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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京生|“补泻”与“对症”两类刺法分析

 看文海 2017-01-02


作者简介:赵京生,知名中医学者,中国中医科学院教授。 


摘要

《内经》实有补泻和对症两类刺法,后人论述独重补泻。现对此进行分析,并阐述两类刺法的关系、补泻刺法的量化、“补泻”的理解与术式掌握以及相关术语等问题,在分析源头文献基础上,结合临床实际,进行思辨性探讨。认为需纠正刺法以补泻为中心的认识,重视对症刺法的实际价值;正视补泻刺法中事实存在的相异相反理法,并予科学探究;刺法的概念解释与原理分析要考虑其语境和立意观念刺法量化等研究需综合考虑病情与体质等因素。


刺法,尤其补泻刺法,是针刺技法的重要内容,亦是临床掌握和理论认识的难点之一,褒贬自古即有,争论至今不休。最早记载刺法的《内经》,有些内容长期被忽略,补泻刺法尽管较突出,却仍属诸刺法之一,此后的载述,补泻刺法渐成一枝独秀,而临床应用并不尽然。对症刺法形成于针刺适用病症的早期实践,实用价值至今不减。补泻刺法需要澄清认识上的模糊。本文主要就这3个方面试作分析。

两类刺法
1
1.1  关于术语

专用于一定病情的针刺操作方式,现有刺法、针法、手法的不同称谓。《内经》中对针刺方式皆称“刺法”,无“针法”之谓,引用的古文献有《刺法》,《甲乙经》同此。至南北朝《刘涓子鬼遗方》始见“针法”,唐《千金要方》录其文而并用“针法”“刺法”。“手法”一词,初用于按摩,元代《针经指南》始见“补泻手法”称谓(后还有称“指法”者)。这些文献对“刺法”与“手法”的使用,前者用于所有针刺操作方式,后者偏用于补泻操作,也用于一般辅助操作。从术语的产生先后、准确程度来看,以“刺法”称谓为妥。

1.2  关于补泻此法


正确认识针刺补泻,需首先搞清其开始出现时的相关理法。尽管自《难经》以来有关补泻刺法的阐释就未曾间断,但基本都集中在方式方法上,而多忽略《内经》中施用补泻刺法的两个要素,即脉象和腧穴,尤其后者,尚未见有究其缘由者。

01

补泻与四肢穴


《内经》记载刺法的专篇《灵枢·官针》,首段论针具大小和针刺深浅文字,直接化裁于更早的简帛医文献论砭石用法的内容[1],提示该篇内容可能更接近源头性认识,而这对明了刺法的形成及两千多年来发展变化,意义非常。其论九针用法,提及补泻的刺法明显不同于他者:不言补泻者,只刺病处——即“于病所”,病在皮肤和分肉,所谓“病在皮肤无常处者,取以针于病所”“病在分肉间,取以员针于病所”;言补泻者,需刺特定部位——即“于井荥分输”之穴,病在(经)脉和五脏,所谓“病在脉,气少当补之者,取以针于井荥分输”“病在五脏固居者,取以锋针,泻于井荥分输”。对补泻与腧穴的这种关联,《灵枢·邪客》也有论及:“故本腧者,皆因其气之虚实疾徐以取之。”本输,为《灵枢》主要记载五输穴的篇名,正与《灵枢·官针》补泻刺法言井荥相合。《灵枢·官能》概括为“明于五输,徐疾所在”(“徐疾”指代补泻)。

 

对这种要求腧穴的刺法,《灵枢·官针》有专门称谓,列于九种刺法之首:“一曰输刺,输刺者,刺诸经荥输藏腧也。二曰远道刺,远道刺者,病在上,取之下,刺府腧也。“输刺”和“远道刺”均落实于腧穴,称“藏腧”与“府腧”,是从腧穴角度的对应表述。藏腧即五输穴之“输”,乃五脏原穴,在上下肢的阴脉府腧当指六腑下合穴,在下肢的足阳脉。这些腧穴都位于肘膝以下,是经过分类的腧穴——类穴,共同特性在于远道治疗效应,皆主治内脏病。与此相对的则是:“三曰经刺,经刺者,刺大经之结络经分也。四曰络刺络刺者,刺小络之血脉也。”

 

