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理论】走进李宇明老师的“语言生活派”

  第三十五期·2016年10月24日

微理论

理论难乎哉？不难也；

远乎哉？亦不远也。

导读

      今年夏天，我开通了个人的公众号，命名为“孟青语文生活坊”，并为公众号写了主题歌《孟青的语文生活》（点击歌名即可跳转收听），一下子吸引了许多朋友的关注。大家无论是留言点赞还是当面夸奖，都对我给予了高度的评价与肯定。

     在这里我要特别向所有关注和支持的朋友表示诚挚的谢意，如果没有你们，我早就放弃了。也因为你们，我才要不断坚持下去，并努力做到更好。本次公众号全面升级改版，正是为了给大家呈现更好的原创文章，努力做好理论与实践的桥梁。   

     在新的【微理论】版块中，我将尝试以类似散文的方式，为大家解读诸多你可能认为难懂的理论。希望我努力做到的“深入浅出”，能够让你感觉理论离我们并不远，你可以爱上理论的学习和研究。

    话说在开通公众号以后，有朋友调侃道，你写了“语文生活”，是不是下次可以写个“数学生活”、“英语生活”之类的？我心中暗自“呵呵”了一下。其实这公众号的命名，我可不是随便编的！

    看一看现在语文教育的期刊或公众号的命名，似乎少有以“语文生活”来命名的。那么我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呢？

    在《孟青的语文生活》歌词中有这样几句：“每个人的每一天都生活在语文里”、“每个人都离不开自己的语文生活”……或许，你已经了解了一点和“语文生活”有关的知识了。但我说过，这背后可真不是我编的，而是有理论支撑的哦！

    今天就让我们一起走进与“语文生活”颇有渊源的“语言生活”世界。我要向你们介绍的是一位我非常敬仰的语言学“大咖”李宇明老师以及他的“语言生活派”。

    在语言学界，李宇明老师的大名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对于广大语文教师来说，可能并不熟悉，让我们先来看看李老师的介绍——

李宇明，北京语言大学党委书记，教授，博士生导师。兼任华中师范大学、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南开大学、北京师范大学、中国传媒大学等院校博士生导师，中国语言学会常务理事。

主要学术研究领域为语言学理论、现代汉语、心理语言学和语言规划。出版《儿童语言的发展》、《理论语言学教程》、《语言学概论》、《语言学习与教育》、《汉字规范》、《中国语言规划论》、《中国语言规划续论》等著作10余部；发表论文380余篇，并被译为蒙、藏、维、日、法、英等多种文字。主持编写《中国语言生活状况报告》（2005）～（2012）。主编《全球华语词典》，还主持国家重大出版工程《全球华语大辞典》和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新时期语言文字规范化问题研究”等。

     尽管读完了李老师的资料，感觉他是那样一位高高在上的大学者、专家、领导，可你一定不敢相信的是李老师其实极其平易近人、和蔼可亲。记得第一次见到李老师，他竟很热情地主动和我握手、打招呼，真是令我受宠若惊，没想到我竟也有和这样的大人物平等对话的机会。在生活中，他多年来一直坚持照顾自己因类风湿性关节炎而常年卧病在床的妻子，不离不弃。每当想起这些，我就不禁肃然起敬。当然，作为一名学者，李老师的学术造诣更值得我们学习。在当代中国语言学学术史上，李老师勇于开拓创新，创立了“语言生活派”，在语言学的学术取向上引领了一种重视现实语言生活的新风气。那么，到底什么是语言生活呢？

何谓语言生活？

我们先一起来看看李老师是怎么说的：

人类生活之丰富多彩，可以从修饰“生活”的定语见其一斑。如“家庭生活、学校生活、工厂生活、机关生活、互联网生活”等，是用空间来框定生活；“学生生活、女兵生活、市民生活”等，是用身份来描述生活；“政治生活、经济生活、文化生活、娱乐生活”等，是用领域来限定生活；当然还可以用其他语义场的词语来摹状生活。“语言生活”像“政治生活、经济生活、文化生活、娱乐生活”等一样，是用领域来限定生活，是一种领域的社会生活。

    从这段话中可以看出，语言生活是一种社会生活。人们的社会生活有诸多的领域，语言是其中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领域。可见，语言生活绝不是能够与数学生活、英语生活、物理生活等同的概念哦。大千世界，各色人等，不论贫穷还是富有，都从出生之时起，甚至从胎教阶段起，就须臾离不开语言，或者说是母语（“每个人都离不开自己的语文生活”）。语言是人的本质特征之一，甚至“人”这一物种都可以用语言来定义。相比之下，数学、物理、英语等内容显然不具有这种地位。（我这么说，其他学科老师莫要怪罪哦，搞母语教育的就是不走寻常路！！）

