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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山新闻网――情系深山——农民女作家张晓娟

 析焟柫焟 2016-12-19

就是靠着这种“闲暇”时灵感的流露,张晓娟共发表了十多万字的作品。

  张晓娟,昌宁珠街人,后嫁到耈街。是一个典型的山区农村妇女。她在艰难的环境中,以文字作为抒发热爱故乡的有效“手段”,至今发表作品10多万字……

  童年:如同大山深处的一道小溪,永远流淌在记忆深处

  1969年,张晓娟出生在昌宁县珠街乡羊街村上文昌社的一户彝族家庭中。像所有孩子一样,母亲的宠爱,父亲的呵护让她度过了一段幸福的童年。晓娟的父亲张知彩是一个老高中毕业生,在当地算得上是个文化人,闲暇之余,他喜爱阅读一些书籍、报刊,幼时的张晓娟经常围在父亲旁,乖巧地玩着,不时凑到父亲面前,好奇地看着那些黑黑的小字。父亲看到女儿的样子,也常教她一些简单的字,把书中的一些故事讲给她听。

  幸福的生活总是过得很快。张晓娟六岁半时,一直疼爱她的母亲去世了,留下泪眼婆娑的父子三人:中年丧妻的父亲,一岁半的弟弟刚蹒跚迈步,初谙世事的晓娟也正需要母亲的慈爱和呵护,生活一下子改变了原来的样子,日子在艰难中度过。

  家庭的变故让张晓娟过早地成熟起来,更早地懂得了生活的艰辛。山里人家一年四季都是忙碌的,田间地头,家里家外,有做不完的活路。当同龄的伙伴还在无忧无虑的玩耍撒娇时,张晓娟已能在父亲的指导下,帮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做饭,洗衣、找猪草等,如同一株生长在田野间幼小的野草,经受着风雨的冲击……

  昌宁县珠街乡虽地处边远贫困山区,但彝族群众对送适龄孩子上学的思想认识比较早,无论多么贫困的家庭,都要努力让孩子接受教育。一晃晓娟七、八岁了,父亲把她送到了设在寨子中的村小。尽管学校条件很艰苦,但老师对这些彝家孩子很关心,他们知道彝族孩子读书不容易,在学习上、生活上都给他们很多照顾。父亲发现晓娟的文字运用能力很强,悟性很高,就经常指导她写作文。聪明乖巧的晓娟没有让父亲失望,除了学习出色外,作文成绩很突出,经常受到老师的表扬。小学毕业后,她以较好的成绩考入了初中。

  少年:理想是一株萌芽的幼苗,在心灵的麦田中自由成长

  张晓娟到珠街乡羊街附中读中学了,从家到学校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每个星期回家一次。星期天下午,晓娟和寨里的伙伴一起,瘦弱的肩膀上挑着沉重的伙食担,一头是柴火,另一头是供一个星期食用的粮食蔬菜。山里的孩子总是坚强而快乐,大家有说有笑,坎坷曲折的山路就在一双双稚嫩的小脚丈量下变得短暂,而孩子们无邪的笑声足以驱散所有的疲乏。

  是受父亲的影响,还是生命中有着一股灵性?张晓娟上中学后,学习成绩仍然很好。任课老师都很喜欢这个话语不多的小女孩。特别是她写的作文,经常受到语文老师张国君的夸奖,并多次在课堂中用作范文点评。

  张国君老师是一个思想活跃、热爱教育的老师,当时也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多次在报刊上发表文章。他发现张晓娟是块写作的好苗子,总是在学习中多关心她,鼓励她多写一些对自己生活的感受。一来二去,全校师生都知道了张晓娟的名字,知道了她的作文写得好。走到哪里,同学们羡慕的目光曾让瘦弱清秀的张晓娟有了很大的幸福感,投身于写作的热情也更高了。除了认真完成课堂上老师布置的作业外,她经常用记日记的方式,写下自己对生活的感想和思考,写下少女多彩的梦幻和甜蜜,写下学友间纯真的友情,写下学习的艰苦和有趣。