脏、腑,经、络,这种划分及其与针刺井荥合穴的关系,《灵枢·寿夭刚柔》有明确的原则性论述:“审知阴阳,刺之有方……故曰病在阴之阴者,刺阴之荥输;病在阳(按:阳,当为阴)之阳者,刺阳之合;病在阳之阴者,刺阴之经;病在阴之阳者(按:阴,当为阳),刺络脉。”(原文下画线的部分,与《灵枢·官针》所论一致。以上所论,以及刺经筋病只需“以痛为”等,都反衬补泻刺法对腧穴的突出要求。)

02

补泻与脉象


补泻刺法的施用依据,原本主要为脉象,故《内经》强调脉诊与针刺的关系:“凡将用针,必先诊脉,视气之剧易,乃可以治也”(《灵枢·九针十二原》)。强调脉诊的原因,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脉诊辨证,而是对虚实的判定初时仅以脉动为据,如张家山汉简《脉书》“脉盈而洫之,虚而实之”,反映于《内经》,即《灵枢·九针十二原》所说的“凡用针者,虚则实之,满则泄之”,因“脉之盛衰者,所以候血气之虚实有余不足”(《灵枢·逆顺》),故《灵枢·小针解》只从脉象盛虚释之。对用针的条件要求,《灵枢·邪客》认为有三,其中脉动虚实直接与补泻相关,“黄帝曰:持针纵舍奈何?岐伯曰:必先明知十二经脉之本末,皮肤之寒热,脉之盛衰滑涩……持针之道,欲端以正,安以静,先知虚实,而行疾徐。”《医学入门·诊脉》卷一即指出:“医家由脉以识经络虚实”。

 

所以,对《内经》中许多有关脉诊与针灸方法关系的论述,应体会其特别之处,判断经脉(气)虚实,脉象盛虚乃是其时最主要的甚至唯一的依据。《灵枢》中《经脉》篇十二经脉下皆有人迎寸口盛虚之文,及《禁服》《终始》两篇皆有据人迎寸口脉法行阴阳表里经脉补泻的长篇大论,都因于和反映了这种情况。也就是说,至《内经》补泻刺法的施用,与脉诊和四肢穴有不可分割的关系,故《素问·离合真邪论》说:“经言气之盛衰,左右倾移,以上调下,以左调右,有余不足,补泻于荣输。”后世的发展与此有很大不同

 

这种对虚实补泻与脉诊及类穴关系的强调,还反映在与缪刺相比较的有关论述中。“凡刺之数,先视其经脉,切而从之,审其虚实而调之,不调者经刺之,有痛而经不病者缪刺之,因视其皮部有血络者尽取之,此缪刺之数也。”“夫邪客大络者……其气无常处,不入于经俞,命曰缪刺”(《素问·缪刺论》);“身形有痛,九候莫病,则缪刺之”(《素问·调经论》),是说身有病痛者,需诊其脉动,若脉有虚实之象,说明内在气有虚实之变,需以补泻调气,补泻之处为经脉之穴(“经刺”);若脉无病象,则病不在经脉脏腑,而不必取经穴,只刺血络(“缪刺”)。

 

脉动和诊脉处多在腕踝,而五输穴尤其五脏的“输”穴亦多在腕踝上下,刺法之视脉“气之盛衰”而“补泻于荣输”,提示了补泻刺法的着眼所在,即于四肢远端(腕踝上下)脉动处腧穴,以相反相成的两种规定针刺操作方法,调(经)脉气虚实。这应是源自汉简《脉书》“脉盈而洫(泄)之,虚而实之”认识而形成的金属针补泻刺法的初始面貌。后人阐发补泻刺法,未见关涉《内经》反映的这些原本情形,不能不影响其认识和运用。

1.3  关于对症刺法


这类刺法的运用,首先,其操作没有统一的特定方式,而是根据病痛特点和病处组织形态特点,以一定形制(粗细长短)或经某种方法处理(如火针)的针具, 主要通过针刺的角度、方向、深度、运动及数量等因素,形成对病痛处及周围组织的不同刺激,产生治疗效应,达到治病目的。其次主要用于肌肤筋节之病,不强调腧穴。这里所说的腧穴主要指四肢的类穴,因为这些类穴的突出特性是远隔治疗作用,而外经病之病痛在肌肤,刺病处即可。刺病处,用其局部治疗作用,所以,非穴或当其穴皆可。《灵枢·官针》的多数刺法属于此类。这些刺法,充分利用针具与体表组织的不同接触方式,形成不同刺激。其方法之繁多,后世还罕有能比者,但是,至今没有相应的总体概念和恰当术语,只是按原文论刺法种类而称作九刺、十二刺、五刺等。考虑到这些刺法多对应症状,或可称“对症刺法”。

