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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瑞五:热带雨林历险记

 五成 2016-12-29

热带雨林历险记

 ------谢瑞五

                              

 

20161217日上午由小儿媳Lydia驾车载着我和老伴芬从他们居住的Queensland(昆士兰州)Mackay市出发去游览伊加拉国家公园 (Eungella National Park) 。因小儿当天要为学生上课不能同行,约好明天在下一个景点会面。

伊加拉公园离家约200公里,沿途风景如画,赏心悦目,边走边玩,中午才到达公园的接待中心。由于事先已在网上预订了房间,所以我们很快就住进了这个临时的新家。新家宽敞明亮,雅致不俗,设施齐备,不一会我们就折腾出了一个三菜一汤像模似样的正餐。

午饭后,Lydia说她头昏脑胀需要午睡,我和芬就说我们去附近走走。Lydia拿出一张刚才在接待处拿的附近景点简介的复印资料对我们说:接待处的老太太推荐去附近桥头两端的观景台看鸭嘴兽,她指着那张景点简介上的手绘路线示意图说,如果走小圈圈是半小时,走大圈圈是一小时。于是我们俩人兴致勃勃地踏上了走小圈圈的游程。

我们很顺利地找到了第一个观景台,十分幸运地生平第一次目睹了在水中嬉戏的鸭嘴兽。下午三点(此时的悉尼是下午四点,北京是下午一点)我俩告别了水中的小精灵,打算花半个小时走小圈圈去找第二个观景台,此处没有任何指示牌,只有一条继续往前走的林间小道,于是我们毫不犹豫地踏上了这唯一一条前行的小路──后来险些成为了我们的不归路┅ ┅。

这里我不卖关子,正确的走法应该是原路返回到桥头再从桥的另一端走向另一个观景台,而所谓大、小圈圈的一小时、半小时是以接待处为起点和终点来计时的,我们完完全全理解错了,险些铸成千古长恨。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踏上的这条林间小路正是著名的Eungella亚热带雨林,这是澳洲最大的亚热带雨林,面积有三万公顷(公园面积为5.3万公顷),其中还有一段二十五公里长的人行小道,我们现在误入的正是这一条小道。小道约一米宽,似乎是走的人多了而自然形成的路,看不出什么人工开拓的痕迹。

我们越走雨林越茂密越阴森,脚下踏着厚厚的潮湿而腐烂的落叶,所呼吸的空气能明显感受到湿润、清香和一种腐叶的异味,耳边不时传来多种鸟的鸣叫声但看不见鸟的飞翔。正当我们沉浸在大自然的诗情画意中时我突然看见了恐怖的一幕:走在我前面老伴的脚后跟部流着血旁边还有一条黑色的蚂蝗在蠕动。我大叫一声:有蚂蝗!我一看我的脚也有两条正在往上爬。从此时开始一直到走出雨林的两个多小时,我俩都在不停地与蚂蝗短兵相接、肉搏厮杀。

其实上午刚进公园,我们下车在一处森林景点游览拍照时,老伴就曾遭遇蚂蝗的攻击而鲜血直流,后来接待处给了一包盐,告诉我们如果蚂蝗吸在皮肤上,只要撒点盐它就会脱开。现在这包盐就在我身上但我无法使用它,因为此地蚂蝗多如牛毛,只要你一停脚步,它就成群集队往脚上爬,即使我们不停顿地快步走,它们中的“武林高手”也能飞檐走壁攀上你的双脚。

我对蚂蝗的认识是源自一本“中国远征军”的纪实文学,二战时中国远征军在中缅边境的原始热带雨林中也曾遭遇遍地蚂蝗的围攻,有的战士一旦因病或过度疲惫坐下或躺下就可能被数百条蚂蝗爬上身吸血而亡。我们原本就没打算走进雨林作短暂体验,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们会误闯这片雨林,因此没有准备任何防护装备。我短裤短袖、穿一双多孔透气运动鞋、戴一顶太阳帽;而老伴是短袖短裙,但她吸取了上午的教训,将凉鞋换成了平底皮鞋。

两位老人这般休闲打扮居然要进原始亚热带雨林,这不是痴人说梦也算异想天开,但我们俩人真的就这样无知者最无畏,糊里糊涂就闯了进去。

半个小时过去了并未见到另一个观景台,我和老伴都是不愿走回头路的人,我们想或许再走五分钟就到了,就是在这种侥幸心理的指引下我们边与蚂蝗搏斗边快步前进。又走了半个小时,一看表四点正,即我们在雨林中已走一个小时了。此时忽然走出雨林,天高气爽,大放光明,眼前是一条河流,有流水潺潺但波澜不惊,河中有几块大石头可权充垫脚石,不用涉水踏石而过。我们站在河中的巨石上,此处没有蚂蝗之虑,可以坐下来休息喝水,虽然我们一到公园就知道这里没有电信信号,只有接待处有收费wifi但出门就收不到了,但我们还是掏出了手机希望能出现奇迹能通过电话或微信与外界联络,当然是以失败告终。今天是星期六,是假期,我们在度假村和观景台一带见到不少游人,但自从我们进入雨林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任何人影(包含整个在雨林中的两个半小时)。其实我们现在的处境已很险恶,如果我俩现在还稍有理智就应该迷途知返、回头是岸!如果此时我们原路返回,可保证在5点之前回到观景台,但继续前行凶吉未卜┅ ┅。但遗撼的是在这关键时刻我俩的共识是继续前行!

