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土藏吉金，青铜铸史书——宝鸡地区出土西周青铜器概况

2015-04-15 崔睿华 考古汇

宝鸡古称陈仓，位于关中平原的最西端，南屏山峦叠翠的巍巍秦岭，北倚莽莽的渭北黄土台塬，姜水、千水汇入渭河滔滔东流。这里土地肥沃，气候适宜，《史记》记载宝鸡“厥田上上，天府之国也”，《诗经》赞美周原“周原膴膴，堇荼如饴”，这充分说明，宝鸡自古以来就是适合人类繁衍生息的好地方。

柉禁十三器

3000多年前，周先王古公亶父率领姬姓族人，循漆水逾梁山来到岐山脚下的周原，开辟了周人800多年的历史，创造了辉煌灿烂的青铜文明，给后世子孙留下了巨大的宝贵财富。自汉宣帝神爵四年（公元前58年）发现尸臣鼎始，宝鸡地区出土铜器历代不绝，著名的如晚清四大国宝、柉禁十三器、何尊、墙盘、逨盘、秦公镈、秦公钟等，这些闻名海内外的国宝重器均出土于宝鸡这片不足两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现全市馆藏文物十万余件，周秦青铜器约占一半以上，其数量之巨、铭文之重要、精品之多，均居全国之首，因而宝鸡素有 “青铜器之乡”的美誉。尤其是那些铸有长篇铭文的青铜重器，它们就是一部部铜铸的史书，谱写了中华民族早期文明的历史。

一、墓葬

宝鸡东接中原，北通甘青，南下巴蜀，是周族同西北、西南地区许多部族进行文化交流的重要通道，也是各种文化的交融地。墓葬中出土的文物用无声的语言向世人证明了宝鸡在中国早期历史中的重要性和对商周考古的巨大贡献。自新中国成立至今，宝鸡市区、扶风县、岐山县、陇县、千阳县、眉县、陈仓区仅墓葬就发现了五十多处，出土器物近万件，其中最为著名的是（弓鱼）国西周墓地和石鼓山商周墓地。

宝鸡青铜器博物院竹园沟西周墓地复原展

（一）（弓鱼）国西周墓地

1974年冬至1981年秋，宝鸡市博物馆在茹家庄、竹园沟、纸坊头三地共清理发掘墓葬27座、车马坑2座、马坑4座。根据出土铜器铭文研究证明，这三处墓地都属于西周国贵族墓地，出土文物总计2700百多件组，大量精美的铜器、玉器等瑰宝重现于世。

竹园沟M13出土直筒形提梁卣

这批墓葬保存较好，布局完整，出土文物丰富，组合有一定规律，对于西周史的研究，以及西周时期青铜器的综合研究，特别是研究西周时期方国史和民族关系史以及西周政治、经济、手工业发展状况都具有重要价值，是新中国成立以来陕西地区西周墓葬考古发掘中最重要的一次发现。

（二）石鼓山商周墓地

石鼓山商周墓地位于宝鸡市渭滨区东部石鼓山上，南依秦岭，北临渭河，东濒茵香河，西有巨家河，地势高耸，位置优越。

M3墓室俯视图

20世纪80年代以来，该地就频频发现新石器时代和商周时期的重要遗存。2012年3月至2013年12月间又先后四次在石鼓山清理发掘墓葬15座，大批青铜重器破土而出，震撼面世。2012年3月，M1出土铜器约175件，其中铜礼器5件，鼎、簋、罍、尊、卣各一件，其余为兵器、车马器等； 2012年4月M2出土礼器3件，鼎1件、簋2件；2012年6月，M3出土铜礼器31件，鼎、簋、卣各6件，甗、壶、尊、方彝、爵、觯、罍、盘、盉各1件，禁、斗各2件；M4出土铜礼器50件，器类涉及鼎、甗、簋、尊、卣、罍、簠等。其中以3号墓、4号墓为代表的重要发现，荣获“2013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此地是一个重要的商周时期的聚落遗址，填补了文献记载的空白，为商周考古提供了新资料，对丧葬制度的研究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石鼓山墓地出土牺尊

（三）庄白西周墓

1975年3月15日，陕西省扶风县法门公社庄白大队白家生产队社员在村西南约250多米处犁地时发现一座西周墓，出土铜器18件，有铭文者达11件，其中8件自铭作器者为(冬戈)，著名的(冬戈)方鼎、(冬戈)簋、伯(冬戈)饮壶均在此之内。这几件伯(冬戈)诸器，与传世的彔(冬戈)卣、彔伯(冬戈)簋、彔簋等殆为一人之器。

伯(冬戈)饮壶

彔伯(冬戈)是穆王时人，他的祖先是彔国的国君（非姬姓的诸侯国），在周初曾与周人为敌，后来复有功于周王室。到了伯(冬戈)一辈，曾与伯雍父参与征伐淮夷，立了大功。彔国在与周国王室和好之后，伯(冬戈)一支入仕王朝，在周原及其附近有采地。这批铜器不仅为我国商周青铜器宝库增添了新的瑰宝，更重要的是铭文记述的穆王时期征伐淮夷之事，给我们研究西周社会历史提供了极其珍贵的资料。壶即为饮酒之杯，其器名因有自铭而成为一类。商代晚期已有饮壶，但没有自铭。该墓葬同出相同者两件伯(冬戈)饮壶，自铭“饮壶”，造型新颖，在出土的商周青铜器中尚属首次发现。

