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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旅途之夜。 或许知道大家还没有睡醒的缘故，当乏透了的列车死死地躺在济南站再也不肯动弹时，天还没见亮，依然静悄悄地笼罩着黑盖头。怀揣着满腹希望，却带着倦意，拖着疲惫的脚步，我和老屠、赵师傅仨就这样在主人还没有起床之前，冒犯地踏进了因济水得名，以泉城著称的古城──济南。有着厚重历史沧桑感的济南府啊，要不是怕惊扰了你的美梦，我真想大声地呼喊：您好啊，济南！ 济南的冬天是寒冷的。刚下列车，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暖乎了一夜的脑袋瓜儿也一下子透彻地清醒过来。空气就像冰冻过的，冷得逼人，令你止不住地有些哆哆嗦嗦。 城内，只有早班公交车在主干线上轻松地行驰。那圆润的橡胶车轮与平坦的柏油马路温柔接触时发出的“滋滋”摩擦声，就像是还在美梦中的少妇幸福地躺在丈夫怀里喃喃地哼出梦呓般的呻吟声。马路上，冷冷清清的，很少碰到其它车辆和行人。炫耀了一夜的路灯还在骄傲地大放光明。马路两旁，除了少数晨练的老人在踢腿甩胳膊外，依然没有多少行人在大街上走动。沿街店面大都被铝合金卷帘门遮挡着不见庐山真面目。很显然，整个济南城还在静谧的夜幕里酣睡，如同晚上不想睡，早上起不来，爱蒙着被窝睡懒觉的小姑娘一样，美丽的济南城还没有彻底醒来。 转悠了一阵，我们就近找了个点心摊，凑着大铁桶炉子腾出的热气吃了顿早点，填填肚子暖暖身。那摊儿就摆在露天的胡同口，上面用塑皮袋扯了个顶篷。摊主个头不大，看上去三十模样。他边张罗着生意，边搓揉着冻得有点发僵的手，时不时地还要送到嘴边呵护几下。说实话，给人的感觉干这行挺辛苦的。闲聊中，我们得知他是近郊的长清县人，自小在黄河边上长大。因在家种地挣不上多少钱，出来摆点心摊已快一年了，就租住在胡同里的一间东家平常堆放杂物的小平房里。经营上靠着起早摸黑，薄利多销，和气生财，凑乎着还过得去。只是盼着多干几年，能多挣上几个钱，回去后好将几间旧屋重新翻盖一下，彻底改善原有住房条件，对父母和孩子也算有个交代，在村里，左邻右舍的，外边来个人啥的，脸面上也有个光彩。多好的爷们儿，不愧为孔夫子故里的乡亲，不论到那儿都不忘做人的责任和尊严。我不由地对他肃然起敬。但愿您的愿望早点实现，令人尊敬的山东老乡。 天实在太冷，连脚趾头都发痛，在马路边硬挺，还真有点受不住。我们便在经七路的济南第一机床厂招待所住下。一进门，简直是二个世界。屋内热气腾腾，暖气正旺着。一种家的感觉不禁油然而生。房间设施条件虽然简陋了点，但卫生倒还可以，被褥垫单也挺干净的。不由分说，泡杯浓茶暖暖肚子，然后躺下休息，消除一下旅途的疲劳和寒气。 九点过后，大街上明显地呈现出车水马龙，人头攒动的热闹景观。挤上公交车，没费多少时间，我们便来到了大观园。这是处繁华的商业街道，商店多，客流量大，是商品信息的聚汇点和扩散点。至于这地名为何叫大观园，我闹不清楚，也没有向当地人打听。其实，这地方也就是像南方的小商品市场一类的商业摊点，该不会同《红楼梦》中的大观园有什么必然的牵连吧？反正给人的直观感觉是经营生意的好地段。 我们单位在这儿设有炉具销售点。店面不大，只有两开间。除了店堂外，向里进深，有一间小办公室。里墙外，还有个小院，前不久发送的几十台炉具就整齐地摆放在那儿，视觉印象上还很有点销售能量的模样。店经理姓李，一进门就和我们扯上了。握手、落座、沏茶、寒暄，全然是一套中国商人的繁琐交往程序，老大一会儿也没切入正题。