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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龙山脚下有个马陂村，村民跟山中群狼结怨甚久，具体因何而起不得而知，村中多人被狼咬过，家畜也让狼叼过不少，更可气的是，狼群跟村民打过几次仗后，虽然都以失败告终，却越来越精，甚至会半夜跑到猪圈里把喂了一年的大肥猪赶走。 不过，五龙山的狼，数量越来越少，能活下来的，都是狼精。 这日，六旬开外的村长老冯，带着老伴去女媚家串门，在外庄，有十五六里，两人没跟儿子住在一起，临走时锁了院门，告诉儿子今天不回来了。老冯的闺女快生了，亲家母又死的早，老冯夫妇担心闺女，带了些药材和滋补的东西去。 老伴将事情交待完，又心血来潮，说暂时不想在闺女家住了，于是两人又徒步返家，到村口时，天已黑透，突然看到一只大狼叼着鸡走了过来，狼背上居然还背着几只鸡，也不知道怎么办到的，这大狼也是一怔，没料到会在此碰到老冯夫妇。 一时间，两人一狼都不动。 老伴小声说，“我喊两声？大家就都起来了。” 老冯摇了摇头，说，“算了，你看这是只母狼，狼肚子鼓得厉害，怕是要生了，大冷天，怪可怜的，咱放它去吧。” 然后指了指旁边上山的路，母狼会意，拖着一身长毛狂奔而去。 两人回家一看，原来是自己的鸡窝被这母狼洗劫了，里面六只鸡全都不见了。 老伴就取笑老冯，“你看看，美了吧你，那母狼把咱们的鸡全叼走了。” 老冯嘿嘿一笑，“不碍事，鸡能值几个钱，话说回来，这狼倒是挺能的哩，它咋就知道咱俩不在家。” 老伴哼了一声，给他一个白眼，不搭理他。 老冯磕磕烟袋锅，突地“咦”了一声，“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这么多年，就只有咱村打死狼了，这些畜生虽然老是偷东西，急了还咬人，但从来不像其他地方的狼，咬死人，叼小孩，我总觉得咱五龙山的狼精着呢。” 老伴听到这里，也笑了，“不精的话，能半夜把五妞家的猪赶走？” 这年的冬天奇冷，雪下了一场又一场，五龙山的积雪总也化不完，麻雀都冻死了不少。这日，老伴住闺女家，照顾月子，老冯一个人在家，夜里突听得有人敲门，起初认为是风，听听又不像，就趿着鞋开了房门。 一股冷气迎面扑来，老冯缩着肩膀，又将院门打开，心脏骇得差点停跳，却看见一只长毛老狼缩在门口，老冯啪的一声将门关上，哪知这狼在门外又敲起门来，呜呜直叫。 老冯哆嗦着，方才似乎看到这狼的肚子快垂到地上了，心里一惊，“莫不是一个月前的在村头碰到的那只母狼吧？”小心翼翼再次开了大门，胆战心惊地盯着狼。 狼仍是呜呜叫着，老冯瞥了一眼长垂的狼肚，“哦”了一声，稳稳心神，笑着说，“我明白了，你下了崽了，又没存粮，对吧？” 狼垂着头，呜呜地叫。 老冯又说，“今天你是遇到我了，”将灶屋的剩馍扔给这母狼，母狼饥不择食，吃了十来个，老冯索性将老伴留给自己的那盆蒸好的馒头都装进一个布袋里，递给母狼。 老母狼叼着布袋口，一步一瘸地出了院子，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一眼，老冯摆摆手，老狼又调整步子，虽伤了一条后腿，仍比人快，少倾，从村口传来一阵狗叫。 “一定是闻到老狼的气味了，”老冯想。 回到屋里，老冯又吸了袋烟，心想，这母狼也真是成精了，咋就知道我会给它东西吃，还知道我老伴不在家，难道也是闻味？又觉荒唐，差点笑出声来。 之后，再没遇到这只母狼。 又到春暖花开时，天气暖冷不定，老冯年轻时留有病根，受不了，一天夜里，一抻腿倒在床上不动，没了气息。 