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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三年:壶关大胜,匈奴志在洛阳

 王天神 2016-12-21

十六国风云系列文章由作者张璟琳授权发表于冷热军事史,本文是第十三篇。


第十二篇《自作孽:永嘉三年的洛阳清洗》

第十一篇永嘉二年:匈奴开始进攻


永嘉三年(公元309年)四月,壶关攻防战拉开序幕。


壶关位于太行山大峡谷的南端,易守难攻,是并州往来于中原的门户。三年前刘琨从洛阳去并州,曾在壶关逗留,他向晋怀帝汇报时,说此处“虽然已接近边境,实则离京畿并不远,并且南通河内郡,东连司州、冀州,是抵御北方、西方异族的屏障”。刘琨特地调拨谷五百万斛、绢五百万匹、绵五百万斤到壶关,巩固防御之后,才继续出发。


壶关之战

去年刘渊曾经派遣偏师企图夺取关口,但是刘琨派人领着拓跋鲜卑赶来救援,匈奴军队无功而返。刘渊以前的战略是向西发展,先取关中,再取中原,那时壶关并不成为他的障碍,所以一击不中,就没有再出手。如今刘渊得到朱诞的情报,想直捣洛阳,壶关就成为匈奴必须拔掉的钉子。


匈奴那一边,以刘聪为统帅,王弥为辅,石勒为前锋都督。


西晋这一边也知道此役非同小可,倘若壶关失陷,以后匈奴渡黄河时再无后顾之忧,远在晋阳的刘琨也会被切断联系,成为悬于敌国的孤军。刘琨与东海王都很着急,刘琨派出护军黄肃、韩述,东海王派出淮南内史王旷,去解救壶关之围。


刘聪让石勒去对付黄肃,自己亲自对付韩述。黄肃与韩述分别在壶关东南的封田、西涧遭遇敌军,兵败身死。此时,晋军主力才刚刚渡过黄河。


晋军主帅王旷出身琅琊王氏,是王衍的族弟。王旷在历史上名声不响,不过说起他的儿子,那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王旷之子名羲之,字逸少,即大名鼎鼎的“书圣”是也。


王旷的字写得也很不错,不过他肯定不是一个将才。渡过黄河之后,晋军内部发生严重分歧,王旷主张直扑壶关,手下两个将军施融、曹超表示反对。施融说:“前方地势不明,万一敌军扼守险要突然杀出,我军即使有数万之众,恐怕经不起几波冲击。不如先在黄河边修整,先派斥侯探明敌情,再做打算。”


但是王旷很自信,对于施融的谨慎嗤之以鼻。施融又劝了几次,王旷怒了,说:“你这是在破坏士气,小心我将你治罪。”


施融一看领导怒了,要扣帽子,不敢再劝,回到营帐对身边的人说:“完了完了,刘聪石勒善于用兵,王旷不懂军事。我们这回是必死无疑了。”


两军相遇在长平,这是一个有名的古战场,曾经发生过秦国军队坑杀赵国四十万降卒的惨烈往事。这一仗是西晋王朝在回光返照时期集中精力进行的一次垂死挣扎,打得十分曲折惨烈,战斗中刘聪的战马中箭,刘聪几乎被晋军活捉,这时幸亏有个叫李景年的匈奴让出自己的马,刘聪才得以幸免。


此役的最终结果是晋军大败,数万士兵死掉一大半,施融与曹超两个副将战死沙场,王旷单骑逃回洛阳。得胜的刘聪扫荡了壶关附近的屯留、长子两个县,前后杀死、俘虏晋军一万九千余人。


镇守壶关的上党太守庞淳绝望了,以壶关投降匈奴。


石勒遇张宾

得了壶关,刘渊就把目标锁定洛阳。


永嘉三年八月,匈奴汉国第一次以洛阳为战略目标展开攻势,依然是兵分东西两路,石勒率领东路,继续骚扰冀州;西路由刘聪出任主帅,他与王弥在前面开路,刘曜与赵固在后面支援。


这时冀州刺史丁绍突然得了暴病,死了。丁绍是历任冀州刺史中最有威望的一个,也是最具军事才能的一个,曾经多次打得石勒屁滚尿流(当然也曾多次被石勒打得屁滚尿流),此人因此颇为自负,幽州的王浚、青州的苟晞都算当时名将,却全都不入他的法眼,丁绍临死前叹息说:“此乃天亡冀州,岂吾命哉!”


然而丁绍的暴毙并没有给石勒带来好运。王浚生怕石勒在冀州太得意,派出乌桓祁弘与段氏鲜卑的大单于段务勿尘一起,率军十几万去教训石勒。双方等在常山郡的飞龙山相遇,石勒吃了大亏,被消灭一万余人。这一仗打得石勒产生心理阴影,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每遇到段氏鲜卑就退避三舍


吃了败仗的石勒向南撤离到黄河边,屯兵于几个月前刘景光顾过的黎阳县。黎阳百姓被刘景的残暴吓坏了,诸多坞堡表示臣服,其余有三十多个不服从或者反叛的坞堡,都被石勒攻陷。石勒在当地征兵征粮,通过以战养战的方式取得给养。


石勒前后征服的坞堡累计已有好几百,为了表示忠诚,降服的坞堡主会派亲朋到石勒军营做人质。这些亲朋都是司、冀两州的士人,石勒将这些人整编到一起,号称“君子营”,随军移动。


这件事对石勒而言意义深远。石勒和他的小伙伴们,要么奴隶出身,要么草寇出身,冲锋打仗有一套,但谈到韬略、谈到治理,那就完全不懂了。所以最初几年,石勒只能充当前锋都督这样的角色,给刘聪、王弥打下手,他被视为一员猛将,但是没有帅才。由于缺乏大脑,石勒的军队在早期只图眼前饥饱,没有长期规划,这跟流寇差不多。


