，觉得他在行，可没想到，他接着又说，“我根本就不研究那个玩艺”。之后，他又脱口而出，“张某某王某某天天讲这个拳学那个拳理，打出那个动作难看死了。根本没用的，全都是纸上谈兵，一点实际的都没有，甚至有的人嘴上说的不错，很可能一套拳都不会打。”我一听，他这不是在说我吗？我就是一套拳也不打的人啊！ 接着，他又问我，“我发现你不单单会八卦，看来你也很喜欢太极拳。你若是喜欢，我给你比划一套，算我送给你的”。我向他表示谢意，并说，“你如真会太极拳的话，我还真想学学”。他急了，“我当然是真会太极拳呀！你要是不信，我打几个动作你看看，发几个劲你瞅瞅”。我说，“真会太极拳的人，是会推手的”。他高兴地说，“推手那些我都会”。我说，“那好，咱们推推手吧”。这个朋友很爽快地答应，还说定步活步他都行，随便推也行。我一听，心里又犯滴沽了，没准还是个行家呢，可又一转念，连老拳谱都不研究的人，推手能好到哪里去呢？结果大家一伸手，他就输了。 从那以后，这位朋友对内家拳改变了看法，更懊恼地说，“老弟，你不知道我在这内家拳上，花了多少钱，费了多少时间！”他还说，“以前都是让这些套路给蒙住了眼睛，真后悔！这一步就走了二十多年！”我告诉他，“没事没事，不要太郁闷，你有这么多年的基础训练，努努力还是很容易走上内家拳正道上来的。”他用抬举的话回了一句，“那就全靠兄弟你帮忙了！” 后来，我又遇到很多象这位朋友的内家拳爱好者，他们会把某个名人编的套路当成练功的固定内容，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差，还常常为哪个姿势大小长短高低争论不休，还有更误人子弟的，把一些擒拿术当成推手的技巧教给学员。 在广州的公园，聚了很多武术爱好者，学拳练拳很是热闹。我在天河公园就遇见几个教内家拳的老师，都教学生太极拳推手，常是扭到一起去，变成摔跤了。可天天都有一大群人围在那里看，还有人会说，“这个老师真有功夫！哪一招都知道怎么用！”有一天来了位相貌普通的外地人也在此观看，一连看了几天。那些天，我刚结识了位年青人，他尊我为老师。那天，我与他正好经过人群，他问我，“老师，他们练的是太极拳推手吧？”正好被这位外地人听到，他说，“这哪是太极拳！”这人五六十岁，身体蛮壮，一口的湖南腔。年青人与这位外地人搭上了话题，他说，“现在满公园都是教这种太极拳的。”他说他是湖南人，还说是练杨式太极拳的。 人群围起的圈里，两个人在推手，扭在一起，正在较着力，一个老师还在旁边指导着，这位湖南人实在看不下去了，转头与年青人聊起了推手。圈里的老师听到他俩的对话，不乐意了，向湖南人伸出手来，他一伸手就想抓那湖南人，想把湖南人摔地上。只见湖南人一柔一沉，身上没用什么力，那老师却站不住，东倒西歪。后来我告诉这位年青人，“喜欢太极拳的话，就跟着这个湖南人学吧。”之后，就没有了这位年青人的消息，不知他现在学得怎么样了，甚是想念。 看了这几个例子，什么叫学得全？谁都不能说自己就学全了，更不应该随便去评价谁这个对了，或者是那个错了，要知道，任何学武的人，都是从不对开始往对的方向去练，一层一层地往深处发展。没有人一上手就练得对的，就算老师教得对，你也未必马上就练得对。我曾认识一位通背拳的老师，张嘴闭嘴就说别人练得不对、学得不全，就没有听到过他认可别人的时候。内家拳没有明显的标尺来衡量高低对错，对于一个初学的内家拳爱好者，不明白是正常的，当老师说他练得不对的时候，就一定会信以为真。事实上，常常批评别人不对不全的人，往往他自己已经是个错了。 有位练八卦掌的朋友说，“八卦八卦，八八六十四卦，八卦掌你要练到六十四掌才行！” 学会六十四掌，八卦掌就学全了？若是这些话为真，那要学八卦掌就很简单了！董海川始祖的弟子刘凤春，只在单换掌上下功夫，没遇过对手，那他学得全不全呢？更有人说董始祖，没学全就下了山。董师始提早下山，说明他学明白了，可以出山给师父发扬光大。 据历史考证，董始祖是河北文安朱家坞人，从小酷爱武学，精于罗汉拳，非常神勇。一次他在乡里闹事，误伤人命，逃离外走，遇异人点授转掌绝技。跟师数年，有一天其师唤董海川到身前，让董海川将所习功夫演练一遍，当时海川觉出异样，便问师父有何事，师父才道出有意让海川下山传艺。海川与师父朝夕相处，忽然要离开，很是不舍，临行时师父嘱咐，“遇人要谦虚，山外有山。你的悟性很高，师父没错看你，今日你已功臻化境，是时候下山开立门户，发扬武学，造福人类。”身怀绝技的董始祖下山后，始创了八卦掌，功高盖世，后在王府教拳，授弟子众多，名满天下。 高境界的功夫，无法用全不全来表达，而是明不明白。同在一个师门下，晚来的可能比早来的先弄明白，有在师父身边一辈子的，也可能弄不明白。学功夫，靠机缘，也靠悟性。一个人无论你走得多高多远，都应该不断追求完美，只有不断地学习，才能进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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