他在村里威望很高，子女商量后事，合了一副棺材，这儿子自小没受过什么罪，老冯在世时，他不敢造次，老冯这一走，他就借此在灵堂上跟妹子商量着将老妈送到她家里长住，顺便还可以照顾刚出生的孩子。 在场人的心里都有数，老冯儿子只不过想把老妈踢给妹子罢了，念在老冯尸骨未寒，不便数落。 两日之后，出殡，马陂村受过老冯恩惠的人极多，整个村子都来给他送葬。 一路撒着纸钱，送葬的队伍沿着山路蜒蜒而行，快走到墓穴处时，却从山上跑来一只大狼，领着三只小狼崽，仔细一看大狼的后腿还有点瘸，但是跑的挺快。 马陂村的人多年没有见过大白天有狼敢大摇大摆的经过了，都“咦”起来，这四只不知死活的畜生竟是奔着棺材而来，挖墓的几人拎着铁锹镢头，以逸待劳，等它们一靠近，使劲抡死它们。 哪知这老狼离棺材还有几丈远，突地像狗一样卧倒，身后的三只小狼见状，也有样学样。 村民大吃一惊，这四只狼竟在叩拜老冯，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一时间，空气凝固了似的，整个送葬队几百号人，哑雀无声，响器班也停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见这狼仍然磕头不止，有些心烦，这时，抬棺的二狗碰了碰旁边的孬娃，指指棺材，孬娃歪着耳朵听了听，脸色大变，又拍拍旁边的钢蛋。 少倾，离棺材近的人都听到了，棺材里有动静。 抬棺的八人，有五个人腿都打颤，又不敢落棺，唤来几个有阅历的长辈，商量一阵，有人叫一声“开棺！” 老冯的儿子说什么也不同意，说重新开棺对后辈孩们不吉利，这时终于有人忍不住，冲上来甩了他几个耳光，“要是人还活着呢，咋？你盼着恁爹早点入坟？” 老冯儿子看看四周村民，不敢再吭声。 开了棺盖，众人先是闪到一边，最后几个大胆的围了上来，然后兴奋地大叫，“冯大伯还活着，冯大伯睁眼了！” 原来，老冯只是旧病复发，气息微弱，加之“尸体”上又盖着被子，看不出胸口起伏，直到入棺钉盖了，送葬了，路上颠簸，让老冯苏醒，重返人间。 老冯说，醒来后伸手不见五指，翻不了身，唤天天不应，叫人人不答，又隐约听得响器声，知道自己是入了棺了，心里焦急，拍打棺壁，毕竟三天滴水未进，哪有气力，结果谁也没有听到，直到碰到这一大三小四只狼拦住去路。 老冯将这情况一说，村民纷纷拍手相贺，老冯又听村民说刚才四只狼在磕头，不然就入土封坟了，长长地出了口气，连忙问狼在哪里，村民们指了指，又都奇怪道，“出邪了，刚才还搁这儿呢，咋不见了。” 老冯眨眨眼，半晌道，“这狼也想送我一程吧，要不然就是闻到了我还没有死哩，”于是又将自己两次遇母狼的事告诉大家。 人群里有人说道，“啧啧，冯大伯，你喂了这狼两次，它都懂得报你的恩典，有人你喂了他恁多年，却喂了一头白眼狼。” 老冯自然知道说的是谁，朝旁边的儿子看了一眼，儿子别过脸去。 老冯叹了口气，道，“也罢了，我本来想将这事带到坟里去的，今天也告诉你，孩子，你爷爷那辈是有钱，到了我这里，我都七七八八的拿了出来，接济乡亲们了，你老是不信，觉得我们俩把钱给你妹子了，唉，都是自己的孩子，我哪会偏向谁呢，你也看到了，今个儿我出殡，连外村的人都来送行，还不是因为你爹我做过几件对得起大家的事么，当年那个做保安团团长的刘书微，他爹死的时候，为啥连个抬棺的都没有呢？” （故事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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