事后反省此次我们几次判断失误的原因,都是我俩“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结果,错误判断高度一致,没有任何分歧和争论。我从来佩服她方向感强,是个活生生的“GPS ;而她认为我懂一点点英文又看过公园入口处的游览图,应该有点底气。就是在这种盲目信任对方又盲目自信的态势下鬼使神差般地让我俩一错再错。

我们从河谷爬上了山坡,很快又进入了原始雨林,这里的雨林似乎较对岸的更茂密更潮湿、更阴森更恐怖。有几处枯朽的大树倒卧在路中,要从上面翻越过去,路上还不时有悬挂的树枝挡道,开始我们用手去挪开,发现不是抓着蚂蝗就是碰着荆棘,后来我们就小心翼翼地从侧面绕过。有次在上坡时忽然一条银色的长蛇从我脚前一窜而过,我吓得险些跌倒。更可怕的是有一段路蚂蝗不仅从地下往上爬而且还从树上空降到手上,最多时两支脚和两支手上总共有七、八只蚂蝗在吸血,我们只有边走边拼命将它拔出来扔掉,蚂蝗的吸附本领非常强,你从脚上将它扯下它马上就牢牢地吸在你手上,一般是很难扔掉它的,有时要在树上将它蹭下。

又走了一个小时,五点了,还看不见一点走出原始雨林的蛛丝马迹,可怕的是密林中越来越昏暗了我俩不约而同地开始了小跑,谁也不说话,但彼此心里都明白,必须在天黑前走出雨林,同时不能受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本来这一个多月来右边的坐骨神经有些疼痛,但此时小跑起来觉得身轻似燕,箭步如飞,什么疼痛、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果然苍天有眼,就在我们惊怵不安、精神频临崩溃时,突然柳暗花明,出现了一个岔路口和一个指路牌。路牌上明显标注出沿岔路口方向不远就是我知道的Eungella Dam Road而我们继续前行的另一端的地名我也知道,可能还有十公里,这次我俩的意见仍完全一致:走岔道!不过这次判断成功了!

当我俩结束了在原始亚热带雨林中两个半小时,行程约十公里的惊恐历程而跌跌撞撞跑到公路上时,顿时觉得自已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脱险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坐在公路边脱下鞋袜清除吸在脚上的和隐藏在鞋中的蚂蝗,我左脚小姆指缝中有一条吸在那里,另外鞋面夹层和鞋垫下还共有六只潜伏在那里。我要感谢我的骆驼牌运动鞋,尽管鞋面上布满的小孔是蚂蝗理想的进攻掩体,但小孔下面那层薄如蝉翼的衬布却固若金汤,蚂蝗钻不进、吸不住,只能顺着针脚缝进入鞋底,而我的气垫鞋垫又是一道坚固的防线,最终进入鞋内的七只蚂蝗只有一只突围成功,吃到了我的“唐僧肉”。

可能我血液的粘稠度高,血小板的凝固性强,蚂蝗吸血处只有几个出血红点。而芬的血液质量高流动性好,两支脚鲜血淋淋,一双皮鞋都染红了。

我们在公路边等了好几分钟,终于看见一辆高速驶来的黑色小轿车,我急忙站在路边挥手致意,小车慢慢靠边友好地停在我的身边,一个年轻“老外”摇下车窗微笑望着我,我上前一步对他说:Sorry, I lost my way(我迷路了),并出示接待处拿的那张纸,告诉他我就住在那里。他已完全明白了我的意思,只见他转过身去与坐在后排的年轻女子交谈,这时我才看清后排还有两位两三岁的小女孩坐在小童安全椅上,显然这是一家四口,如要载我俩还差一个坐位。很快车门开了,妈妈带着两个幼女下车站在路边,并躬身伸手微笑对我们说Please,请我们上车,我双眼模糊,战战畏畏上了车,不知说什么好┅ ┅。十多分钟后我们回到了熟悉的住地,我们除了不断地Thank you very much外说不出共其它任何话语。望着他急速返回的车影,我只有在心中默默为他祈祷:

好人一生平安!

 

 

 

 

补遗: 小议乐于助人的“老外”

 

第二天,当我将那位“老外”驾车送我们回家的事对我的小儿子讲述后,他脱口而出:这是澳洲教育的成功!他说:澳洲的学校教育、家庭教育和社会教育都是将品德教育放在首位,从小培养他们具有诚实、善良的品德。这些孩子长大后,有的可能会酗酒,有的甚至会吸毒,但他们诚实、善良的本质永远不会变。我认为这番话讲得很到位,我很认同,因为我在澳洲得到这些乐于助人的“老外”的帮助就不下十几起。有主动为我拍照的,有主动问我是否需要帮助的,有主动为我带路的,有主动为我抬婴儿车上台阶的┄ ┄。

有人问我:如果我是那位“老外”,遇到这两位迷路的老人会怎么办?我说:如果在国内我肯定不会帮但如果在澳洲我是会帮助那两位老人的。

因为在国内我不敢将老婆和两个幼女放在人迹罕至的公路边去帮助两位老人,因为我怕拐卖妇女儿童的歹徒将他们掠去!

但是如果是在澳洲,我肯定会去帮助那两位老人,因为无数乐于助人的“老外”唤醒了我那与人为善的良知。

或许这就是:桔生准南则为桔,桔生准北则为枳。

 

2016-12-28   追记于悉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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