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年末真好，日子稀松平常，但站在一个尽头往回看，恍惚又活了一遍。温暖的，煎熬的，纠结的，明亮的，窒息的，麻木的，欢乐的，温柔的。 2016新年伊始，我对副处长马圆圆说，今年不要像去年那么疲于奔命了，我们是规划处，自己得先规划好，多做点儿有意义、看得见的事，别总被繁杂琐事拖累。 然后，就迎来史上最跌宕起伏，也最疲于奔命的一年。 大大小小数十个会议，上百个报告、方案、讲话就不说了，回顾一年出差行程：深圳、重庆、珠海、广州、厦门、苏州、张家港、贵阳、遵义、成都、乐山、南京、西宁、济南、石家庄、保定、天津、三亚、海口、杭州、常州、嘉兴、上海、昆明、玉溪、长春、呼和浩特、鄂尔多斯、舟曲……数百家法院跑下来，仅此一项，就疲于奔命。 疲于奔命的，不止是工作。少年时，喜欢黄舒骏唱《马不停蹄的忧伤》，长大才知道，原来这才是人生。 可能很多朋友都有类似感触：而立之年刚过，就被生活裹挟，过去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命题，统统不由分说降临。开始还不服气，以为可以侥幸过关，又或逐一破解、扭转乾坤，直到宿命一一兵临城下，只能匆匆言和、束手就擒。 是啊，虽说 “匆匆与生活讲和，岂非负了少年”，可我们多数已不是少年。苟延残喘下来的一点点少年心、少女心、玻璃心，面对柴米油盐、工作压力、父母伤病、子女学业，早已被蚕食殆尽。 2016年，遇到的第一个困境，就是身体亮了红灯。体检结果出来，几个指标不理想，从此得过管住嘴、迈开腿、勤吃药的“药匣子”生活。好在年底复查，一切趋于正常，但着实受了惊吓，也再不敢大意。 我的药盒 然后，就因公号讨论司改问题，卷入一些是非，所幸大家都基于公心，未再有波澜。也曾犹豫从此不谈司改，重拾读书观影旧业，但每次浏览后台留言，看到大家的委屈、迷惘乃至愤怒，就觉得不能只做“树洞”，还是该替大家说说话，或者解读一下政策。 私下与隔壁公司的小伙伴聊天，有人会说“要在我们公司，你早就被弄死了”，也有人会说“为什么我们公司没有你这样的人出来解读几句”，每当此时，我都会默默感谢本公司领导的宽宏大量，能容忍我偶尔的不务正业和“说三道四”。 还是有开心的事。 第一件，与家人有关。 五年前，爷爷80岁那年，和爸爸跑到北京来住了一阵。一是为了看看我的新居，二是逛逛久违的帝都。 每到一处，他都感慨，我上次来不是这样的。问他上次是哪年，他说1954年，大家都笑着不说话。 临别时，爷爷说，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来北京了，透着不舍和悲凉。 我们嘴上说着怎么会，但也明白确有可能。 爷爷回去之后两年，奶奶去世了。他很伤心，身体也不太好，很久才恢复过来。今年夏天，爸爸和我商量，说不如再带爷爷来次北京。秋天落叶金黄时，85岁的爷爷又来了。带他去了植物园、潭柘寺、国家博物馆，重新走了东交民巷。老人家开心得像个孩子。 我想，面对无尽岁月和无常人生，只要有心，就能确保以后没缺憾、不后悔吧。 我和爷爷 第二件，与授课有关。 在清华法学院开设“中国的司法制度和司法改革”课程，已是第二年。今年更忙，出差更多，第二次开课时很犹豫，担心出差缺课，更担心没空备课，坚持不下一学期。 但想想那些优秀的学生们，以及各地赶来听课的法官、律师和研究生，咬咬牙，还是扛下来了。经常是在飞机上备课、做课件，下了飞机就往学校赶，拖着箱子进教室。【这里预告一下，2017年春季学期，我仍会于单周周六下午在明理楼开课（代码：80662042），希望能坚持下来。】
除了清华的课程，今年还分别向香港学生访问团、海外香港留学生夏令营、日本律师访问团介绍了中国的司法改革情况，6月还赴贝尔格莱德参加了中东欧最高法院院长会议。事实证明，真诚的交流和沟通，完全可以打破误解和隔阂。我很乐意做这样的桥梁架设者。
第三件，就是翻译了。 翻译于我，如同老友。无论遇到多糟心的问题，沉浸译事，就能缓解。有人说，人工智能迟早会淘汰传统译者。作为一名人工智能研究的痴迷者，我相信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但在正式被“淘汰”前，我仍甘愿享受搬运文字的“匠人”之乐。 关于新书。《十二怒汉》的剧本已经译出，节后将由译林出版社出版。至于其他译著，恐怕还要等很长一段时间。 人生进行到一定阶段，会不由自主盘点梦想和得失，然而，梦想会改变，得失也都相对。例如，读书时，一心想到投行工作，毕业后却做了4年警察，最后变成一名法官。冯唐说18岁给我一个姑娘，国家倒是在21岁时发给我一把枪。做防暴警察那年，精神上备受煎熬，时刻想着逃离。可若干年后回首，人生收获却是最大。此外，少年失恋、考研失利、三项教育、云南锻炼，以及之后经历的种种，当时难熬，如今来看，全是机缘。 所以，日子每天看似平淡无奇波澜不惊机械行进，可回头想想，一年前的你在担忧哪些问题，在意什么人，是个怎样的人，再看看现在的你在面对什么问题，对那个人什么态度，成为什么样的人，才会猛然发现，命运竟是一直在一路狂奔。而我们就在这浑然不觉和一路狂奔的过程中，进入现在，成为自己。 中午又和同事喝了一场酒，席间，我又对圆圆说，明年，我们要好好规划规划，不要再这么疲于奔命。 接纳无常，才能面对复杂，保持欢喜。至于宿命如何，去他妈的。 祝各位新年快乐！  附：何帆法影斑斓2016年文章汇总 何 帆 | 9年，16本书，我的时间管理六原则【斑斓·新思维】 何 帆 | 迅速提升团队效能的7条规则：简谈法院综合部门的知识管理【斑斓·新思维】 【斑斓·司改】何 帆 | 专业法官会议不能是“高级法官俱乐部” 【斑斓·司改】何 帆 | 有人宣布改革成功，众人为何嗤之以鼻 【斑斓 · 直言】何 帆 | 让法官24小时在线的“改革创新”少搞为妙 【斑斓 · 影事】何 帆 | 胸中指点江山百遍，不能全靠段子呈现：我们需要什么样的罪案电影 【司改·重磅】何 帆 | 渐行渐远渐无书：法官等级如何与行政职级说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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