设立“君子营”之后,石勒开始恶补他所需要的,由流寇向逐鹿中原的枭雄进化。石勒不识字,就让那些士人读史书给他听。通过《汉书》,石勒迅速成为刘邦的崇拜者,这个平民出身的皇帝的成功逆袭,给予出身低微的后辈枭雄们榜样与精神寄托,与石勒有相同爱好的还有一千年之后的另有一位皇帝,乞丐出身的明太祖朱元璋。


与刘邦一样,石勒对于权力有着异常敏锐而准确的直觉。当士人读到郦食其劝刘邦树立六国后裔为诸侯,共同对抗秦军时,无师自通的石勒打断了他,惊讶地说:“这是个馊主意呀!汉高祖何以得到天下?”士人接着往下读,读到张良劝谏,郦食其的计策最终没有实行,石勒松了口气,说:“幸亏有张良呀”。这份天赋,大概就是当年张良所谓的“沛公殆天授”吧。


石勒也很快遇上了他的张良。此人的名叫张宾,字孟孙,赵郡中丘人。


张宾的出身与王弥相似,父亲张瑶曾担任中山太守,张宾本人也曾出仕,担任中丘王的帐下督。张宾曾对同族兄弟叹息说:“我的智算鉴识不在张子房之下,可恨生不逢时,遇不到汉高祖。”当年张良可是要被封万户侯的,张宾对自己怀有这么高的期望值,区区帐下督肯定是越做越憋屈,所以没过多久,他就借口生病辞职不干了。


石勒扫荡冀州,张宾认为他的汉高祖终于出现了。他非常兴奋,对人说:“过往冀州的将军我见得多了,唯独这个胡人将军可与共成大事。”可恨石勒没有学会刘备三顾茅庐,张宾在家等了几天不见石勒上门,就决定毛遂自荐。他学习当年的郦食其,提着利剑自动送上门。


石勒将张宾吸纳入“君子营”,起先并没有发现这个谋士有何出众之处,但是张宾算无遗策,很快就引起重视,被石勒倚为腹心。后赵政权的建立,张宾居功至伟,这是后话,容后再禀。


刘聪先胜后败

说完东线,再来说西线战事。


刘聪的进攻路线是由平阳向南进入河东郡,再从河东郡渡过黄河进入弘农郡,弘农郡在洛水上游,顺着洛水往东进入河南郡,可以抵达洛阳城西,并且可以控制洛阳城的水源。


由于从平阳到河东郡的通道早已被打通,刘聪很轻易地抵达黄河边,又很轻易地渡过了黄河,进入弘农郡。东海王派平北将军曹武去阻击,但是晋军气喘吁吁地赶来,起到的作用却是陪刘聪练兵。两军一交锋,晋军败得稀里哗啦,曹武与将军宋抽逃得快,捡回一条命,另一个将军彭默逃得慢,当场殉了国。


洛阳出兵的同时,关中都督南阳王司马模也派出部将淳于定、吕毅,领着关中军队出潼关。这大概是想与曹武夹攻刘聪,可惜曹武败得太快太彻底。


潼关在弘农郡的西部,刘聪也在由西向东进攻,所以关中军队出关后,一直尾随着刘聪。刘聪走到弘农郡最东部的宜阳,突然停住脚步,关中军队收势不住,一头撞上来,追尾了。追尾的结果又是刘聪大胜,淳于定抱头鼠窜,逃回关中。


从出师到宜阳,刘聪战无不胜,作为一名年轻的将领,这种感觉自然是十分美妙的。但刘聪的喜悦不限于此,只要过了宜阳进入洛川,洛阳就唾手可得,改朝换代就指日可待,父亲刘渊就会成为全天下的共主,而他就会成为新王朝的皇子,甚至有可能,成为太子。


刘渊有五个儿子,刘聪排行第四,被封为楚王,其余四个兄弟依次是梁王刘和、齐王刘裕、鲁王刘隆和北海王刘乂,当时刘渊的态度还不明朗,没人知道哪个儿子会被立为嗣子。


诸子之中,刘聪无疑是最能干的一个,也是战功最卓著的一个,但遗憾的是刘聪的母亲张氏只是刘渊的侧室。这是一个致命的缺陷,因为刘渊汉化已深,他很有可能会按照汉人宗法制“立嫡以长不以贤”的原则选择大儿子刘和,刘和的母亲是呼延氏,是刘渊的第一任皇后。


倘若,此次刘聪锦上添花,拿下洛阳,擒获西晋天子押回平阳,会不会打动父亲左右摇摆的心呢?


刘聪觉得这是很有可能的,新“汉”朝的第二任天子很有可能就是他了。


胜利的喜悦与对未来美妙的憧憬让刘聪降低了警惕,当弘农太守垣延派人来请降时,刘聪并没有感到异常。太守有守土之责,垣延守不住弘农郡,也会被西晋政府追究罪责,许多人处在这样的困境下,就会选择弃旧主投新主。刘聪以为垣延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当刘聪意识到自己犯了轻敌的错误时,已经晚了。在黑夜深邃的黑暗里,垣延领着伏兵杀入毫无防备的匈奴军营,当时刘聪唯一能做的就是落荒而逃,逃出宜阳,逃出弘农郡,逃过黄河,一直逃回平阳。


这是匈奴汉国前所未有的惨败,刘渊亲自出城迎接铩羽而归的刘聪。平阳城外的刘渊一身素缟,表示替阵亡的士兵举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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