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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2-09 04:01 | 豆瓣：豆瓣阅读 作者：吧唧 1 这么多年来，我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每个周五放课后都会去林教授的办公室拜访他。那些孩子们自然对我的这个习惯表示支持——一到周五我总会提前那么一段时间下课——对于那些还不到十岁的孩童来说，自由总是让人雀跃的。 “那么哪位同学知道，我们现在生活的这个地方，它的名称一开始是由谁提出的呢？” 我的问题还没有结束，台下的孩子们就迫不及待的举起了自己的手。每个周五的最后，我都会提出一个稍微超出他们学习课程的问题。这种提问在这些孩童的眼里早就成了自由的号角。 我注意到小珊蒂也举起了手。在小珊蒂的身上，有着不符合她当前年龄的阴沉。每个班都有一些不合群的孩子，小珊蒂的这种阴沉让班上的孩子们有些不敢和她搭话。 我曾以班级活动课为契机，特意的为她创造和班上同学接触的机会。她当时的反应——尽管一个孩童无心的举动，或许并不代表着在我这个成人眼中看起来有些特殊的含义——深深的刺痛了我。 那次“白掌”友好的将右手伸向她——那只特殊的右手——骨节突出而又粗大，上面布满各种白色的突起，就像个洒满糖粉的手掌面包——几年前林教授和“伊甸”外围那些警卫在排查警报系统的故障，他们在一个坏了的监视器下发现了他。林教授在见到这个孩子露出襁褓外的手掌时后，让食堂的面点师多加了一个面点种类——洒满糖粉的手掌面包。 在“白掌”渐渐长大的过程中，他的这只右手也渐渐的被越来越多的人看到，而手掌面包也因为它的造型而被越来越多的孩子们喜爱。 某个清晨，他在食堂和朋友一起吃这个面包时，“兔子”发现了这两者的相似之处：“快看，你的手和这个面包好像耶！” “白掌”就这么成了继小珊蒂和“兔子”之后第三个获得自己名字的人，而他每次在课堂上饿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吮吸自己的右手。久而久之，班上很多孩子饿的时候都会看着他的右手，眼神直勾勾的，让吞咽口水的声音和肚子咕噜咕噜的响声在班上相互响应。 每到这个时候，讲台上的老师们都会很自觉的提前下课。 因为林教授做出对于食堂早餐的改变后，“白掌”的右手让他成为了班上最受欢迎的孩子之一。我在那个周五和林教授提起这件事时，他马上露出一种像孩子一样得意的笑容。 在那次我提出每个人都要和自己不熟悉的同学组队完成任务，也是“白掌”第一个冲到了小珊蒂面前：“你愿意和我一起完成这个任务吗？”说着，伸出了自己一直引以为豪的右手。 而小珊蒂，像是看到了什么特别惊恐的东西一样，马上向后退去。我看着她的蓝色的眼睛瞪着那只特殊的手，手臂动了动，却最终还是没有伸出去。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班上其他的孩子发现讲台上的我一直注视着他们两个，也都把视线转移到了他们身上，教室里一下子变得寂静。 按理说我作为一个班主任，要马上处理这种情况。但是，小珊蒂刚刚像是被什么恶心的东西靠近后，条件反射一般的躲闪，还有她那种瞪着老大的眼睛，眼睛里那些暧昧不明的意味，这一切，都刺痛了我。它们让我想起了我整个年少时期的那些经历，那些相同的眼神，相同的躲闪，以及这些举动背后所包含的厌恶——只不过有些人能很好的掩饰这一点。 在来到“伊甸”后，我一直认为我已经远离了那种生活，过去的世界被隔离在“伊甸”之外，也同时脱离出我的人生。 ——但是小珊蒂的举动，让我仿佛再次回到了“伊甸”外的世界。 最终事情还是由小珊蒂收场，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要做些什么，小珊蒂已经做出了她的选择：她伸出手，握住了那只诱人的“面包”，而“白掌”也因此收回了因为失措而快要流出的眼泪。 后半节课孩子们在活动中早就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小珊蒂在和“白掌”建立起友谊后，也和班上其他的孩子熟悉起来，渐渐融入了这个集体。 林教授在提出“伊甸”词汇的概念时，便强调过多次一定要建立起“伊甸”里孩子们正确的认知。尽管小珊蒂在那之后，再也没有表现出对于班上同学那些特殊性的排斥，我却还是应该找小珊蒂聊聊，问出她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举动。 我尝试过，每当我试图走近小珊蒂，那些柔和的话语还没机会说出，她就已经跑开了。 多次尝试后，她的排斥在我身上起到了相同的影响，我也渐渐有些排斥起她来。尽管我不断告诉自己，她还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但是，每当我看着她和那些孩子们玩闹，总会想起当初她对待“白掌”的反应，她眼中的躲闪。 小珊蒂变异的部位在身体更隐秘的地方，没有谁比我更了解这一点。但是任何一个不知情的人，一眼看过去，都会觉得她和“伊甸”外界那些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或许她自己也发现了这样的差别。她的行为也就能得到解释。 每次我在班上，都努力把她和其他孩子一样对待，不在这些孩童清澈的双眼下表现出一点差异。可是，我心底总会觉得，她和她的那些同学们是不同的。 “小珊蒂，请你来回答这个问题吧！”