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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下午我要回北京，已经到了火车站，接到妈妈的电话，说姥姥不在了。
回京计划作罢，匆忙返回姥姥家，灵堂已经设好。
还是恍惚。
有时候想想，人的生命真是恒久又脆弱。 恒久在，我们身上都流着她的血脉，还会一代接一代地流下去，开枝散叶。 脆弱在，鲜活的肉体，却终会在岁月的洗礼下幻化成一抔尘土，一缕清风。
大概是姥姥爱热闹，我们这群孩子都像是她召唤回来的：她最宠的孙子，前不久为她提着劲要见的小重孙办了满月酒；这周我没有征兆地就是想回家，跑回来之后，挑了一天去见她；表姐也正好放了冬假，她今天的飞机，正在罗马转机；在北京读高三的表弟，也说好了这周六补完课就回来看看她。
所有人没有商量地都在往家里赶，我宁愿迷信一点，管这叫家族感应，愿意这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心愿。她爱热闹。 不过有的人她见到了，有的人还是没等到，但不管是巧合还是怎样，所有人都能赶回来送她最后一程，也很好。
大家坐在从小长大的小院子，忍不住感叹怎么好多事情都像昨天。 她像一棵树，枝枝叶叶地盛开，这是一个大家族，三十多口人，逢年过节都热闹得狠。
我们这一代最折腾。那个时候，我们一堆小孩子吵吵闹闹满院子跑，喜欢安静的姥爷不耐烦，吃完饭就快点回你们家去！姥姥不爱听，幽幽地来一句，你觉得吵你出去转悠，人家来姥姥家也不行？ 我们曾想着办法打开她装满零食的柜子，一个一个小贼样的爪子伸到她放糖果的罐子，也悄悄地窥探着门后挂着的饼干面包，也排着队从她那里领零钱去小商店里买吃的。
今晚也很热闹，可现在的热闹和那时的热闹，不一样。
我的姥姥是一个非常有故事的老人家，她的故事讲上三天大概可以讲完，可能哪天，等我功力修炼好，可以为她写一本传记，绝对是一本女人传奇。
当然，她也是一个有意思的老人家：她看到电视里哪个角色不招人喜欢，会用年轻人的口吻说出一句傻逼；她也像个小孩子，说今天自己没有胃口，只想吃炸鸡汉堡或者南瓜卤面条；有时候聊着天，她会突然从口袋里掏出零钱说，给你，拿去买零食，以为你还是七八岁那样贪嘴…….
姥姥有时候记忆力不太好，比如她常常把我和表姐的年龄记混，我每次的纠正都是无用功，而且每一次回家，她都会催我快点找一个对象结婚。像我上次写到的那样，连中秋打电话，都是让我快点找一个男朋友。她听力不好，她只管说，我只管听，也不用反驳。
她跟我讲，男孩子有钱没钱不重要，重要的是对你好。 她跟我说，别老想着怎么赚钱，遇到喜欢的男孩要主动点。 她也曾开玩笑，看你和你表姐，谁跑到谁前面完成任务。
感谢她人到耄耋，还在为我们这群小兵小将们操心。
大家聊起那些日常，我抬头看看坐在身边的人，会觉得神奇，每一个人都是这个家族的一员，而整个家族是从这个老人身上开始，蔓延伸长，一直在壮大，没有停息过。
说真的，对于这场离别，有很多人说节哀顺变，其实离开也是一件不用那么那么伤心的事，活着的人不能太自私，我们不能看着爱的人受苦，有时候离开让人解脱。
亲情真是一场宏大的主题，如何去亲近，如何去爱，是要一辈子寸步不移地守护，还是可以各自独立地生长。 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 像这几天我们接下来要准备的仪式，也曾经历过几次这样场合，我会想，我们有没有必要去花费很多时间，去停下手边所有的事情，去准备这样一场痛哭？ 小时候我不懂，但是现在觉得这算是一种回归。当时妈妈电话通知我时，说没关系，我可以接着上路，等过几天再回来。 可是如果生命中很多重要的场合都缺席，如果我也不管不顾地依然踏上火车，这不是一场潇洒，那应该也是注定孤独。 我们需要尘世的烦恼，我们需要感情的束缚。 我们没办法茕茕独立，也没办法修净六根。 永远不小看家族的力量，永远不忽视亲情的治愈力。 人没有办法一辈子都捆绑在一起，但是还可以牵的手就多牵一牵，可以多说的话就多说一点。 毕竟终将有一场离别，让人不眠。 大概也让人团聚。 我还是很迷信，认为你会保佑我们所有人。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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