讨论
2

 2.1  补泻刺法的定性与定量 


补泻刺法,因为要对应虚与实两种性质相反的状态,操作的形式及其属性也就相应为相反的两种。所以,补法与泻法的操作必须相反相成(这种规定性也是理解其操作方式的路径之一)。其特定操作形式,无论徐疾或开阖或呼吸补泻,都是直观地象征、体现“气”的(补)入或(泻)出的实现途径。持异议者,也以此质疑针刺“补泻”,以为古人针刺补泻纯属想象,因而否认其作用的实际存在或术式与“补泻”作用对应关系的客观性。不可否认,补泻的操作方式,确有出于臆想的部分,但这不是补泻方法的主体及实质所在。其本质,是古人区别病变征象的不同属性,予以相应属性的调整方法,属性一致是证治相合治疗观念的体现。证异法异,法随证变,针刺方式随病证而有异,形成的刺激相应相适于病,才有预期效果。这是针刺补泻方法的本质和启示所在。可以说,针刺操作方式的补或泻的性质给定,是中国古人重属性分析的观察思考方式的特点与结果体现。

 

正因为刺法的补与泻是属性的对应,所以操作上不求“量”的精确,而体现为一种量度的范围、程度,仍为属性。如徐疾补泻法,补法要求徐进针、疾出针,但是徐疾的速度并无明确的具体规定,而只有状态的形容,进针“意若妄(忘)之,若行若按,如蚊虻止,如留如还”;出针“去如弦绝”。所以,徐与疾是相对的。术者根据这种属性及对描述状态(程度)的理解,自行把握操作的量度。又如呼吸补泻法,除了把握呼吸时机外,获得得气的方法不同也是区别补泻的重要因素,泻法要“吸则转针,以得气为故”,以转针催气;补法要“静以久留,以气至为故,如待所贵,不知日暮”,以留针待气。这些具体方式的规定,出于治法与病证二者特性相合的考虑,即以“弱”之操作动势的补法对应(顺应)低下特点的虚证,以“强”之操作动势的泻法对应(顺应)亢盛特点的实证。这两种特点相反的操作,从阴阳角度看,补之术式为阴性,泻之术式为阳性。

 

《内经》之后,补泻刺法发生了很大变化。孙思邈说:“欲补从卯南”“欲泻从酉北”(《千金要方·用针略例第五》卷二十九),即操作上补法合于阳性,泻法合于阴性;后又提出“补泻之时,以针为之。重则为补,轻则为泻”(《千金翼方·杂法第九》卷二十八),皆异于《内经》[2]。定量的方式逐渐出现,以九、六的倍数计量提插或捻转操作,但其数量计算仍要符合某种属性,即阴阳,以阳数九为补,阴数六为泻,属于术数范围而非单纯计量方法,医学入门·附杂病穴法》卷一即指出:“盖提插补泻,无非顺阴阳也。”比较而言,《内经》针刺补泻术式的规定,主要考虑对应病变表现的特性;后世以九六计数为代表的量化补泻术式的制定,则主要基于阴阳术数。《窦太师秘传·补泻集要法》[3-4]载:“六数属阴,九数属阳。若有实火,当用泻法,以六阴之数成之;若虚寒,当用九阳之数成之。”不仅在属性上,以补法为阳,泻法为阴,与《内经》相反,而且这种九六补泻操作所形成的总刺激量,与原本《内经》补泻刺法操作的刺激轻重,也是相反的。试问,无论从量度还是属性,何时的补泻刺法与病证相合若皆有效,何为补泻

 

此外,具体量的把握仍然只是术者心中有数,“病轻提插初九数,病重者提插三九二十七数,或老阳数,愈多愈好”(《医学入门》)。这种由施术者从总体属性上自行把握操作量度的特点,是造成针刺补泻方法难以言传、经验因人而异的内在因素。

 

在缺乏精确判定病情的技术方法条件下,处理疾病的方法就无从也无需精确量化,即便有某种量化的方式,也只是量度的范围。把握治法与病症在特性上对应,而具体方式之量视情调节,乃是这种情形下的高明处理方式。但这并不意味着是前人有先见之明的自觉选择,不过是要求治与病的特性相合的思维方式支配下的结果。反之,以严格规定具体量度的针刺操作定式,对应、处理所有患者,恐怕多数结果会事与愿违。补泻刺法的精髓和启示在于,如同非补泻刺法一样,法随病异,只不过病情(虚与实)和治法(补与泻)皆为两类而已。针刺补泻操作术式本身,并不具有使所有受术者皆产生“补”“泻”效应的特异性、必然性,“补”“泻”只是对针刺方法的相对属性划分。其预期效应的产生、实现,取决于针刺操作形成的刺激与个体体质[5]及病情的相适。对这种相适的把握,即《灵枢·五禁》所说“补泻无过其度”。