    那么，语言生活的研究是从何时开始的，在学术界又占据了什么样的位置呢？李老师说：

语言生活，有时又称“语文生活”“语言文字生活”等，大约在20世纪末开始出现在中国的学术文献中，之后逐渐发展为中国语言规划的一个重要学术用语。特别是随着教育部、国家语委自2005年开始每年举办“中国语言生活新闻发布会”，随着教育部语言文字信息管理司组编的《中国语言生活状况报告》的十年编纂和英译、韩译的出版，“语言生活”已经成为中国语言规划的基础术语，并开始在海外发生影响。如果在百度中搜索“语言生活”，可以显示有近两百万的使用量，虽然这一数据并不十分准确，但也足可说明其影响力。

    由此可见，尽管在语文教育界大家还并不熟悉，可是在语言学界，对语言生活概念的价值大家基本已经达成共识，这一概念已经使用得非常频繁。教育部语言文字信息管理司每年也都会组织编写当年的《中国语言生活状况报告》。那么到底什么是“语言生活”呢？你一定很想看看它到底如何定义，都包括哪些内容吧？

   其实1997年开始，李老师就对“语言生活”问题产生了浓厚兴趣，曾在不同论著中几度定义语言生活这一新概念。但越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概念，越难找出一个公认的定义，比如文化、教育、课程，语文……谁都难说哪个定义最全面，不是吗？所以我就先罗列出李老师给“语言生活”下的几个定义：

李老师在《语言保护刍议》中指出：“凡学习、运用和研究语言文字的各种活动，以及对语言文字研究成果的各种应用，都属于语言生活的范畴。”

在以眸子为笔名发表的《语言生活与精神文明》中指出：“运用和应用语言文字的各种社会活动和个人活动，可概称为‘语言生活’。说话、作文、命名、看书、听广播、做广告、语言教学等等，都属于语言生活范畴。”

又在《语言生活与语言生活研究》中进一步明确“语言生活是运用、学习和研究语言文字、语言知识和语言技术的各种活动。”

根据李老师最新发表的文章，即《语言生活与语言生活研究》一文，语言生活有九个范畴，也就是语言生活包括的内容，请看下表：

他认为：

这九个范畴，有大有小，但都不是可有可无的，都有一定人员从事这一生活，甚至还有一定的社会业态。从运用、学习、研究三个维度来观察语言生活是必要的，把语言生活中的“语言”划分为语言、语言知识、语言技术三个方面是必要的。也只有这样，才能更全面、更透彻地了解语言生活，制定更为适合的语言规划。

因此或许老师们可以最后一个定义为准，即：

“语言生活是运用、学习和研究语言文字、语言知识和语言技术的各种活动。”

语言生活派都研究些什么？

在语言生活的研究过程中，逐渐形成了一个具有自己学术追求、具有自己学术特色和学术风格的学术群体。这个学术群体被称为“语言生活派”。

语言生活派同传统的语言学研究不同的是发生了如下的学术研究转向：

其一，将语言研究转向语言生活的研究。

其二，将研究聚焦在语言的社会功能上。

    用通俗的话说，传统语言学研究更关心语言本体问题，如语法啊词汇啊语音之类的，著名的学者如索绪尔和乔姆斯基，李老师称之为“内向的”语言学研究。而语言生活派要向语言学的“外向”发展，实际上就是研究语言和社会的关系，特别是语言的社会功能，希望“语言能够充分发挥有益于社会的功能”。由此也产生了“语言规划学”。语言规划学会思考这样一些问题：

语言能发挥哪些社会功能？语言发挥这些功能的机理是什么？有哪些调节这些机理的手段？怎样通过调节这些机理来让语言按照社会的愿望发挥好社会功能？

     你们可能会想，语言可以被规划吗？语言不是约定俗成、自发形成的吗？其实不然哦，今天我们所使用的简化字，说的普通话其实都是被“规划”出来的。甚至在家庭中，也有语言规划的问题：你是要教孩子学普通话还是学方言？当孩子说脏话的时候，你是否要规范他的语言使用？孩子什么时候学外语，怎么学？……总之——

语言生活派关注语言权利，还把语言看作资源，同时还关注语言对家庭、对个人的影响，比如语言对脑开发的作用、双语对老年痴呆是否有预防作用等。

因此，李老师认为：

语言规划学也就是语言功能之学。通过改善语言的社会功能，使语言更好地发挥和谐社会、健康人生的作用。

李老师在《致<中国语言生活状况报告>韩语版读者》中，把中国语言生活派的重要学术观点总结为如下七个方面：

1.关注语言生活，引导语言生活，构建和谐的语言生活。

2.语言是资源，要珍惜它，爱护它，充分开发利用它，以期获取最大的语言红利。

3.尊重各社区、各群体的语言权利，主张文化上平等、交际上互有分工的多语主义，使各种语言及其变体各得其所、各安其位、相辅相成。

4.加强语言教育，努力提升个人语言能力和社会语言能力。

5.推进政府和学界的社会语言服务，关心国际、国家、领域和家庭的语言规划，着力打造学界与社会的智力“旋转门”，探索用社会话语表述语言学研究成果。

6.语言学发展的原动力，就是解决社会前进遇到的语言问题。解决这些语言问题，需要多学科共治，需要多种研究方法共用，需要重视实态数据的收集与运用。

7.信息化为语言生活提供了虚拟空间，为语言运用提供了语言技术和新媒体平台，为语言研究和语言规划提供了新手段。要全力促进语言信息化，积极利用语言信息化成果，过好虚拟空间的语言生活。

