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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乡轶事~12.回家

 汉沽老潘 2016-12-22

                                                     .回        家


    1976年12月20日我登上返津的列车踏上回汉沽的路程。回想1969年3月20日,当初接我们的大轿车停在石槽路旁,大家下车后,接我们的生产队副队长李义廷对我们说:青年们,我们从这儿下车再走三里地,前面,他用手向西一指,那就是我们屯子,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远远望去,低矮的丘陵下错落不等的几排草房的烟囱正冒着缕缕青烟,做午饭的时间。我们一行人跟在李义廷身后默默向杨洪业屯走去。开启了我的知青生活。这里的父老乡亲待我如亲人,从生活到劳动以至我的每一步成长都倾注着他们的关爱。我们刚一到那的时候,就有社员跟我们说:我们并不缺劳力,就像一碗饭原来是我们这么多人吃,你们来了仍然是吃这一碗饭。但是毛主席说了,我们就得接收。要不是毛主席的指示你们也不会大老远的从天津到我们这儿来。一晃,我在这儿生活,劳动了七年又九个月的时间。招工通知上要求在12月31日前报到,我就特意选了20号这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回家。
    1976年10月粉碎“四人帮”后,明确了这一年停止招生,彻底断了我上学回家的念想,大概10月底前后,我接到了我哥哥的来信,说盐场招工扩大了范围,由原来只招儿女扩大到可以招弟弟,妹妹或侄子,侄女。给我报了名。盐场已经审核批准录取了,招工录取通知书估计下月中旬左右盐场会派人送去。信中还说了很多要我回家的话,意思很明确就是怕我再放弃这次回家的机会。我看到这个消息后非常高兴,心想我终于可以回家了。可是心里又有点小糾结,这也是我性格使然。                                                                                                                                  
    就在前几天,公社党委委员负责组织工作的贾庆斌刚刚找我谈完话,肯定了我的工作,赞扬了我的为人,然后就是让我接受组织的考验等等。意思是可能要提拔我,但是又没有明确地说。我想这也是做组织工作的人的特点吧。我有什么事都愿意和我们书记说,征求他的意见。我来到他们家,把我哥哥来信的内容跟他说了,他沉思片刻对我说:好。这可是个好机会,前两次上学都没有走,其实挺可惜的。那时我也想让你留下来,多帮帮我,所以我也没有咋鼓励你走,要是早点走就好了。谁成想几个月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变化这么大。我总跟你说,你在这,必竟不是长久之计,到啥时候都得回家。他媳妇也在一旁说:回家多好啊。我说:可是前两天老贾刚刚找我谈了话。书记说:我知道,他不也没有说啥时候提拔你,提拔你干什么吗!就说让你接受组织考验,可谁知道考验多长时间啊。我认为提拔你的困难很大。一方面是前两年刚提拔了长胜的张荣发当副书记,去年又提拔了向阳大队的xxx(女)当副书记,(叫什么名字我忘了)。还能再提拔你吗?另外,我知道东兴大队的书记唐国臻也是培养对象,他上学时比我高一届,工作有能力,群众基础好,各方面联系广,现在又是正书记,还是回乡青年,各方面都比你有优势。另一方面我们大队人口少,土地面积小,是公社七个大队中比较小的大队,不像长胜,东兴,东胜大队在公社说话占位置。前几年,公社根本就不重视咱们大队。过去,计划生育,红医经常是倒数第一,第二的。自从你管了以后,计划生育工作从最后跃到最前了,红医站也成了公社样板站了。特别是咱们把家家通广播的试点儿名额争取到以后,你通过王学民把全公社的电工都邀来为咱们按广播,只用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全大队家家户户都按了广播喇叭,全区社,队到咱们这开现场会,全市农村推广咱们的经验,公社脸上也有光啊。可是这些有多大的用呢?大队就是这样,用你你就是大队干部,不用你,你就啥也不是。这几年咱们的收入还不错,可是靠天吃饭哪有啥准啊。回家进工厂挣工资,有固定收入,有啥为难招窄的有亲人帮着,咋也比在这儿强。我听了他的话感到句句是大实话,推心置腹。心里像打开了两扇窗户,豁然开朗。坚定了我回家的决心。<br>     