 

对今人而言,领悟古人创设这些刺法的理念,是把握刺法的首要。在针灸发展过程中,补泻刺法因所依观念不同而方式先后有异,其操作特性甚至相反[2]。对此,如果不追问观念,则不易明白先后方法之间巨大差异的缘由;如果至今仍只是照用不误,而不予对比验证,究其效应异同及其原理,岂非自欺欺人观念是本,方法是末,理解补泻刺法的立法观念,才能明了具体补泻操作的运用。遗憾的是,现实情况多本末倒置,以为操作其术式即可获补泻之效应。至此,想到导师杨长森教授,先生理论与实践并重,强调用针因人而异,研究补泻刺法颇有心得,然临证观其术却非在形迹,却每每解疑难、起沉疴。先生常告诫我辈,拘于刺法则昧于刺法,此人此病明辨于心,捻转提插徐疾久暂,总以适人为度


2.2 “补泻”的泛化


对“补泻”的认识,随着对“虚实”的认识及其判定方法的变化而变。《素问· 通评虚实论》说明“虚实”形成的机制,“黄帝问曰:何谓虚实?岐伯对曰:邪气盛则实,精气夺则虚”。《素问·调经论》解释“黄帝问曰:余闻刺法言,有余泻之,不足补之,何谓有余?何谓不足?”认为“百病之生,皆有虚实”“皆生于五脏也”“五脏之道,皆出于经隧,以行血气,血气不和,百病乃变化而生,是故守经隧焉。帝曰:夫子言虚实者有十,生于五脏,五脏五脉耳……经脉之病皆有虚实”。这奠定了从病因病机上认识虚实的理论基础,进而从病变表现的性状上分别虚实。判定“虚实”的方法,由以脉象虚实为决定性依据的脉诊,逐渐变为望闻问切数法综合,对症状、(病因)病机性质的判别渐成“虚实”判定的主要方法,其对理解刺法补泻的概念及应用范围的影响不可低估。要而言之,对病症及治法皆从虚实而论的简单认识方法,与之相关。唐代孙思邈说:“凡用针之法,以补泻为先”(《千金要方·用针略例第五》卷二十九),体现了上述认识转变。清代周学海说:“虚实者,病之体类也。补泻者,治之律令也。”并借日人丹波氏之语申明其意,“为医之要,不过辨病之虚实也已”(《读医随笔·虚实补泻论》卷一),所议仍囿于邪正盛衰机制的认识方法。但实际上,补泻只是诸刺法之一,并非所有疾病都用补泻,即补泻有一定适用范围,许多情况下不用也不必补泻,例如《灵枢·官针》记载的大量外经病。但其后补泻概念及补泻刺法运用逐渐泛化。如果不扭转仅从邪盛正虚分析病机的简单化认识,在治法上就缺乏理论支撑,则论病施治唯虚实一理、补泻一途。此外,简单化认识五脏的中心地位,以为五脏联系形体官窍,将肌肤筋脉之病统统对应、推论至五脏,而皆从脏腑角度选穴、补泻,亦是泛化的一种表现。


 2.3 对症刺法的特点及启发 


对症刺法不重腧穴,但重病痛部位,强调病位层次,因为针对的是肢体肌肤筋节之病。杨上善已经明白指出:“疗痹之要,以痛为”(《黄帝内经太素·痹论》卷二十八)。重针刺方式对所刺组织直接刺激的影响,经筋病候是个很好的例子。《灵枢·经筋》所列病候,特点为肢体疼痛、麻木、寒冷、肿胀、活动不利等等,治疗不求之于穴直接刺病痛处即可,即所谓“以痛为”,后世谓之“天应穴”“不定穴”;对针具有所要求。《灵枢·官针》总结的一些刺法就是为经筋病而设,如“恢刺者,直刺傍之,举之前后,恢筋急,以治筋痹也”“关刺者,直刺左右,尽筋上,以取筋痹,慎无出血,此肝之应也”。《灵枢·卫气失常》说:“筋部无阴无阳,无左无右,候病所在。”《灵枢·四时气》说:“转筋于阳治其阳,转筋于阴治其阴。”故杨上善说:“筋痹,燔针为当,故偏用之”(《黄帝内经太素·经筋》卷十三)。相对于经筋病位之固定,还有痛处移动的病症,如“报刺者,刺痛无常处也,上下行者,直内无拔针,以左手随病所按之,乃出针复刺之也”,周痹、众痹即是。病位层次深浅,如毛刺为浅刺,刺浮痹皮肤;直针刺为浅刺,治寒气浅者;齐刺,治寒气小深者;扬刺治寒气博大者,等等。从当今针灸临床来看,对症刺法实具广泛应用价值,亟待将前人的经验认识系统化、理论化,形成自身体系,从更高的理性认识层面指导临床应用及研究。