   讲到这里，我不禁要说，李老师绝对是一位有着博大胸怀的学者，他自己说：

语言生活派的学术目标，不是为了建造一种理论、创立一个学科，建立一个学术流派，而是要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并把其发现、其理念及时向社会传播。

    记得他说过，做学问一定要有情怀，要关注社会问题。这也是我最为钦佩的地方：做语言生活的研究，不是为了理论而理论，而是为了更好地服务社会。要知道，中国学术界有多少人埋头于书斋里做学问，但恕我直言，那些成果对于社会发展真的有价值吗？或者做学问的人是否考虑到自己的研究可能会对社会产生什么价值呢？我坚信，为了理论而理论的时代很快会过去。这绝不是实用主义和功利主义，而是一种真正的饱含人文精神和社会关怀的学术伦理。恐怕李老师开创的不仅是语言生活研究的一派，更是一种学术研究的新风尚，一种有社会情怀的学术研究方式。诚如他自己的定位：

语言生活派是根植于中国语言生活沃土、以解决中国语言生活问题为己任、也密切关注世界语言生活的学者群体。

   在此，让我们一起向李老师，向这样一个有着社会责任感的学者群体致敬！

语言生活研究能为语文教育带来什么启发？

    说了这么多，你一定迫不及待地要问，这和我们的语文教育有啥关系啊？语言生活研究能够给语文教育研究带来什么启发呢？如果说前面是铺垫，现在我们才进入正题：语言生活和语文教育。

    李老师非常关注语文教育，并做了大量的普及性工作。李老师所提出的在语言生活理论下的语文教育思想，对语文教育研究者来说具有重要的启发价值。他提出的最核心的思想是：

语文教育之目的在于培养受教育者具有过好语文生活的能力。语文研究者和语文教育者，应该研究语文生活的状况及其发展趋势，研究语文生活需要人们具有什么样的语文能力，研究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培养出语文生活需要的语文能力。

    也就是说，我们今天所进行的语文教育，实际上是着眼于学生当下以及未来的语文生活的，教育者希望未来的一代过怎样的语文生活，就要培养他们相应的能力。然而今天我们所谈的核心素养、语文核心素养之类的关键概念，却很少紧扣住学生未来的“语文生活”来谈。

    那么未来我们想要学生过上怎样的语文生活呢？在此我个人是有过一些研究的，大家从我的歌曲《孟青的语文生活》之中便能略知一二：

    “希望它是高雅的、自由的、幸福的；希望它的愉悦的、丰富的、有趣的。”

    当然，这并不是我论文中的完整的学术化的表达，但我们可以以此为例来考虑：假设未来我们就是希望学生能够有高雅的、自由的、幸福的、愉悦的、丰富的、有趣的语文生活，今天就要按照这样的理想去培养他，培养他们能够过好这种语文生活的能力或素养。正如李老师所说——

决定语文教育的目标与内容、评价语文教育的成功与缺失的依据，以及语文改革的方向和推力，都应当是语文生活。

从这个角度再看语文教育，就会发现一些问题：

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语文生活，社会对人的语文生活能力有不同的要求，故而有不同的语文教育。

    因此，我们应该先审视一下不同时代的语文生活：

古代重视书面语，教学方法基本上“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学习的目的是获取功名，治国理政。

近代废科举，立新学，兴白话，语文生活面貌一新，语文教育也为之一新。民国时期的国语国文课本，便是那时语文教育的缩影。

当下之中国，社会、文化呈现多元局面，语文生活出现在现实、虚拟双空间中，碎片化的信息传递显出“微生活”的若干特征。

    在如此的语文生活状况之下，语文教育必然会产生许多新的需求：例如为了适应虚拟语文生活，需要掌握现代语言技术，熟悉虚拟语文媒体的用词特点、语用规律和网民的交际习惯等；再如对读经教育、民国课本等争议问题的评价，如果有了“语文生活”这一原则和标准，就不难做出判断了。总之——

语文生活的现状和发展趋势，是语文教育改革的基本依据，是语文教育改革的主要动力，是语文教育改革方向、改革效果的基本评价标准。

  写到这里，这篇介绍李老师语言生活研究的文章基本告一段落。（怕太长了，你们看不下去）如果大家想进一步阅读李老师的原作，请搜索如下几篇论文，或许对你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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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内容来源说明

本文由导读部分为孟青原创，内容来源于李宇明老师的多篇论文《语言生活与语言生活研究》、《语文生活与语文教育》、《语文教育的七个维度》以及李宇明老师的报告、发言等，凡绿色框内容均为李老师文章原句。

完

    另外，透露给你们一个消息，孟青的博士论文就是在做这方面的研究——语文素养及其形成，想当年大家都还不知道什么核心素养的时候，我已经在书斋里面码字码了18万多字了……只不过这论文一直羞羞答答半遮面，不愿意让大家看，所以……有时候真想借一把洪荒之力，好好继续做这个课题的研究，如果你们支持，这一天就不会太远了。（支持请留言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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