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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欢儿的年代撒欢儿的我

 拨亮心灯my 2016-12-20

撒欢儿的年代撒欢儿的我

郭光明

撒欢儿,作为多地都懂的方言,形容因特别的刺激,导致特别的兴奋,从而使其张牙舞爪,连蹦带跳。这个词,多用于孩子、或者年轻人的活泼,很少用于中年人、老年人,更没有说一个年代是撒欢儿的。而用“撒欢儿”来形容一个年代,不用说,不太正常。

不过,确有一个年代,不太正常,主要表现在:无论男女,无论老幼,人人削发,剃了光头。剃了光头还不算,还得赶个时髦,打上一把伞。《周易》讲:“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而光头又打伞,使得“观乎天文”,见不着天;“观乎人文”,无“发”可理,“梳子”派不上用场。于是,这个年代撒了欢儿。而我,就是在这样的年代长大的。所以,更撒欢儿。

撒欢儿的年代,十四五岁以上的少年、青年,乃至三四十岁的中年,一撒欢儿,北上南下,串东联西,织网编席,张目举纲,忙的不亦乐乎,无暇顾及穿着开裆裤的小屁孩。于是,这群穿着开裆裤的小屁孩,更是撒了欢儿:先是上房揭瓦,下河摸虾;后是抽陀打嘎,打架偷瓜。紧接着,这群穿着开裆裤的小屁孩,又使枪弄棒,玩起了红缨枪。谁让这个撒欢儿的年代,全民皆兵呢!但是,“兵者,械也。”而枪乃“不祥之器”。若非社会有恙,何以全民皆兵?

扎上武装带,扛杆红缨枪,那是我的童年。现在的电视,除了喜剧韩剧青春偶像剧,就是似神如仙的古装戏、卿卿我我的大辫子戏,扛红缨枪的儿童团,是不多见的。不知是不是撒欢儿撒累了,开始冬眠。但那时,穿着开裆裤的小屁孩也有一杆红缨枪。而没有的,定是“罪大恶极”的,或者观天道自然而不明“耕作渔猎之时序”的。而我,刚缝上裤裆,就扛杆红缨枪,权做猴子戴了顶草帽。其时,那个年代,戴草帽的很多,分不清哪个是猴子。

撒欢儿的年代,既不是标新立异的年代,也不是“人随大溜儿”的年代,而是一个既可上“九天”,也可下“五洋”的年代,需要脑袋也撒欢儿。扛了几天红缨枪,烦了。一是它不能隔空打人,二是它不声不响。扛着它,虽也威风凛凛,但与腰里缠的武装带,十分不衬。于是,脑袋撒欢儿,模仿别人,造了一支“洋火枪”。

“洋火枪”,不知道的,以为又是洋鬼子的新式武器;知道的,却是打“洋火”的一件小玩意儿。别看是件小玩意儿,现在你要买,是买不到的。当然,那时也没有卖的。它是由十几节自行车的废旧链条、一截十几公分长的废旧自行车内胎,加上一段废弃的粗铁条,在钳子、锤子、铳子、剪子的综合作用下,通过锤打、敲击、握拗等简单工艺制作而成的。别看它是件小玩意儿,穿开裆裤的小屁孩也能做成,但它却是小屁孩因陋就简,中西结合的“发明”。说起发明,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意念,而之所以发明家少,就在于很多人没有抓住撒欢儿的那一瞬间。所以,“观乎人文”而创设一个环境,让男女老幼偶尔地撒撒欢儿,也许不用劝谏天公抖擞,也能“化成天下”,抖擞出第二个“比尔·盖茨”。

我造的第一把“枪”,与其他人造的,并无二样。但是,我的“枪”,通体乌黑,乍看乱真,酷似李向阳的“驳壳枪”。李向阳是谁?李向阳是那个年代,智勇双全的英雄。但是,李向阳走上银屏,不是使巧作秀,而是真刀真枪地拼出来的。应了“有枪便是草头王”那句老话,因我的洋火枪,做的巧,秀得真,当上了“游击队长”。从此,村里再无宁日“砰砰”“啪”“啪”的枪声,不绝了大半年;各家灶台上“洋火”,时常“盒在梗空”。最倒霉的,是村里的鸡鸭鹅狗,天天被撒了欢儿的“游击队员”,打的鸡飞狗跳,鸭窜鹅跑。谁让“孔家店”又一次被打倒呢!

后来,我又被迫又做了一把枪。舞了一阵“驳壳枪”后,手下的“队员”疲塌了,开小差的多了。那只身上多次“中枪”、见我就逃的小花狗儿,也疲塌了:冲它开一“枪”,最多遛到墙角,不象以前那样,吓得东躲西藏了。实力减弱,这还了得?于是,我再次撒欢儿了脑袋:加大了枪身——无非浪费了一米多长的粗铁条;加长了枪管——无非多拆几节自行车链条。所不同的是,在最前端的链条上,又铆上一枚子弹壳。子弹壳?全民撒了欢儿,子弹壳并不稀罕。就这样,一把象模象样的“冲锋枪”,“震”倒了全村穿着开裆裤的小屁孩。

其实,真正“震”倒全村小屁孩的,还不是“冲锋枪”,而是“冲锋枪”能装火药。火药是中国的发明,自它诞生那天起,就被好仁乐义的古人,制成了喜庆的烟火,劈里啪啦地欢乐歌舞升平。殊不知,乐极生悲,不是单指个人,国家也一样。做成“冲锋枪”,打了几根“洋火”,仍感无味。百无聊赖时,突发奇想:如把炮仗的火药,装在子弹壳里,会不会引爆?犹豫之际,想起了一句语录:“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就得亲口尝一尝。”没想到这一“尝”,不得了了,挨了一顿胖揍。

子弹壳里装上火药,一打,还真响。而且,装进砂子,特别响。坐稳了“游击队长”的位子后,领着“队员”又打了几次追“鸡”战,还是不过瘾。

有天早晨,“割尾巴的”来了。他们一阵“扫荡”,带走了好几笼鸡鸭鹅狗。邻居家的一只老母鸡,慌乱中飞到了屋檐,“棒子队”戴着柳条帽,举着洋镐把,声嘶力竭地吆喝了半天,老母鸡就是不下来。可能“撒欢儿”这个词,只能用来形容人,不能形容动物。要不然老母鸡怎么不撒欢儿?僵持了一阵子,“棒子队”列队,“押”着战利品,怏怏然洁荡而去。社会有恙,山河无恙。要不然,“棒子队”何以象小孩子一样站队呢?也许这就是人文“大化”后的唯一好处吧。

“棒子队”走了,“游击队”派上了用场。我取出一根“洋火”,拧开链条,塞进褐红色的“洋火”头,又在子弹壳里装进火药,填进砂子。一切收拾停当后,带着一大帮“游击队员”,埋伏在鸡窝周围。活该这只老母鸡倒霉。当它从屋檐上小心翼翼地下来之后,刚刚溜达到鸡窝前,我板机一扣,随着一声“爆”响,它应声倒地……结果,还不到中午,就让父亲给了我一顿胖揍。

再后来,天道自然,大化人文,没了撒欢儿的地儿,我只好进了“孔家店”,当起了“学徒工”,到现在也没“出徒”。因为那个年代,我撒了太多的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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