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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1-26 04:00 | 豆瓣：豆瓣阅读 作者：铁头 （一） 盛夏午后，阳光灼眼，蝉声聒噪。黑瓦片间杂草丛生的老屋窗前，一株多年的老杏树枝叶繁茂，像一把巨大的遮阳扇撑开，环抱着满院的荫凉。四个三十多岁的东北男人，正围着一张圆桌喝酒，时不时的哈哈大笑。 理发师徐庆问：“李雪怎么没来？没通知她吗？” 酒楼老板何鹏回答：“她在广西，老公生病住院，回不来。” 徐庆不免感到遗憾：“是嘛，可惜了，可惜啦。” 小职员朱强问：“距离上一次咱们在这小院里聚会，有多少年啦？” 小演员董弟回答：“有15年了，那时你们初中刚毕业。” 徐庆点头：“对，是中考后的那个夏天，跟现在一样，也是下午，在这个小院里，当时还有李雪，是董弟请的客，那天我们真高兴啊，哈哈大笑，停不下来。” 大家追忆往昔，纷纷点头，说：“可不是嘛，那时真他妈的高兴啊。” 朱强说：“别忘了董弟是怎么赚到的钱。” 大家一起说：“铁砂掌嘛。” 徐庆笑说：“董弟太神，竟然练成了，练了几年？” 董弟回答说：“3年，那时练铁砂掌，主要是为追王娇。” 董弟是个弃婴，至今不知父母是谁，据说当时被扔在兴工街的邮局门口，是下夜班的老董遇见后，给抱回家收养的。老董是个死了老婆的鳏夫，那年在城郊的通远水泥厂上班，岗位是值班室的保安，其人话少，工资也就少。在底层社会，有时候，男人的工资往往跟他说话的多少成正比。遇见弃婴董弟时，老董坦承他曾犹豫过，动过丢下孩子不管的念头，但想到天儿是冷的，他这一走，孩子就容易冻死，走近了瞅孩子，黎明前的黑暗里，那孩子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笑嘻嘻地看他，也不哭，也不闹，他就动了心，心想，反正老婆死前也没留下一儿半女，遇见这孩子，也许是天意，是老天爷赏赐给他的礼物。他便轻轻地将孩子抱起，带回家里去了。 老董本就因为家里困难，又是二婚，导致再娶老婆很费劲，这会儿凭空多了个儿子，再娶老婆便更难，相了几十回对象，没一个合适的，后来干脆打消了这个念头，心想跟董弟相依为命也很好嘛。他是个好静的人，男人的静跟女人的静不同，很多娇羞文静的女人结婚生子后往往都要变得大大咧咧，成天东家长西家短，甚至还爱开黄腔。男人则不同，男人是一静到底，甚至往往结婚后被老婆压迫得更静了，静的像头沉默的老黄牛。所以，一想到如果再娶，家里会多个从早到晚跟他大呼小叫的东北老娘们，他就打怵了，就不渴盼了。 老董给孩子取名叫董弟，董弟好养极了，从不哭闹，让干啥干啥，特别听话，这很对老董爱静的心思，老董便很喜欢董弟。董弟渐渐大了，性格特别好，还是爱笑，见谁都笑，老董就有点犯嘀咕，这孩子可能有点傻。傻就傻点吧，老董不嫌弃，就是有点担心，怕孩子太傻气了，到外面会挨欺负。 老董的担心一点都不多余，董弟在外面果然经常挨欺负，欺负他最狠的，是个叫李大龙的男生。在董弟就读的那所小学里，李大龙是第一号恶霸。按说董弟跟李大龙并不同班，平时上下学躲着他点儿，不至于总挨他的欺负，可坏就坏在女生王娇跟董弟住同一栋楼。王娇的妈看着董弟长大，觉得这孩子着实不坏，值得信赖，就跟董弟说，以后上下学，你陪着我们家的王娇，免得她被人家欺负。董弟慷慨地答应了，从此经常和王娇一起上下学。王娇长得漂亮，男生们都喜欢她，那时候的男生与现在的男生略有不同，那时候的男生喜欢哪个女生，不是去对那个女生好，而是去欺负她，揪辫子，起外号，往脖颈里塞树叶什么的，所以欺负王娇的男生就多，李大龙是其中一个。李大龙不但欺负王娇，还欺负每天跟王娇一起走路的董弟，拳打脚踢，把董弟当成沙袋打。这叫拿别人找面儿，青春期的孩子最爱干这种事。 小学六年级那年，董弟懂得了爱情，喜欢上了王娇。女人是男人尊严的催化剂，这时的李大龙再当着王娇的面欺负董弟，董弟就不能容忍了。那天午后，董弟对李大龙的欺辱进行了激烈的反抗，结果是被高大的李大龙给揍了个鼻孔窜血。董弟很悲愤，心想王娇看到了自己挨揍的怂样，从此一定看不起自己，自己以后也不配再陪她上下学了，很伤心，就去找他的好朋友朱强，倾诉他的满腔苦闷。朱强说他最近在旧书摊上看书，听书摊的老板说，前不久，卖豆腐的老魏从他书摊上买走一本《铁砂掌》，好像正在家里苦练，建议董弟去找老魏，跟他学铁砂掌，因为如果学会铁砂掌，再遇见李大龙时，就能一掌将他劈吐血。董弟豁然开朗，急急地去找卖豆腐的老魏，发誓要学会铁砂掌。 老魏那年已经45岁，孩子都快20了，他本是农村人，家里穷，嫁到城里属于倒插门，老婆本就厉害，是刀子嘴，说好话也像吵架，老魏没本事，又是倒插门，她在老魏面前时气势就足足的，平时很爱欺负老魏，颐指气使，呼来喝去，简直是逮着蛤蟆攥出尿来。