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耀初 画论之一
我因生长农村,泥土气息甚重,一生与富贵热闹无缘,从未见过大世面,平日读书无多,理论基础不足,即使有若干琐碎看法,亦纯然是「一孔之见」,既蒙见询,无以藏拙,敢为略提几点感想如下:
二、门户之见,不可太深。譬如写字,近人多尊碑而抑帖。其实,中国历史悠久,帖学源远流长,书圣草圣,俱是帖界翘楚。无此长久发展,锺灵毓秀,岂能登案造极。碑学雄奇厚重,与中国地大物博之本性相合,自是值得尊崇赞美,发扬光大,但决不轻帖以自重。我虽写字好碑,但从不抑帖只感非性之所近,想学亦学不好,犹若有憾焉。我於书法所见如此,於绘画所见亦然。千百年来,绘画代有宗师,或开一代之风气,或成一派之面目,俱可钦敬。此正如中国之大,多少奇山异水,均须有人到此一游,登其峰,造其极。越是人迹罕至之地,未到之境,越须有心人士去寻幽探胜。倘若大家一窝蜂只往人多之处走去,一路尽是赏花人,而长留许多洪荒世界,无人攀登涉猎,岂不辜负天生的大好山川。所以我向不存门户之儿,常能欣赏各家之长,凡有创新之作,无不欣佩赞叹。只惜限於天资,未能—一借镜获益,集其大成。惟有退而求其次,主张就本性所近,自寻出路,自辟蹊径。但有几点心意,不妨一提:其一,决不能固守自己一隅,以为去此一步便无山,一味否定他人,那是「无肚量」:其二,决不认为众人至处才是山,一味趋时媚俗,那是「无志气」:其三,亦不认为人迹未至不是山,一味墨守成法,那是「无胆识」。总之人的性向不同,各有所好,各有所宜,实难相强。何况作画是一回事,能否成为画家是另一回事,成为画家能否流传於世又是另一回事。在这些方面,我比较少费心思。我因草野味重,迂懒散漫,不惯拘束,不耐工细,故一向只走大写意的笔路。今随年由增长,目力体气日减,天好不斩我岁月,仍希望能在散淡的意境上,自我完成,自我满足。 沈耀初花鸟作品 三、在求变求新方面,我有一些浅见,曾经与人谈过。拙见以为,中国画可以变,但必须永远是中国画,决不能变成西洋画或东洋画,或不中不西之画。中国画的特色,在其笔墨,所以中国的毛笔,中国的墨彩,决不可失。为承载五千年历史,为体现千万里河山所孕育的中国艺术精神,一切笔墨展现,总是宁大勿小,宁拙勿巧,宁重勿轻,宁厚勿薄,宁迟勿速为宜。反之,一切小巧,轻、薄、速的笔墨,我皆力求避免。至於或繁或简,则不必一概而论,应视题材及构图而定。但大致而言,则删繁就简,当更能体现中国文人画以及禅道的境界。个人草野匹夫,又当衰朽之年,当然更倾向於此。但我们也曾经发现,一些刻意求简的画家,往往东洋味重些,细究之下,恐怕是因为简而小,简而巧,简而轻,简而薄,简而速,致有此失,亦未可知。是以笔墨虽不妨求简,仍宜在重、大、拙、厚、迟的原则下为之。
四、中国画自文人画兴,路数加宽,韵味加深,主要是其笔墨展现书卷气,可以减却火气、霸气。因此很多人主张画家应多读书,学问越高越好。这一点不易做到,我不敢多言。怛书画确是同源,互有影响,能多写字,以增厚笔墨趣味,似乎较易做到,我生平有此体会,但亦未见功力。以近代眼光来看,作为一个画家,要完成一件拿得出来的作品,除了绘画本身以外,题字落款乃至印章,都得讲究,末见得比任何时代轻松。说来容易,做好实在很难,也很苦。我摸索一生,并无成就可言,也只能说说而已,惭愧之至。 沈耀初花鸟作品 沈耀初花鸟作品
◎论笔墨 ◎论造型 沈耀初大写意花鸟作品欣赏 沈耀初,(1907—1990)福建省诏安县人。自髻龄入学便开始学习国画。世居诏安城南士渡乡,故自号士渡人(七十后改士渡叟)。幼喜绘事,精勤敏悟,习诸大家,乐之不倦。1974年获得台湾省画学会最高荣誉“金爵奖”,20世纪70年代末与张大千等被台湾省遴选为“台湾当代十大名画家”。1975年后,先后在40多个国家和地区举办个展或联展,作品被国内外诸多博物馆收藏。出版有《沈耀初书画集》、《沈耀初评传》等。1986年,沈耀初携多年积蓄的资金和毕生创作的书画作品悉数带回福建诏安,1990年在故乡斥资兴建沈耀初美术馆,后逝世于故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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