  三年过后,晓娟初中毕业了。考完升学试,晓娟的心中又忧又喜。从自己平常的成绩来看,考上应该没有问题,但想到家里的情况,少女的心中充满了忧虑。

  晓娟上中学后,父亲一下子失去了帮手,生活变得更加艰难。好心的村里人看他一个人不容易,介绍了一个温良的女子,这女子后来成为了晓娟的后妈。后妈的到来,给晓娟姐弟俩带来了久违的母爱,一家人更团结温馨了。数年后,后妈相继生下了一男一女,家庭成员增加了,父亲身上的担子也更重了。

  八月,录取通知书发下来了,晓娟如愿考上了高中,是全班考上高中的三位女生之一。欣喜之余,面对正在上小学的弟弟,还有家中年幼的一双小弟妹,面对父亲一年年被生活所累变得有些苍老的面容,张晓娟犹豫了。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晓娟选择了放弃。当稚嫩的双手一次次抚过那个曾经伴随她的少年求学旅途的书包,摸过一本本熟悉的教科书,晓娟的心一次次疼痛。

  青年:理想如同受伤的蝴蝶,在心灵的天空中顽强飞舞

  回到家后,晓娟一边帮着父母做着家务,一边顽强地进行着她的文学习作。多年的学习习惯和对写作的爱好,注定了她不可能做一个纯粹的农民。在她的心灵深处,对生活的经历和世事的感悟让她有了更为强烈的创作激情,在农闲之余,她仍然拿起手中的笔,一次次抒发着对未来的向往。父亲对女儿的写作也很支持,在父亲的心里,女儿的辍学成了他一生中无法释怀的结。他总是尽量给女儿一些闲暇时间,梳理自己的思绪,及时整理从头脑中涌起、但稍纵即逝的灵感火花。

  珠街中学的老师和同学们一直很关注晓娟的生活,在为她的辍学深感惋惜的同时,也在努力想帮助她做点什么。在各方奔走下 ,1986年,珠街中学的郭校长徒步走过数里山路,来到晓娟家,让她到自己寨子——羊街村上文昌社村小任代课老师。从此,晓娟成了中国数十万名代课老师中的一名。

  是女人天生的母性,还是幼年失去母爱的伤怀?晓娟非常喜欢孩子,在他们的身上,她仿佛又看到了自己成长的过去,她认真细致地教他们文化知识,教他们做人的道理,不厌其烦的一次次讲述孩子们不懂的问题。学生们对她也很依恋,感情很深,有的学生成年后,遇到晓娟,仍然深情地喊她“张老师”,还有的学生在后来晓娟做生意时给了她很多帮助。回忆到昔日的教书生活,如今已人到中年的晓娟脸上挂满了开心的笑容。

  代课老师,被当代媒体称之为“半支红烛”的群体,在这个让许多人不屑的岗位上,晓娟的命运却一波三折:在她刚到学校时,校中还有一位公办老师和她一起任教,过了一段时间,那位老师调到完小去了,只剩下晓娟独自在村小中任教;两年后,由于编制问题,晓娟离开了学校,回到家中;一年多后,晓娟再次应邀来到羊街完小代课一年,但终因无法解决身份、编制等问题,再次离开了讲台。

  在艰苦的环境中,张晓娟始终没有放弃写作。相反,在与孩子们的相处间,晓娟的创作热情更高了。在天真无邪的环境里,晓娟对生活也有了更热情,更积极的看法,对未来有了更多的抱负和打算。

  二十一岁,有着晓娟记忆中最为难忘的一天。刚告别第一次代课讲台回到家中,帮着家里放牛,突然接到一陌生的信件,打开一看,原来是她一首题名为《无名小花》的诗在市级刊物《九龙池》上发表了!捧着清新的墨香,晓娟欣喜若狂。编辑还给晓娟写了一封鼓励的信,希望她多写出好作品。读着那些温暖的话,晓娟心中充满了幸福感:一直以来,自己把文字当作慰籍心灵的一方良药,从编辑的话中,仿佛又找到了一扇命运之门,找到了自己人生的另一条路。幼年时的那个梦想,一点点清晰起来……