这人有四十多岁，不到一米七的个儿，挺浓的眉毛，眯细着眼，一说话就露出两排不白的牙，看上去就是个会粘糊的人。费了好大劲儿，才闹明白，这销炉具的事是他们单位另外一位同志专门经管的。因他的老母亲病重，已经好久没来店里上班了。炉具的样品每天都搬出搬进，来看来问的人挺多，都夸式样好看，价格也还可以，但买的人不多，主要是没见过，闹不准内在性能如何。他们打算先给内部职工每人发一台试试，做点宣传，要求我方在价格上再优惠一些。洽谈的结果，双方都让了步。职工使用的再优惠一点，对外销售的不变。我方还要求店里在销售宣传上再下点力气，横幅照挂，产品介绍单照发，尽量扩大影响。不管咋说，销售结果虽然不尽理想，可总算有了眉目。 赵师傅没来过济南，加之这儿的业务处理暂告一个段落，又是星期六，言语中有那么点劳逸结合，放松一下的意思。实事求是，合情合理，又有啥不可以的呢？在附近的快餐店里简单地吃了顿午饭，我和老屠就陪他去大明湖游览，总算是寻得了一次自我调节，自找乐趣的美好机遇。 这大明湖在城的北部，是济南的三大名胜之一。整个湖面有４６.５公顷，由珍珠泉、芙蓉泉、王府池等多处泉水汇成，出小清河流入渤海。清人刘凤诰曾经有过“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咏湖诗句。以前听人说过，大明湖有二怪，湖内无蛇，青蛙不鸣。是否属实从没考证过。但此次确实未见蛇游未闻蛙鸣，即使有，它们也该冬眠了。凭心而论，这大明湖确实是一处值得一游的好地方，尽管我见过祖国许多地方的名胜古迹。那亭台楼阁，水榭长廊，参差有致；雪松杨柳，碧水蓝天，景色佳丽，真是诗情画意，美不胜收。那含情脉脉的情侣，挽臂依偎着；那天真活泼的孩童，嬉笑打闹着；还有那簇拥在一起的老人，精神矍铄地拉着清脆悠扬的京胡，扯着韵味十足的京腔，拍着动感优美的节奏点，在夕阳下晃动着，更是富有生机，耐人寻味。触景生情，她使我想起了老舍先生写的《大明湖之春》来。三十年代的大明湖荒芜得很，湖中是“用坝划开的多少块'地’”，“水黑而不清”，“水定而无波”，莲蒲丛生，“土坝挡住了水，蒲苇又遮住了莲，一望无景”，“既不大，又不明，也不湖。”一次狂风大作，把他院中的两株紫丁香吹得“象煮过一回，嫩叶几乎全破了！”使他感到“济南简直可以说没有春天”，“大明湖之春更无从说起。”其实，老舍先生对大明湖还是格外钟情的。他期望“假若能把'地’都收回，拆开土坝，挖深了湖身，它当然可以马上既大且明起来：湖面原本不小，而济南又有的是清凉的泉水呀。”时过境迁，今天的大明湖已是枯木逢春，丑小鸭早已变成白天鹅了。连冬天都这么俊俏，那么，到了春天她定会出落得像大姑娘一样更显妩媚。大明湖呀，您真的珍贵得很呢。如果老舍先生还健在重游的话，我想，他是决不会再停留在“只是在秋天，大明湖才有些美呀”的赞叹上了。 黄昏时分，伴着落日的余辉，我们兴趣昂然地在一家小饭铺喝上了。餐馆虽然不大，生意却挺火爆，顾客坐满了里里外外的餐桌，不时地爆发出阵阵轰然大笑声。北方老乡们就餐时气氛热烈的喧闹声也深深地感染了我们。人生在世，除了亲情、恋情，还应该有友谊。工作之余，三五好友，围桌小酌，畅所欲言，确实是生活中的一大快乐，也不失为一种编制和加深人与人之间情感纽带的契机和黏合剂。学着济南人的样，我们一盅又一盅，美滋滋地相互敬让着。菜肴虽然简单，心情却很开朗。举杯投箸，谈吐坦然，多年的同事情，朋友谊，大家的兴趣得到了释放，那股热乎劲儿几乎冲淡了寒意浓浓的济南冬夜。 一九九三年十二月四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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