有这样的老婆，老魏在家里就总觉得憋屈，压抑，有一种惹不起还躲不起的心理，话就少。因为自卑，老魏平时不爱与人说话和走动，也便没有什么朋友，成天独来独往，默不吭声。 那天老魏蹬着三轮车送豆腐，董弟忽然凑过来，问他是不是姓魏，他狐疑地打量董弟，承认了自己姓魏，董弟便笑了。董弟说：魏叔，听说你在练铁砂掌，能不能教教我？老魏确实从旧书摊买了本《铁砂掌》，但那是当时觉得有趣，好奇，无聊，买回去留没事时瞎翻的，倒没想真当回事练什么铁砂掌，就没有承认在练。董弟说：魏叔，你说真能练成铁砂掌吗？老魏认真地想了想，说能吧，就按照自己的理解，给董弟讲了讲铁砂掌的原理。董弟听得很认真，不时问上一两句。老魏平时没个人聊天，孩子受到妈的影响，也瞧不起他，平时不怎么搭理他，这时跟董弟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上了，竟觉得挺来劲，好似久旱逢甘霖。董弟陪着老魏送了半天的豆腐，也就陪着老魏说了半天的话。老魏回家后，心情很不错，吃过晚饭，拿起《铁砂掌》来看，越看越感兴趣，看到激动处，还跑到小区门口，黑暗中，对着大门口的水泥柱子挥掌啪啪猛击。 第二天，老魏出去送豆腐的路上，董弟又凑了过来，陪着老魏送豆腐。老魏昨天看了半宿的《铁砂掌》，憋了一肚子的心得体会，终于见到董弟，就哇哩哇啦地跟董弟说了起来，说得董弟兴奋起来，手舞足蹈。就这样，45岁的老魏和13岁的董弟成了忘年交，董弟一有时间就去陪着老魏送豆腐，跟老魏讨论铁砂掌。再后来，两人就开始正式的练习铁砂掌了。老魏做了两个沙袋，和董弟一人一个，每天手掌不停地往上拍打，还拍石头，拍铁皮，拍树，有一阵两人跟疯了似的，遇见什么拍什么。纸包不住火，尽管老魏是偷着练铁砂掌，他老婆后来还是知道了，揪着老魏的耳朵骂老魏是精神病，说你要是手心刺挠，就去推碾子磨豆子，家里还省点电，少他妈到处瞎拍，拍得人心惊肉跳。但老魏已经着魔，谁也管不了他，拍拍拍，拍拍拍，每天不停地拍，一转眼，两年过去，老魏和董弟竟然都把铁砂掌给练成了，单手切砖，跟切豆腐似的。 邻居们都说老魏疯了，魔怔了，老魏的儿子小魏也对老魏非常不满，觉得老魏给他丢脸，要不认老魏这个爹。老魏在家里，如同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感觉这个世界上，除了董弟，没有一个人不嘲笑他。同时，一身“武艺”的老魏，也觉得自己不能再忍受这种平庸窝囊的生活了，他觉得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精彩，在召唤着他。那时董弟正读初二，因为脑子笨，家里穷，老董不打算供他继续读书，他也就没有耐心熬到义务教育结束，毕业前就辍学了。老魏找到董弟，说你毕业后，未来有什么打算？董弟摇头说：没有打算。老魏说：要不咱们爷俩走吧，到外面闯荡闯荡。董弟听了既兴奋又担忧：不会饿死吧？老魏说：说啥话呢，咱们爷俩已经练成铁砂掌了，还能饿死？董弟就同意了。不久后，两人偷偷地离开了铜城。 老魏带着董弟先来到省会城市，在街头给人表演单手劈砖等绝活，先是单手劈一块砖，之后往上加，劈两块，劈三块，劈四块；然后是只用两根手指将砖点成两截，当然，当时的董弟还是个少年，手指尚没有这样的功力，劈两块砖以上与二指点砖等都是由老魏负责表演的；最后是手握鸡蛋劈砖，一拳将砖打断，但掌中鸡蛋不碎。两人在省会城市一共表演了三次，三次都没等收钱呢就被城管给赶走了，要不差跑得快，还得被罚点儿。身上带的钱不多，街头卖艺又难有收入，两人很快就没钱住旅馆了，改住烂尾楼，桥洞子，公园长椅，大象滑梯里，然后像样的饭也吃不上了，啃馒头，喝凉水，风餐露宿，困苦不堪。到最后，连表演劈砖用的砖头都买不起，在大城市，好砖可没地方捡的，于是老魏决定偷砖。 老魏让董弟用玻璃丝袋去工地偷砖，董弟没偷过东西，一紧张，手脚就笨，被看工地的工人给发现了。那个工人也是无聊，对董弟穷追不舍。董弟背着半袋砖，人又小，很快被工人追上。工人给董弟按倒，一边骂“好你个小兔崽子”，一边猛揍，给董弟揍得嗷嗷叫。接应董弟的老魏本不想现身的，此时此景也不得不现身了，情急之下把工人的脑袋当砖头来了个劈砖掌，一掌下去，工人倒地不动。董弟爬过去看那工人，扭头对老魏说：叔，你把他干死了。老魏心想我这掌劈砖裂石，人脑袋挨了确实好不了，就慌忙道：快跑。实际上，那个工人只是晕过去，并没有死。两人随便买了两张能最快离开的火车票，连夜逃走。十几个小时后，天亮了，他们来到了辽宁的沈阳。 …… 【选段结束，免费阅读全文请戳：第四届豆瓣阅读征文大赛入围作品《大笑的午后》；免费阅读更多最新入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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