  从此,她更加努力写作,用自己的笔,记下生活,记下梦想,记下希望。她的作品也得到了更多编辑,更多读者的喜爱。

  从张晓娟的诗中,我们除了感叹一个山乡姑娘绮丽朴实的文风,深情的笔触,更感叹她身处困境仍能保持一颗热情向上的心。诗中深深打动人们的,是那份若有若无,而又让人挥之难去的忧伤。

  从代课老师开始到出嫁前,是张晓娟创作作品最多的时期,她创作的诗歌、散文、民间文学作品等近百篇作品相继在《边防武警报》、《云南新生报》、《大理报》、《保山日报》、《保山金融》《茶乡文学》、《昌宁报》等多家报刊发表,张晓娟的名字逐渐走出黑惠江,走出昌宁,得到县内外同行的高度评价,有的称她“诗人”,有的称她为“作家”。

  生活给了张晓娟无尽的创作激情,但生活的现实性也让晓娟始料不及,离开讲台后的晓娟先后做过小生意,当过糖厂榨季工,做过农活……不管身处何处,张晓娟从未停止创作,在她的心目中,生活中没有比写作更能吸引她的东西了,她的文章依然在各种报刊发表。她曾戏言,如果生活面临两种选择,一种是坐十年牢,但每天可以阅读自己喜爱的书籍,写自己想写的东西;一种是过幸福安适的生活,但不能摸到或看到书,那么,自己宁可选择前一种生活。在家中,她的生活仍在继续。但这一次,父母却不再依她了。在农村,尤其是在相对比较落后的黑惠江畔,女孩子到二十岁左右就纷纷嫁人成家了。晓娟已二十五、六岁,如何找到一个较好的归宿,成了父母的又一块心病。

  由于一心埋头创作,张晓娟一直无暇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在她的周围,也曾有无数爱慕者,但多数人都觉得张晓娟已成了名人,未来生活可能有更高的目标而不敢轻易向她表白,把爱深深藏在心底;一心埋头创作的晓娟也未留意到一次次失之交臂的爱情,直到事后别人点破,才恍然大悟。

  1996年,依照当地风俗,晓娟与家住耈街乡耈街村老街子社的青年张发德经人牵线后结婚了,父母的心这才落下了。而此时的晓娟在感叹命运的同时,仍然不忘用自己美丽的文字,记下新生活的感念。在她的《新娘》诗中,字里行间打动我们的,是一份浸透心灵的忧郁:

  挽一头秀发叠成云朵/女孩出嫁/乡俗有约跨出门槛就不能回头/而母女连心/割舍总是一场疼痛/接过娘亲手中的喜箱

  换一把锁/少女的梦就溜掉了/粉颊两岸几滴悲喜交融的泪水/淹湿了身后整个芬芳的花季/传说那只鹤儿已浮水而去/女孩不再来

  中年:在现实与理想中顽强拼搏

  耈街老街子社虽属山区,但耕地较少,寨子中人大多数靠跑山街子做生意来维持生计。

  来到耈街老街子,进入夫家,张晓娟开始了新的生活。虽然缺少同龄人花前月下的浪漫,但夫妻二人的感情很和谐。丈夫是一个开朗朴实的人,有一颗热情善良的心,家中,除年迈的婆婆外,还有已去世公公留下的一个哑妹,尚未成家的小叔,全家的生活重担就压在晓娟夫妇二人身上。这是一直在书本与理想中生活的张晓娟始料不及的。