     十一月份的一天汉沽盐场来了两个人给我送来了录用通知书。一人叫荆聪,后来我知道他是四分场的工人,家住在盐场东大院宿舍和王顺同学住在一个大院内。另一个人叫刘润利是盐场机械队的工人。当时我就不明白这么一封简单的录用通知为什么不用挂号邮寄而是专门派人送。这次和我一起被盐场招工的还有长胜一队的社会青年黄宝库等人。荆聪还张口找我要了几十斤黄豆。因为同着黄宝库等人的面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他,就答应了。      
     通知书是铅字打的黑油墨印的32开纸那么大,台头用刚笔写着我的名字,然后就是说你已经被盐场集体修滩队录用,要在12月31日前带着录用通知,户口和粮食关系到盐场修滩队报到。下边就是日期和公章。正式接到通知心情依然复杂,虽然书记的一席话让我顿开茅塞,但是心里总是慌慌着,像长了草一样。    
     一天去区里办事,办完事后我去了知青办找到了靳主任,跟他说了我哥哥给我办招工的事,他听了以后对我说:盐场招工的事我知道,是集体所有制工人,没啥意思。可是我当时并不知道集体和全民所有制身份的区别,也不知道干部和工人身份的区别,可以说对这些一无所知。只是在后来的实际工作中才体会到身份不同的厉害。他又说:你父母都不在了,回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我知道你留恋家乡,我原来认为天津是大都市,可是我去塘沽,汉沽一看什么天津市啊,说白了就是俩个大屯子,连公共汽车都没有,也都是土房子,真没啥可留恋的。他问我:你定了吗?想走吗?我说:我这不是犹豫不定才来问你吗?他说你要是问我,我希望你留下。但是,是走还是留这个主意得你自己拿。听完他的话,心里还是矛盾。     
     报到的日期日渐临近,没法再拖了,因为决定走以后还有很多事要办。这天上午我去公社,我先找到公社党委秘书赵书凡对他说了我招工的事,他说:好事,他看出我的矛盾心里,就对我说:千好万好也不如回家好。别犹豫了赶快去办户口和粮食关系,然后回来到我这把档案和组织关系带着。从他那出来正好遇见民政的赵忠军,我跟他关系挺好的,我跟他说了我被招工的事和来办关系,他对我说:可惜了,你已经到这一步了,咋不再坚持一下呢?他是指我可能被提拔的事。他也是党委委员,可能有些内部消息。但是那时我已经坚定了回家的决心了。我到了公社派出所,正好老所长邢所长在,我跟他一说,他连声说好好。马上就给办了户口迁移证,然后到粮管所办了粮食关系,回到赵书凡那拿了组织关系和档案就回了大队。见到书记我对他说:户口,粮食关系,组织关系都办完了。书记问我准备哪天走啊?我说:准备12月20号走,书记说:还有二十多天呢,咋选的20号呢?我说:我是三月二十号来的,我就选了二十号走。书记看了看我没有说话。我又说:这两天我就不上大队来了。我在青年点把要需要交待,需要办的事写写,然后交给你。另外我也要整理整理东西。他说:行。回到青年点开始写工作交待,遗留问题以及我的想法,总之想的很细,写的也很细。我想只有这样我才对得起书记,对得起大家。我把这些些完了之后,就开始整理东西。
    说整理东西也没有啥可整理的,就是有几本书平时就在炕上撇着,现在收起来得带走。还有就是平常穿的衣服需要洗洗。别的也没有什么。就在我收拾东西的时候,我们的生产队长王克勤来了。进门就说:老田,你不够意思啊!你走,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们说,我去供销社遇见了蒋书记他跟我说我才知道。我赶紧解释,我说:王队长是这么回事,有了招工的消息以后,总是拿不定主意走还是不走,昨天上午才决定走,去公社办的手续。回来我就开始写需要交接的事项,我想把这儿弄利索了,就去你那串门告诉你我要走的事。他说:行了,我都知道了。书记都跟我说了你不是20号走吗!干啥都赶趟。平常跟你说说笑笑的,一听说你走心里边还真不好受,不管咋说,还是回家好。想想你这几年可给大家办了不少好事,从你办拖拉机开始,到每年春,夏的化肥,生产队挡老绩了。