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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河虾

 晨曦山楼 2016-12-26

             捉河虾

    我从小就不爱吃鱼,但特别喜欢吃虾,尤其是河虾。一来是曾被鱼刺卡住过喉咙,有过“被蛇咬”的经历,一辈子都“怕井绳”。二来是特别喜欢河虾那种浓浓的说不出的奇香。因为这种偏好,我不爱钓鱼,但却喜欢捉虾。我们住的地方离海河和墙子河都不远,我常常和小伙伴们结伴去捉虾。那个年代污染很少,河水清澈,河里的鱼虾特别多。用不了半天,便会捉上不少河虾,少则半盆,多则一盆。

我们捉虾用的主要工具是大口罐头瓶。这种捉虾工具制作很简单,将从左邻右舍收集来的罐头瓶冲洗干净后,找一些铁制或塑料制窗纱,剪成一小块,弯制成外大内小的喇叭口形状,固定在瓶口上,使虾米易进不易出,瓶内放入几块腥膻味特别重的羊骨头,再在瓶口处系上长长的细绳,捉虾的工具便大功告成。一般情况下,一个孩子需要二十来个这种瓶子。这种捉虾工具是邻院李大爷教我的。李大爷从小就会钓鱼捉虾,曾在海河里钓上过二十几斤重的大鲤鱼。也许是因此得罪了河里的神灵,在我七八岁时,李大爷在海河边钓鱼时竟失踪了,家属只在河边找到了摆放整齐的鱼杆和板凳,从此再也没人见过他,成为一桩奇案。胡同里的人们都说:人没钓着鱼,却让鱼把人钓走了。

清晨起来,带上一瓶白开水,约上一两个小伙伴,我们便会来到大同道与海河交口处。这段海河有一个向内弯曲的河湾,水流缓慢,常常积聚许多水草,非常适宜虾类繁衍,因而大小河虾特别多,吸引不少捉虾者在此聚集。

捉虾前,我们先用绳子将一个个罐头瓶子徐徐放入水中,再将绳子的另一头拴在桥栏杆上,每个瓶子的间隔大约是一米半到两米的样子,二十多个瓶子大约延伸出去有三十多米。等全部布置停当后,便可从第一个瓶子开始捉虾了。那是一个令人兴奋的时刻,当瓶子渐渐离开水面时,最急迫的是想看看里边到底有几只虾,是大虾还是小虾。当瓶子拽上来后,便会看到一个个大青虾拼命地啃噬着瓶里的羊骨头,丝毫没有要逃命的意思。在阳光照耀下,这些河虾呈半透明状,触角和虾爪不停地舞动着,好像是齐白石水墨画上的虾一样。

我们把捉上来的河虾倒入小铝盆中,再将空瓶子重新放入河中,再提起第二个瓶子。就这样周而复始,一上午可捉一二斤的虾,运气好时,可捉三斤左右。临近中午时,我们收拾好工具,平均分配劳动果实,两三个人每人能分到半斤左右的新鲜河虾。

带着活崩乱跳的河虾回到家,全家人便可享受一顿免费的大餐。那时的食用油特别少,每人只供应半斤,一般家庭很少吃油炸食品。我家就好得多,父亲每年都从东北背回几十斤大豆油,基本够全家吃。我和二弟先将虾须虾枪剪掉,清洗干净后拌入面粉、鸡蛋和盐,滑入六七成热的油锅里,随着劈里啪啦的热油爆裂声,河虾由半透明的青绿色变成赤红色,其特有的河鲜味顿时充满小院。不出十分钟,一盘红亮亮油汪汪的油炸河虾就会摆上餐桌。

要说最过瘾的捉虾经历,还是在黑龙江虎林探望父亲时。

虎林县紧靠乌苏里江,是我国著名的湿地之一,坑塘洼淀特别多,水生资源异常丰富,江中所产“三花五罗”是异常鲜美的鱼种,绝非内陆出产的鱼类可比。我们曾吃过四五斤重的大鲫鱼,六七斤重的鳜鱼,二百多斤重的鳇鱼,那味道,今天想起来还要流口水,就连我这个不爱吃鱼的人都会吃上满满一大碗。

离部队不远有一个洼淀子,平时没有人去,一次看到一队天鹅落入其中,激起了我的好奇心,便一个人偷偷地去了一次。这一去可不要紧,我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激动得心不停地乱跳。原来,这个洼淀几乎是河虾的天下,目所能极之处,水面以下几乎布满了大小河虾,少说也有数十万只。这里的河虾有人的中指那么长,姆指那么粗,长着一对小河蟹般大小的钳子,就像今天饭店里卖的小龙虾一样,只是颜色不同,是青灰色的。第二天一早,我和三弟提着一个铁桶来到洼淀边,每人折了两根长长的树枝,像使用筷子一样,将大河虾从水中一个个夹入桶中。这里的河虾特别傻,当人或筷子接近时,只会挥舞着钳子吓唬人,根本不知道逃跑,因而捉起来如探囊取物。没用两小时,便收获了多半桶,足有六七斤。等到我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河虾抬回家属院后,几个人好奇地围了过来,见我俩抬的是这种没人要的东西,都笑话我和弟弟啥也不懂,并说这种虾不能吃,有毒,吃了会拉肚子,他们当地人从来不吃。我和弟弟听了立刻大失所望,兴奋劲一下子烟消云散。父亲见状,笑着对我俩说:他们都说这虾有毒,其实他们谁也没吃过,都是道听途说,至于有毒没毒,吃上几个便可知晓,大不了拉几次肚子。说完,父亲自己动手炸了一小盆,拿自己做起了实验。第一天吃了七八个,没事;第二天吃了二三十个,还是没事;第三天一口气将多半盆全都吃了,不仅没拉肚,还满面红光,神采奕奕的。

看到实验顺利结束,我和弟弟特别佩服父亲的胆量,忙让父亲又炸了一大盆,没用半小时便一扫而光。这种虾除皮稍硬外,其味道非常鲜美,绝不亚于海河里的青虾。母亲还拿出看家本领,尝试了盐水煮、糖醋烹、辣椒炒和炭火烤等各种做法。从哪以后,不仅我家大吃特吃,周边的邻居也禁不住美味的诱惑,开始尝试着吃,见确实无害后,也纷纷效仿我家,甩开腮帮子大吃起来。没用几年,不仅当地人吃,就连部队军官灶都开始将这种虾摆上了餐桌。等到父亲退伍离开时,我们捉虾的那个坑塘里的虾几乎被人们吃光,价格也从一文不值涨到了四五毛钱一斤。

前些年父亲一个战友探望父亲,说起当年的“北大荒”和当地丰饶的物产时,那个战友不无担忧地说:虽然现在的粮食产量比过去翻了好几番,但由于大量使用化肥、农药和除草剂,不仅造成土地退化严重,还严重污染了江河湖泊,再加上当地水产品逐步进入北京、哈尔滨、沈阳等大城市,至使需求猛增,价格暴涨,进一步加剧了过度捕捞,乌苏里江的水产品产量急剧下降,就连江边上的人都很少吃得上江里的鱼了。估计用不了多少年,在成千上万条鱼网的围剿下,乌苏里江有可能变成一条失去生机的“死江”,“三花五罗”也只能在教科书上看到了……

当看过污浊的长江、肮脏的黄河以及再也捞不上一只虾的海河后,我想您也会产生这样的担心。

                                                                               201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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