  一晃三、四年,晓娟尴尬地发现:虽然自己已逐渐走出书本,辛勤劳作,但要靠家中仅有的2亩耕地、4分水田里的收成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是不可能的,丈夫和寨里其他人一样,经常出外做点小生意贴补家用,但窘迫的生活并未根本改变。晓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面对丈夫深情的目光,面对一天天长大的孩子和日渐衰老的婆婆,她再一次做出决定:停止写作,和丈夫一起,加入寨里做生意的队伍。

  就这样,昔日握笔杆的纤纤素手,像所有跑山街子妇女一样,手提一杆小秤,在大山中,穿村入户,收取山货。

  跑山街子,到交通不是很方便的村社或偏僻小山街子收取各种特产,拿到当地或外地贩卖,再把一些村民生活必需品运到群众手中,这种小生意,既解决了由于交通不便交易困难,家中有农特产品卖不出去,手中缺钱的难题,又加快了物资流通,活跃了地方经济。但也有着许多人无法体会到的酸甜苦辣。

  张晓娟初涉此道时,对其间奥妙一窍不通。她觉得与现实相比,自己在娘家时做的生意,纯属女孩子浪漫休闲之举。纤弱的她,能忍受崎岖山路的艰辛和生意中的疲惫劳顿,却学不来别人的缺斤短两,不耻于坑、蒙、拐、骗,在她的处世哲学中,做生意就要像做人一样,清清白白,端端正正。于是开初约一年左右,晓娟做的基本是赔本生意。直到后来,村民和合伙人发现,她贩运的货质量好,价格公道,和她做生意重信誉,讲人情,不用担心被人欺骗。于是,一来二去,她有了几个生意上的铁伙伴 ,渐渐地,她的生意做得得心应手。

  明天:是一首永不放弃梦想的歌

  经过几年的拼搏,二人的小日子有了根本好转:家里新盖了房子,小叔已分家单过;婆婆虽老,但身体还健康;儿子刚九岁,正在上学;生意中因为有了一些相对固定的合作伙伴,日子一天天好转起来了。

  “如今,她做生意比我还做得好了。”在耈街老街子刚盖好房子没几年的家中,丈夫看着张晓娟,骄傲地说。“刚结婚时我们家很困难,现在也慢慢地好起来了。今后,只要她还想写,我是会支持她的。”

  “为了写作,我放弃了生活;为了生活,我又放弃了写作,感觉相当狼狈。”面对我们,晓娟一脸迷茫。

  在她的心中,始终放不下的还是自己的写作梦想。对她而言,放弃理想,那是最大的痛苦和沮丧。

  但是,朋友们并没有忘记晓娟。昌宁县政协、县委宣传部、县文联的同志还一直在关注、惦记着她;2006年,原任《边防武警报》主编、彝族作家杨佳富派人专程看望她;许多县内外笔友纷纷辗转打听她的消息;邻近村寨中的一些少数民族群众也向晓娟的父母亲人打听,想看她新写出的东西。

  “我的思想已长满铜锈。”面对亲友们的关心,晓娟自嘲地说。然而,当她拿出昔日的作品及一叠叠日记时,我们从她的眼上又看到了一束跳动的光。

  “我从来不刻意保存发表过的文章,因为我相信自己还会有更多的作品。”坐在一堆堆发表过自己文章的报刊前,晓娟目光坚定地说。

  采访结束,我脑海里,再一次回想起晓娟在《亲人》中所写的:亲人/只因一滴相同的血液/付给你一生牵挂/一旦割舍就会撕心裂肺……

  而在晓娟的心中,她对写作的感情,未尝不是这种融入血液的感觉?

  此时此刻,面对这位纤细、瘦弱、面庞清秀的女人,我们已无话可说,似乎所有的文字和语言都显得过于苍白无力。生活已把一个迷恋文字的农村姑娘磨炼成一个成熟的女性。即使历尽沧桑,心灵深处苦苦守护的仍是那片伊甸园,那份如同夸父逐日般的理想信念。

 

丈夫和儿子,是支撑张晓娟写作的“脊梁”。

 

生活,是支撑张晓娟灵感冲动的“背景”。

本文作者(右)翻看张晓娟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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