他说的拖拉机就是那一年我们生产队的马得了“马传贫“(一种传染病),马死了很多,生产遇到很大困难。这时区知青办以我们先进青年点的名义奖励了我们一台铁牛55拖拉机。手续都是我办的。我说:你就别说了,我干啥都是应该做的。他说:你走我们也没啥送给你的,我跟郭文华商量了,叫张木匠去仓库挑一块上好的红松木料,给你打一对箱子,就算是我们社员的心意了。我说:那可不行,千万别介。他说:没啥不行的,已经干上了。想起我下乡来时,由于家庭困难买不起箱,就用了一块铺板求我们同院的老邵家大哥(他是业余木匠),打了一个似箱似柜的那么一个东西,装了被褥和一些衣服就来了。回去的时候这里的乡亲送给了我一对红松木箱,张木匠跟我说:木料故意用厚的,将来箱不用了还可以拆了干别的,整个箱子的木料没有一节子,所有该用钉子的地方都用的是竹钉。这对箱子我一直保存到2008年拆迁。由于我借别人的住房,箱子家具都放在别人家。可惜的是箱子被别人拆了装修用了。
     就在要走的前两天,蒋书记来到我们青年点看看我准备的怎么样了。给我带来了一面袋粘豆包,他说没有什么给你的,你嫂子说给你带点粘豆包,以后再想吃就不容易了。然后又从兜里掏出来两个红塑料皮的日记本说:这是大队给你买的。我打开看看第一页上写的是“继续革命永向前”。是大队会计徐亚军的字体,还盖了大队的公章。他又说:我们开会定了,一是下午你去找出纳,支600块钱走时带着,决算得到一月份呢!就算给你提前结算了。如果还有富裕,我就给你寄去。如果支多了就算了。估计差不了多少。大家都要去送你,老书记那么大岁数也非要去,没办法。范围就定的是班子成员,大队工勤人员。你们队的55拖拉机和大队的东方红28拉三十人左右差不多。饭店就定在了经常买你们菜的站前旅社。那点咱们买票,托运行李,进站都方便,他说完这些话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什么事都给我想到了,真是细致,周到,体贴入微。我一直到现在我都认为:他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人。我很庆幸我落到了这么好的大队。我也很幸运落到第五生产队。
     20号上午10点多,我们来到了站前旅社,一个四十多岁的男职工领着我和小姜等三,四个人去买票和托运行李,有他带领很快就办利索了。在旅社餐厅我们大家一起吃的饭,菜很多,都是什么忘了,喝的酒是玉泉大曲,但是大家都没怎么喝,剩下了很多。开始书记讲了几句话,然后他就让我说,我端着酒杯想说的话很多,可是就是不知道从哪说起,只是不停地说:谢谢大家,谢谢大家。这时我望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庞,一双双熟悉的眼睛,我在想我回家的决定是对还是错呢?我现在离开了他们,何时能再见面呢?我们吃完饭后就在附近找了个照相馆照了一张合影。从照相馆出来我对他们说:天挺冷的大家就早点回去吧。我这没什么事了。我自己上车就行了。可是他们坚持把我送上火车再走。这时我对“依依不舍”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今天,是我从第二故乡回来整整四十周年。四十年来我在那里的一幕幕情景经常浮现在眼前,最准确的描述用魂牵梦绕是再恰当不过了。如果有人问在那生活苦不苦,回答是肯定的:很苦,劳动累不累?回答也是肯定:很累。但是这些苦和累早已被当地父老乡亲的博大胸怀,真挚的大爱所融化。也正是这些朴实的父老乡亲教会了我生活,教会了我工作有了这段生活,工作的厉练才使我在以后的工作,生活中克服困难,永往直前。
     我回到家第三天,就去盐场鸭子港修滩队报到了。开启了我从萝卜窖到咸菜缸的生活。          

                                                                                         田长贵 写于2016年12月20日


                                                                   汉沽老潘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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