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辨本草#苍术的分类和鉴别

   上一篇我们阐述了茅苍术的分布、原植物特征、生长发育规律、油室与朱砂点、起霜及原理、絮状结晶等内容，这一篇讲一讲苍术的分类和鉴别。深入进去内容是很丰富的，我们挑重点阐述一下。

苍术是菊科植物，同属植物有苍术Atractylodes lancea(Thunb.)DC.、北苍术A.lancea(Thunb.)DC.var.chinensis (Bunge)Kitam.、朝鲜苍术A.coreana(Nakai)Kitam.、关苍术A.japonica Koidz.、白术A.macrocephala Koidz.和鄂西苍术A.carlinoides (Hand.-Mazz.) Kitam.等，在《中国高等植物图鉴》中将以上植物分为2个属，即羽叶苍术属和苍术属，这种分类观点未被学界所公认，后来更正了，将羽叶苍术属和苍术属合并为苍术属。那么苍术属植物目前到底有多少种植物呢？可以说至今没有定论。我按时间粗略整理了几本植物志的记载情况。如下表。

著作	中国高等植物图鉴	江苏植物志	中国植物志122册	中国植物志英文版	安徽植物志	北京植物志	河南植物志
出版年代	1976-1983年	1976年	1987年	1988-2003年	1986-1992年	1992年修订	1998年
全世界分布物种数	无记载	10种	7种	6种	7种	20种	8种
中国分布的物种数	6种	8种	5种	4种	5种	8种	5种1变种

从上表看，苍术属植物的物种数量在地方植物志中记载较为混乱，而后期出版的《中国植物志》和《中国植物志》英文版是大家比较认可的，其记载也有差异，具体情况是《中国植物志》将北苍术与茅苍术归并为同一物种，学名为Atractylodes lancea (Thunb.)D C.，后来出版的《中国植物志》英文版则将关苍术和白术也合并了，若以《中国植物志》为准，则我国苍术属植物有苍术、朝鲜苍术、鄂西苍术、白术、关苍术这5种，若以《中国植物志》英文版为准则我国苍术属植物只有苍术、朝鲜苍术、鄂西苍术、白术4个种。

然而这么多年来，在本草基原分类中始终没有完全遵从《中国植物志》和《中国植物志》英文版对苍术属植物的分类。中药苍术来源仍然是茅苍术和北苍术2个种（植物学分类中已合并）。白术（中药名）的来源一直是白术（植物名）1种，未将关苍术（植物名）作为白术的来源；日本汉方中所使用的白术（中药名）原植物为关苍术（植物名）而非白术（植物名），未将白术（植物名）作为白术的来源。这段话阐述的有点绕，但可以提出2个问题待解决。第1个问题是主流植物志已将茅苍术和北苍术合并为1个物种，而本草基原分类为何没有遵从？第2个问题日本汉方中药里为何用关苍术做为白术来源？问题先不解答，我们按照本草基原分类来看一下苍术属几种原植物的形态特征。中药研究者基本上一致的观点是苍术属分为5个种1个变种，或者6个种。

1.朝鲜苍术：叶不分裂，叶柄长，披针形或卵状披针形，质地厚，最宽处在叶的下端或中部。如下图。

   2.关苍术：叶全裂成3-5小叶，叶柄较长。如下图。

3.北苍术：叶无柄或稀有柄，叶片、总苞片卵形或阔卵形，中上部叶常3-5浅裂。如下图（据网络）。

   4.苍术（茅苍术）：叶无柄或几无柄，叶片、总苞片均为披针形或倒披针形，退化雄蕊先端卷曲。下图为湖北罗田的野生苍术（茅苍术）。江苏句容的茅苍术在上一篇已看过。

   5.鄂西苍术：叶羽状半裂或浅裂，侧裂片三角形。该植物未能找到图片，就看一下墨线图特征。

   6.白术：叶有长柄，叶3-5全裂，头状花序大，花红紫色。

   以上就是苍术属植物的形态特征，鉴别时只需记住关键特征，实地见过一次就认得了。接下来我们回答前面提出来的第1个问题。《中国植物志》中已将北苍术和苍术（茅苍术）归并为一个物种，为何以历版《中国药典》为代表的中药著作仍然把苍术药材的来源规定为北苍术和苍术呢？原因有1.在植物分类上苍术这个种本身具有多型性，种内过渡类型较多。2.从苍术药材的产销情况来看，以秦岭淮河一线为界，被分为以南的南苍术（茅苍术）和以北的北苍术，两者品质以秦岭淮河以南产者为佳，商品价格也较高。3.无论是从植物形态还是药材特征上来看，南苍术和北苍术都有显著差异，其中南苍术断面朱砂点的数量明显多于北苍术，颜色也较深（朱砂点），南苍术普遍会析出白色针状结晶（起霜），而北苍术较少。4.具有医疗价值的中药的分种并非完全是生物分类学意义上的种，中药学实践过程中形成的“种”包含了生物分类学上的“生物种”和具有药效价值的“功能种”。如果以上讲的不好理解，再通俗点说，在生物分类学上北苍术和苍术（茅苍术）虽然是被合并了，但两者的根茎中以挥发油为代表的化学成分含量有显著差异，同时化学成分的种类也不一样，因此，从用药的安全和准确性来看，南苍术和北苍术应该是2种中药，或者至少应该进行区分。