我克制住内心那些复杂的感觉，带着鼓励的语调对着小珊蒂说道。 小珊蒂“蹭”得一下站起来，以她那孩童特有的甜美的声线答道：“我们生活的这个‘伊甸’，一开始是由林教授提出这个名字的。而且整个‘伊甸’也是林教授带动大家一起建造起来的！” 我点了点头，幅度比以往更大，努力表现出一种认同：“小珊蒂同学真是太棒了！这些关于‘伊甸’历史的知识，可是在各位小朋友十岁后，老师才会教给你们哟！希望大家也能像小珊蒂一样多了解一些课堂外的知识！让我们给小珊蒂同学鼓掌！” 班上响起了掌声，“白掌”靠着他比其他孩子大一号的右手，和用力拍响自己手掌的努力，在这些掌声中赢得了大响声第一名的成绩，他高昂的小脑袋显得小珊蒂还要自豪。 我收回了自己停留在小珊蒂身上的目光，决定这次一定要和林教授说说关于小珊蒂的事：“同学们，下课！希望大家在课后不要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哟！” 教室里响起一阵欢呼，我注意到“白掌”和“兔子”都向着小珊蒂的座位跑去，而小珊蒂面带笑容地同意了他们一起游戏的邀请。 我总觉得小珊蒂在他们之间，那些表现出的快乐并不是真心的。但这一切只是一个成年人对于孩童恶意的猜测，我不断这么告诫自己。 2 在我还是孩童的时候，父母在摆脱一桩丑闻的愿望的驱使下，早早把我送到了离家很远的一处学校。在当时，有着这样一处收容变异人种的学校已经是非常难得——大战争才过去十年，一切都在重建，各种资源显得无比珍贵——据说校长属于战前的残疾人士，不过在大战争后，因为各种因素，以战前的标准来定义残疾的话，残疾人口早就多于正常人口。 我就是在那里接受的教育，我周围的大多数同学都早早的完成了同龄人的学业——如果你也和我们一样，不敢出学校的门，把一切娱乐与危险等同起来的话，你只能把时间交给学习。我们学校位于某个避难所附近，那里住满了大战争后那些被核辐射赶出家园的正常人。那些人肉体比我们完整，精神却在资源的匮乏和坏境的艰苦中扭曲。 所幸，校园外围有着无懈可击的安保设备，可以说，我始终觉得现在的“伊甸”的安保设备都没有达到曾经我所学习地方的十分之一。我们不敢出去外面，外面人也没有办法洗劫他们仇恨的变异人种，来确保自己的生活。 他们只能自相残杀。 那是我们最优秀的一批同学完成学业考试的那个晚上，很有幸我也是其中的一员。校长说我们在明天可以选择自己感兴趣的课程加以深造，大家都很高兴，甚至谈论到以后的生活，关于生活在学校之外的可能性。 当然，我们心底都知道，有些生活只能存在于夜晚的交谈，等到白天来临，这些可能的生活就和同样存在于夜晚的梦境一样，蒸发在阳光下，消失殆尽。 并不是所有同学都像我一样认命，在那个晚上，刚刚完成考试的他们觉得他们应该再举行一场考试——关于勇气，关于以后生活的可能性。 ——他们决定在学校外面呆一晚上。去往那些正常人生活的地方，看看那些所谓的歧视是否属实。 关于他们那天晚上具体遭遇了什么，我并不知道。我是三个呆在学校里的学生之一，所有的一切，只能根据第二天早上我所见到的事实推测。 我从来就不是个有创造精神的人，不像其他的女生，沉于幻想，她们能很容易的构造出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在受到挫折时便躲进去，寻找安慰。这种能力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会让生活好过很多，但是我始终很难做到。 所以我一直没有办法，根据学校门外的那些残破的肢体——曾经和我一起学习的那些同学们，如今只剩下那些变异的部分遗留了下来———校园中一直传出关于某些避难所的人们在缺少食物时的某些替代品的传闻——摆成的“怪胎去死”的字体中，推测出我那些同学其他肢体部分的下场。 校长在其余低年级的学生还没来的及见到他们的学长学姐们用躯体传达的消息时，就打扫干净了一切。他没有告诉过我他把那些肢体掩埋在了什么地方，我也不想知道。 在那之后校长禁止了学生的外出。但是，不管是在什么地方，对于年轻人的压迫都只会造成相反的成果。偷偷溜出学校行为屡禁不止，那些出去的人却没有一个回来。 有时候校长在课上会说，或许他们都真的在外界找到了自己的新生活。我不知道是校长口中的新生活，还是我那些同学早就结束的生活，两者哪个要更好一些。 我剩下的那另外两位同学，其中一个疯了。我时常在学习不下去的时候去和他交谈。在那个昏暗的房间里，我诉说我的烦恼，而他喃喃自语着自己的梦魇。这种同时进行的交流，让我们双方都很愉快。我在探望结束后总能找到平静，回到自己的书本中；而他则能说出那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梦魇，不管对面有没有人在听。 另外一个同学选择了我后半生一直在做的职业，教育那些新来到学校的孩子们。她的第一节课总是关于规则，关于如何遵守学校的各种规则。据说她为了教育那些孩子，所列举的故事都过于血腥，以至于总是有孩子在课堂上吓得哭出来。校长和她聊过一次，没有什么成果，所以让我也去和她谈谈。我第二天过去的时候，只见到了空空如也的房间。 她和那些向往外界的失踪人口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 【选段结束，免费阅读全文请戳：第四届豆瓣阅读征文大赛入围作品《最特殊的》；免费阅读更多最新入围作品。】 查看原文 ? 版权属于作者 商业转载联系作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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