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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法典出土记 2017.1.6宝鸡日报 吕向阳 在宝鸡出土的青铜器中，有一件引人注目的宝物——(亻朕)匜，它看起来若被抹去脊背的青牛，高也只有20.5厘米，长也只有31.5厘米，称不上是大型器物，但却被誉为“中国的青铜法典”，由于是一篇西周时最好的法律判决书，在璀璨夺目的法典丛林中堪称奇葩异卉，不可多得。学法律的人对(亻朕)匜顶礼膜拜，考古工作者对(亻朕)匜也是高看一眼，这稀世仅有的铭文，使(亻朕)匜在青铜世界中鹤立鸡群，更显巍峨神圣。它虎头羊足平盖宽流，从美学价值上也令人叹为观止。十多年前，我曾采访过它的挖掘者——岐山京当镇农民董宏哲，也弄清了这件宝物的出土过程。
“（亻＋朕）匜”上的铭文记载了这样一桩有趣的事：3000年前的一天，一个叫“牧牛”的奴隶，靠勤劳致富大概有了些积蓄，人有了钱就张狂起来，他想买下5个奴隶，可他的上司“（亻朕）”却黑着脸怎么也不依。“牧牛”与“（亻朕）”只好打起了官司。法官伯杨父说，“牧牛”你也不看看你是谁，你真是胆大包天犯上作乱“牧牛”你是一只蠢牛。“牧牛”的这一举动在周原引起了一阵骚动，伯杨父依据刑法判处他“1000鞭”，并要给他脸上刺字。“牧牛”被打得皮开肉绽，“（亻朕）”幸灾乐祸、欣喜不已。“（亻朕）”竟像打赢了一场仗似的庆祝了几天几夜，他突发奇想，铸了一件洗手的器物匜，并在腹底和盖内记录下这一过程。由于器物上的铭文生动诠释了鞭刑、墨刑、赎刑和先誓、从誓这些概念，称其为西周“青铜法典”。 这件宝物的发掘者是京当镇农民董宏哲。1975年2月1日上午，身为生产队队长的董宏哲，同十多名群众在村西土场里取土，叔父董有有用镢头刨出了一个瓦罐，他又悄悄埋在了土里，然后将这一发现悄声告诉了董宏哲。董宏哲照着叔父指的地方挖了起来，一件绿森森的东西露出了地面，“这是宝！”叔侄俩惊叫了起来，村民们一下围了过来看热闹。董宏哲气喘吁吁地跑到“岐扶考古工作站”，找到考古专家雒忠儒、贺世明，结结巴巴地说明了情况，考古工作者拿着洛阳铲抄小道赶到现场。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往下刨了一米多深就打开了一座宝窟：一件件青铜器携手搭肩、枕腹勾足，有的挺着身子、有的半躺半仰，层层叠叠、叠叠层层，贺世明用相机定格下这令人振奋的场面。人们像刨一窝土豆一样，刨出了37件西周青铜器，古周原再次成了全球瞩目的地方。 周原为什么有这么多的青铜器窖藏？从西汉宣帝神爵四年（公元前58年），发现了尸臣鼎后，这里出现了一次次极为壮观的“青铜井喷”。于是就有了“甘肃的黄土产洋芋、咸阳的黄土埋皇上、宝鸡的黄土出古董”的说法。周原包括岐山、扶风交界的八个乡镇，由于周人在此建都，是他们的“快乐老家”，周都迁往沣、镐以后，王室的宗庙、祖坟仍在这里，周王举行祭祖、赏赐等重大活动也以此为舞台。西周后期，国人暴动、厉王奔彘，犬戎入侵，逃难的贵族们来不及带走这些宝器，只好就地掩埋等以后再取，可周室东迁，竟成了他们对周原的永别。于是，就留下了星罗棋布的窖藏。
这次发掘被考古工作者称为“董家1号窖藏”，内有卫盉、卫簋、卫鼎等“裘卫四器”。卫盉上的铭文反映了西周土地关系可以进行转让，说明奴隶制正向封建制转化，其价值不可估量。 37件文物当时由于归属问题，县上与省上发生了争执，只好放在董家村。村上每天晚上派５个人轮流看管。宝物先是堆放在村农技试验场，怕四周无人被盗走又挪到会议室，最后搬到保管室。董宏哲领着社员看护了一年半时间，每晚人们争着用（亻朕）匜当枕头。董家生产队是有名的穷队，虽然每日劳动价值只有0.19元，只能买一包宝成烟，但日积月累，看宝费折合成劳动日已上了千余元。村上要县上奖一辆汽车，县上领导说汽车不行，奖台手扶拖拉机还可以。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造反派一封告状信将此事反映给时任中央文革小组组长的江青，说岐山县革委会大搞“物质刺激”，助长资本主义。江青大笔一挥，批了严肃查处几句话。县革委会的头头们如临大敌，提心吊胆，奖手扶的事化为泡影。后来，见此事无人追查，革委会负责人通知将文物运到县文化馆珍藏。县上当年在董家村开了个文物表彰大会，对董有有、董宏哲各奖一把铁锨、一纸奖状，并给村上付了1500元看护劳务费。 2005年麦收季节，我来到董家村采访了董宏哲。62岁的他，刚刚割完地里的麦子，胳膊上蜕掉了一层皮，脸被烤成“关公脸”。提到30年前挖宝一事，他说：“能挖出这样有价值的宝，让我终生难忘。一个农民的名字能沾上青铜法典的光，是很幸运自豪的事。我虽然没文化，不懂法律，但从人们嘴中知道西周时候就盛行以法治国。这也提示我，干什么事都要遵纪守法。我虽然日子过得穷，但没做过亏心事。人一生不能干违法乱纪的事，要活得堂堂正正，这才受人尊敬。” 周原能挖出“青铜法典”，这也说明宝鸡不仅是周礼文化的诞生地，也是以法治国的样板地。文明和法制是一对孪生兄弟，周人讲文明也讲法制，这才有了八百年的周王朝。(亻朕)匜从宝鸡出土，也启示宝鸡的执法者要公正执法，不辱先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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