再来看第2个问题，日本汉方中把关苍术作为白术使用的依据是什么？我们知道苍术属是一个重要的药用植物类群，据《中国中药资源志要》中记载菊科苍术属有4种中药，分别是朝鲜苍术、苍术（北苍术和茅苍术）、白术、关苍术，只有鄂西苍术因根茎不发达，野生资源极少不作药用。其中关苍术在《黑龙江省中药材标准》中有记载，是黑龙江省地方用药。在植物形态方面，白术和关苍术均有叶柄，两者根茎挥发油中含有大量苍术酮而不含苍术素，这是区别于苍术属其他植物的显著特征，同时白术和关苍术无论是化学成分还是生物学上的亲缘关系都是苍术属植物中最靠近的2种植物。这是日本汉方中把关苍术作为白术使用的合理性所在。

接着我们来看一下苍术（茅苍术、南苍术）和北苍术的药材形态。

   上图是产于江苏汤山的苍术，即所谓的苍术地道药材“茅苍术”，呈节节状，前端有分枝的顷向了，表面未刮栓皮时为褐色，去栓皮后略呈黄棕色。以笔者的经验，江苏句容、汤山一带的野生苍术几乎都是节节状或分枝状，极少有团块状的。

   上图是产于安徽南部大别山区的南苍术，为野生苍术，多数也是节节状，偶有团块状。去栓皮后呈灰色或褐色，比江苏的苍术颜色浅。

      上图是产于陕西商洛（秦岭淮河以南）的野生苍术（南苍术），在当地商品称为“黑苍术”，未去栓皮时为黑褐色，上图中是已去栓皮，仍然呈黑褐色。

   上图为江苏汤山野生苍术干燥后的纵切面，断面朱砂点极为明显。

   上图中的苍术是2012年从当地药材收购商手中收集而来的，粗皮已刮去，但贮藏的时间有4年以上。外观呈明显的红棕色。这是因为苍术贮藏时间过长颜色发红，这是内部挥发油向外渗透并氧化而呈现出来的颜色。

  上图为新鲜关苍术根茎的纵切面，从图中可看出，纤维束较多，较粗，油室极少。从横切面显微结构上看，关苍术和北苍术的皮层都有纤维束，而苍术（南苍术）无纤维束。这是用来鉴别关苍术掺入北苍术或南苍术时的一个重要方法。

   上图是在某医院药房中取到的样品，商品名为麸炒苍术，产地是内蒙，从来源上看属于北苍术，但是混入了一定量的关苍术，图中左侧为北苍术，箭头3所指折断面黄棕色，有较多朱砂点，箭头4所指的切面质地密实，纤维组织不明显；而图中右侧为掺入的关苍术，箭头1所示切面纤维束非常明显且多，质地轻松，箭头2所指的折断面颜色发白，几无朱砂点。在北苍术中掺入关苍术是市场和药房中较为普遍的现象。

在法理上若以《中国药典》为依据，在商品苍术中掺入关苍术就可以判定为伪品，但客观上我们要分开来看这个问题，首先关苍术混入苍术中有时是故意的，有时是药农采挖过程中不小心混杂进来的，其次，关苍术《黑龙江省中药材标准》中明确收载了关苍术，因此，关苍术在黑龙江省内使用是合法的。实际上从中医临床用药传统来看，关苍术在局部地区也是有一定的使用历史，在朝鲜和日本甚至是被用来作白术使用的。产于辽宁和山东的朝鲜苍术也是这样，在当地是民间药。

中医中药的复杂性在这里得到了体现，南苍术、北苍术、关苍术、朝鲜苍术，从化学成分和含量上有显著的差异，然而中医在临床用药时几乎没有人关注过这种差异，也没有传统的中医药理论阐述过类似问题，或者说在临床上仍然是一笔糊涂账，比方说，你拿着有苍术的处方在南京一家药店买到的是质优的茅苍术，在北京药房买到的挥发油含量稍低的北苍术，而在黑龙江药房里买到的是关苍术，理论上这个处方中苍术的剂量应该依次增加，实际上我们没有这么做。从商品的角度我们看到的是4种药在价格上从高到低，相差较大，有些经营者可以利用形态的相似性和价格的差别获得差额利润，有了可观的利润肯定会形成一定的利益格局，利益格局的形成会使问题变得更加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