 

对症与补泻,两类刺法的作用原理实有不同。对症刺法,强调针具对局部组织的直接影响,是对病痛的直接处理。在这一点上,部分作用类似于外科手术治疗,今天的针刀即属此类。补泻刺法,在远离病位的特定部位即腧穴,运用具有抽象共性的特定术式,象征性地将“气”充入体内或放出体外,以经脉与病位的联系来实现及说明治疗效应,是对病痛的间接调整。

 

因此,从术式与病情的具体对应来讲,用针并无绝对的定式,就如同临证无不变之法,具体的恰当的治法、操作,必须依据病情而定,由实际而来。治病如此,行事亦如此,这就是前人总结强调的“适事为故”(《素问·至真要大论》)。所谓“法无定体,应变而施。药不执方,合宜而用”(《医经小学·三法》卷五)。这虽是对遣方用药而言,于刺法亦然。但是,行事、治病的一般方法,又必须从定法定式学习入手进行了解认识,这是“粗守形”的阶段,一旦能够把握其中规律,为适应具体情况变化而能不拘定式,视情变法,新法适于新情况,这就达到工守神”的境界既圆机活法,又万变不离其宗,“宗”乃总的根本的规律(道),“变”的是具体方法(术)。在此层面上,可以说补泻刺法既有亦无,可以理解为什么说“粗守形者,守刺法也。上(工)守神者,守人之血气有余不足,可补泻也……刺之微在数迟者,徐疾之意也。粗守关者,守四肢而不知血气正邪之往来也。上(工)守机者,知守气也”(《灵枢·小针解》)。同时也就理解了为何刺法及四肢穴这些有形内容皆属次要,而“针意”这类无形之理却需“尽知”。

结语
3


可以看出,在针灸理论和方法的奠基著作内经》中,刺法总体上分为对症和补泻两大类,二者的“要求”不同,对症刺法重术而不重穴,术无一定之规,但求合乎病症特点;补泻刺法重术也重穴,术有严格规定。虽然,一直以来临床上这两种刺法都在运用,但对症刺法极少有理论上的阐发,难以认清其独立性与价值,认清两类刺法之间关系,造成刺法之中一般只重补泻,甚至只知补泻的偏误。

 

刺灸方法的理论与应用,需纠正以补泻为中心的认识,不应忽略对症刺法(非补泻刺法)的实际意义。对补泻刺法发展中事实存在的相异相反理法,不应无视甚或回避。无论应用和研究,若不施补泻方法,则言明具体方法即可,而无需必以“平补平泻”法,否则无异于百病一法,置针灸刺激与病症关系、针灸取效关键因素于不顾。这既不符中医治病理念,也不合应用实情。刺法的量化研究,需考虑病情与体质因素,补泻刺法还涉及术式立意之异的比较。

 

总之,对于补泻刺法,概念解释与原理分析,不能脱离其语境和观念背景,否则, 所议与本意就会南辕北辙。应用上的困惑,缘于认识上的模糊,对其态度,就常表现为夸大或不屑两种极端。因此,刺法的理论研究,需要以严谨科学的态度方法,正确理解和诠释文献载述,明了形成与演变的历史过程,综合考虑立意观念、适用病情及患者体质等诸方面因素,以实事求是的态度,正视实践经验所关理论问题,以开放的理论建设,解决实践所需的理性认识。


参考文献
              
[1] 赵京生.针灸经典理论阐释[M].上海:上海中医药大学出版社,2000:111.

 [2] 赵京生.《内经》补泻针法的立意及其演变[J].南京中医学院学报,1994,10(6):35-36.

 [3] 清·佚名氏窦太师秘传[M].北京:中国中医科学院图书馆藏抄本.

 [4] 岗卫娟.《杨氏家传针经图像》考[D]. 北京中国中医科学院,2007.

 [5] 赵京生.试论《内经》中针灸的体质观[J].中医杂志,1989,29(2):9-11.


文原载于《中国针灸》2012年9月第2卷第9期,版权归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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