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关怀想

　　相传很早以前，一位从赫章到大定府（今大方县）做官的进士，携妻子及家奴从江南屯进入七星关。时值中午，人疲马困，便落轿下马稍事休息。阳春三月的七星关，放眼望去，满目苍翠，如丝似针的春雨点染着的七星关宛如睡美人。那进士沐浴着和风细雨，迈着四方步在七星关桥上漫游，饱览七星关美景。这时，进士的妻子突来灵感，便娇语道：“官人，小妾偶得一句，说来你对对。”“好啊！爱妻，有啥妙语佳句，说来听听。”“七星关关上官雨洒官行关不行。”娇妻红唇一启，那进士反复吟咏，一时半会儿无合璧之语，只得作罢，率众继续赶路。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进士一行人来到毕节城五龙桥处，被五龙桥的晚景所迷。下马落轿，游桥观景，这时，进士看到娇妻长裙飘逸，似天女移步。正所谓妙手偶得，进士吟咏道：“七星关关上官雨洒官行关不行，五龙桥桥上乔风吹乔动桥未动。”

　　长辈讲的传说故事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如春草般的风长，七星关这一名号在我心间烙下了不可抹灭的印迹。后来，听祖母说：“人活一辈子最不幸的事是，老死不见七星关。”祖母曾用她那三寸金莲似的小脚量到七星关。这让幼年的我对七星关更感神秘了。

　　亲近七星关是上世纪八十年代，那时在杨家湾中学念高中。一个黄昏，几位学友相约去离学校不远的七星关游玩。说起来不远，但实际距离却有10公里左右。我们一路爬坡下坎，走野道穿公路向七星关进发。

　　站在七星关东面的关坡上，火红的晚霞铺满西天，这时的山峦，红彤彤的一片，如秋后的北京香山。对面的西山红峦如聚，村寨星罗棋布，高大耸立的七星山，如七个身披红袍的骑士，扬鞭策马，沙场秋点兵。七星山下的一片片梯田在夕阳下美丽迷人，不规则的水田，从山脚往山腰鱼跃而上，如红叶叠艳，其间水光潋滟，山影、树影斑斑驳驳，绚烂无比，七星山相依相护，犹如神话中的西天神境，学友指点道：那就是七星关著名的八景之一“七星映斗”的所在。随即学友如数家珍地介绍着七星八景——三山拱瑞，翠屏旭日，斧柄仙踪，石柱当阳，印浮水面，鱼跃龙门，狮象抱水。听他这样一说，我们迫不急待地从关坡上的奢香古驿道一溜小跑来到七星关大桥处。眼前的两座桥，一座鱼贯东西，雄奇得很；一座只有东西两座桥墩相对无言，实为断桥。它们都被夕阳的余辉点染着，有些妩媚。奔放冲突，急欲飞天的七星河水半江瑟瑟半江红，不失神秘之感。我们用心搜寻着七星八景的踪影，但由于时值黄昏，只能目睹到其中的几个景象。这些景象中“狮象抱水”最为形象，西岸的狮、东岸的象均是山石构型，神态安然；最为神奇的是“印浮水面”这一景象。据说在七星关大桥左下方的河中有如大印形状的石头，会随河水的涨落而涨落，不管河水是深是浅，是急是缓，那方大印石总是露出水面。在学友的指点下，我们看到了那方印石，但由于时间关系，无法观看它在水势变化时的表现，心想择日再来观之。

　　学友们各选择感兴趣的景致观赏。我独自来到断桥边，目睹沿河两岸的万仞峭壁，俯视奔流不息的七星河，思想之车驰骋远古。蜀汉时期，诸葛亮率部到七星关，登七星山，设坛祭祀，乞求上苍佑其收服孟获，平定南蛮，恢复汉室的沉稳之态好似就在眼前；明初颖川候付友德大军过七星关，进逼梁州收服元朝残部的喊杀声似乎在耳畔回响；1936年2月，七星河恶风苦雨，英年雄才的红六军团政治部主任夏曦涉河捐躯的大义之举还回放在红岸碧水中。夕阳中，他们都成为历史，成为记忆，却都留音容于山水，而面临辍学的我呢，将踏上何路走向何处？“枯滕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正是我当时的真实写照。

　　站在七星关桥边，回望奢香古驿道，曲折如羊肠，陡险如玄梯。我将要踏上的路，不正如夕阳中樱红如绸带的古驿道吗？断桥夕阳，眼前的一切虽美也悲，一切人事，风光吧，败落吧，兴盛吧，萧条吧，都随七星关河流远去。

　　再次来到七星关，是办乡间文学社那年，我们几位文学社友自主来到这里采风。在奢香古驿道上找“仙人马蹄印”，感知古驿道承载的苦难；找到“万人坟”，痛惜古今生命的无价与无常；细看了明永乐十四年（1416），架设七星关浮桥时所刻的《应星桥记》，这一摩崖，距离地面约3米，高0.5米，宽0.39米，碑面平坦光滑，四周线刻卷草纹图案，碑文为卢陵刘子翀所撰，楷书阴刻，工艺考究，刀法精湛，虽经600年的风雨侵蚀，但字迹仍清晰可辨， 41行633字，记载了七星关的历史沿革，山川形胜。仰望七星关一处处摩崖，一幕幕惨淡而悲壮的历史场景浮现眼前。在这里，我们细品了多位前贤关于七星关的诗联文，犹如进行了一次盛大的文化洗礼。你听，唐·宋永高的《题七星关孔明碑》：“取二川，排八阵，六纵七擒，五丈原前，点四十九盏明灯，一心只为酬三顾；定西蜀，平南蛮，东和北拒，中军帐里，变金木土革爻卦，水面偏能用火攻。”元·李京的《过七星关》：“七星关上一回头/遥望乡关路阻修/欲上云山攀北斗/不辞鞍马过南州/两山堑壁连天起/一水飘花出洞流/闻道清时无瘴疠/行人经此不须愁”。明刘子翀、杨慎；清林必达、曾壁光及余家驹、余达父等前贤的诗联文的吟颂声依旧回萦耳际。

　　吟咏着古贤诗联文，沐浴着七星关的山光水色，效仿着古人，我们竞诗赛联，“山奇山区，山路崎岖”、“七星关观奇星夏曦乃奇星”这样的联语就诞生于那次游览中。“七星关观奇星夏曦乃奇星”这一联我还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毕节报》（《毕节日报》的前身）刊载征联过，可惜无合璧之对，实属一件憾事。

　　今天的七星关，高速大桥犹如彩虹飞空，横跨天堑，深谷变坦途，奢香古驿道依然延绵时空。再度跨桥俯瞰七星河，再度穿行于古驿道上，历史上的人物已归尘土。放眼河东河西，三月樱桃红，五月稻花香。河水哗哗作响，鸟鸣声在两岸青山间回荡，山上山下，寨前村后，树影婆娑，一片祥和景象。

　　从远古走来的七星关，将从现在的辉煌走向未来的辉煌。（作者：陈 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