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用切割钻石的方法来玩书法名墨天下
说到宋代书法，一定是苏黄米，苏东坡、黄庭坚、米芾在中国书法上的地位都无可争议。而说到宋代书法的第四名——蔡，就有很多不同的说法了，有人说是蔡襄有人说是蔡京。今天要说的不是蔡京，而是给蔡京造成很大影响的一个人——宋徽宗。 今天小墨节选了蒋勋老师谈宋代书法的部分讲稿，一起深入地了解宋徽宗书法的魅力。 宋徽宗没有排在宋四大书法家里面。我想这里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因为宋徽宗是亡国之君。“亡国之君”在东方的习惯里面会认为是有罪的，对所有的万民都有罪。所以你的艺术表现再好，都不会把它放到很高的评价上。因此我们现在看到很多的画论、书论，谈到宋徽宗，总是用亡国之君带过。 我们看到宋徽宗其实是一种分裂的状况。作为一个皇帝，他是宋徽宗。如果我把宋徽宗拿掉，他就是赵佶，他是一个个人。这个个人在北宋的后期，他有一种很奇怪的负担。他承担了一百多年北宋的历史，他爱美爱到极点。可他隐约又感觉到强敌环伺。这造成他写他的诗的时候，里面有一种很巨大的感伤。 宋徽宗赵佶《秾芳诗帖》卷局部 绢本 楷书 27.2×265.9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秾芳依翠萼诗帖》，我们看到他用了一个长卷。这是他写的很有名的一首诗。 这首诗如果用今天的故事来讲，就是说：一个皇帝他闻到了一种香味，一种浓芳，很漂亮的花，可是他看到的不只是花的美丽，他看到花上面零零落落的露水。他发现这些露水在晚霞在残霞的照映下，很快就要消失了。这个皇帝看到的是飘零，看到的是死亡，看到的是毁灭。他看到的是要消失的东西。 好像有一个命运在他身上，是他躲不掉的。我们换一个人来当帝王，恐怕也逃不掉这个命运。他在感伤中像一个蝴蝶翩翩逐晚风。这首诗像是宋徽宗命运的一个预告或是一种暗示。 把这个诗帖放大来看，大家在视觉上立刻就会发现宋徽宗的瘦金体是锋芒毕露的。他的每一个线条都有芒出来。 什么叫做“芒”？我们看这个“依”字，（单人旁的一撇中）尖锐的地方叫做“芒”。然后我们看他竖的笔，到结尾的时候他会顿一下、勾起来，这里又有一个“芒”。衣服的“衣”，这一个点又是一个“芒”。再看衣的第三笔，这一笔一般人不会写的那么长，它通过了单人旁，有一个“芒”。 当这些“芒”飞动的时候，它就变成光芒四射。我们知道在老子的哲学里，认为锋芒毕露，芒是最细的地方，最尖锐会刺伤人，可是也最容易折断。所以老子总是告诉别人说：你不要做锋芒，露出锋芒就会受伤，所以要圆、钝，要拙。这变成了中国后来的一个哲学。 可是宋徽宗是皇帝，所以其实他没有这个锋芒被人压抑的问题。最后他就写出了在一千年的历史上没有人敢于写出的一种锋芒毕露的字。因此我在看他的字的时候，我有一种震动。 我们的文化里其实如果写这个一的话。黄庭坚写这个一是好几次顿挫的。可是他没有顿挫，他就一笔到底勾过来。 黄庭坚书 我觉得里面有一种对生命的挥霍。它非常像西方艺术里面鼓励的东西，就是活出你自己。 “似”这个字是最漂亮的瘦金体，因为他用了很多的斜线条，很多切割的这种芒。因此整个画面里面，有很多尖锐的东西。而且每一笔、每一个线条都是不妥协的。里面有一种刚硬的，弹性的感觉。 我们看到他最有趣的特征是，他常常把方形改成三角形。比如说“照”这个字，我们平常写这一笔下来变成一个方，可是他把它斜过来就变成三角。最后的一点勾起来也形成一个小的三角。
瘦金体最有趣的秘密是用很多的黑线条围成很多三角形的留白，构成很多所谓的钻石切割面。宋徽宗其实是在用切割钻石的方法来玩他的文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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