二、窖藏

作为西周的发祥地，宝鸡青铜器不但数量多，而且多大宗成批出土于窖藏，据统计，宝鸡地区已发现窖藏近70处，这些窖藏所出青铜器动辄数十件、成百件之多，这样数量多且集中出土青铜器，实属罕见。窖藏地点主要集中在扶风、岐山交界处的周原核心区域，如扶风县的庄白、齐家、召陈、齐村、云塘、强家、五郡、刘家、康家等地，以及岐山县的京当、凤雏、董家、贺家、礼村等自然村落。另外，2003年眉县杨家村窖藏也是21世纪考古界的一次重要发现。

庄白1号窖藏出土折尊

（一）扶风庄白1号窖藏

庄白1号窖藏位于周原遗址扶风县庄白村，1976年12月15日该村村民白新恩等人在平整土地时发现，并报告大队领导。大队革委会主任陈长年立即报告周原考古队，随后进行了考古发掘。该窖藏位于庄白村南约100米处的一个西周建筑遗址内，呈长方形，四壁略加修整，南北长1.95米，东西宽1.10米，深1.12米，窖口距地表0.25—0.45米。窖内器物放置井然有序，共出土了微氏家族的铜器103件。

丰尊

庄白窖藏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出土窖藏中规模最大、器物最多的一座，其中74件有铭文，有昭王时期的折器、穆王时期的丰器、共王时期的墙器、孝夷时期的??器及厉王时期的伯先父器，包括了微氏世族五代人之器群，说明微氏世族长期居住在周原，世为周王朝显贵。其中最为著名的墙盘铭文长达284字，字体秀美规整，作器者是微氏家族中做史官的墙，记述了文、武、成、康、昭、穆六位王的重要史迹，以及作器者数代世族之事，对于研究西周的历史极为重要。

（二）扶风云塘窖藏

黄堆村位于岐山主峰筋括岭稍偏东的前山脚下，南距扶风县城约20公里。这里地势背山面原，北高南低，属周原遗址区的北部边缘，岐山凤雏西周“宗庙”遗址和扶风召陈西周宫室建筑群基址就在它的南面约3公里处。

伯公父瑚

1976年1月，扶风县黄堆乡云塘公社生产队挖土积肥时发现一处西周窖藏，出土西周铜器9件，其中5件带“伯公父”铭文。1977年8月云塘生产队社员在村南何家沟崖边铲土，又发现西周铜器窖藏一处，这处窖藏在1976年1月发现的西周铜器窖藏以南，相距仅20多米，出土了一件造型奇特，自铭为（上吉缶，下皿）的器物，该器呈长方形，腹斜收，体略呈漏斗状，器盖与器身形制、大小、纹饰完全相同，腹两侧有一对环状耳。盖缘四边中间各有一个小牛首，牛首吻部下垂，扣合时以纳底，使器盖与器身不能移动。整器造型精美，设计精巧，纹饰简洁大方。盖与器同铭，均为61字，记载伯公父择吉金，盛放稻粱，用召事辟王，以及诸考诸兄，以祈长寿多福之意。黄盛璋先生和高明先生均认为（上吉缶，下皿）即为“瑚”，故器名应为“瑚”，这件伯公父瑚在西周青铜器中颇为罕见，是伯公铜器中比较重要的一件，伯公父铜器不断出于周原，说明伯公父是西周晚期居于周原的王臣。

（三）眉县杨家村窖藏

2003年1月19日，农历壬午年腊月十七，星期六，看似平常的一天，“宝鸡”这个名字却在这天又一次震撼了考古界、学术界。宝鸡市眉县马家镇杨家村王宁贤、王明锁、王拉乾、王勤宁、张勤辉五位村民在取土时偶然发现了一个西周时期的青铜器窖藏，并及时报告了市县文物主管部门，使这些国宝重器得到了科学发掘清理。

四十三年逨鼎

眉县杨家村青铜器窖藏共出土文物27件，从整体上看，保存完好，器形宏大，纹饰华丽，工艺精湛，而且件件都有铭文，总计达4000余字，内容涉及西周王朝12代君王名号世系和西周晚期的相关史实。

逨鼎铭文

马承源老先生都不禁赞叹道“是西周金文发现史上一次空前的壮举”。27件铜器除盂外其余26件均为一人所作器物，十分罕见。后经国家夏商周断代工程首席专家李学勤、李伯谦等专家鉴定，这批青铜器因其完美造型，特别是有宝贵的长篇记事铭文，有重大的考古价值，被誉为“旷世国宝”，是“21世纪中国第一次重大考古发现”，创下了8项中国考古之最。

（四）扶风五郡窖藏

宝地频现惊喜，2006年11月18日下午，扶风县城关镇五郡村西组刘银科、刘东林、刘邦劳、刘锁乾、刘广后、刘东后等六位村民在村北台地上修渠时，发现一座西周青铜器窖藏。他们在守护好现场后立即打电话报告宝鸡市文物局。市县文物部门在当地干部和群众的协助下，经过抢救清理，共出土文物27件（组），这批青铜器保存完好、器形硕大、造型精美。

五年琱生尊

窖藏中出土两件琱生尊，纹饰、规格完全相同，该器器形独特，纹饰别致，类似陶器，十分罕见，属首次发现。尊内铭文多达112字，记述的是一起因土地、奴仆引起的纠纷，它与传世的五年、六年琱生簋正好完整地反映了纠纷的详细经过，具有较高的史料价值。

三、结语

凤鸣岐山，天降祥瑞。宝鸡，这块厥田上的土地，将我国青铜时代的文明推向了顶峰。中国古代最辉煌的历史，在这里成了解读文明的物质符号，通过对这一件件国宝的赏析与研读，升腾在关中西部大地上的历史烟云会一片片地散去，恢宏的帝国往事，会在历史的瓦砾堆中生成一幅极富冲击力的印象派画卷，我们会一起惊喜地看到宝鸡作为中华民族文化发祥地的璀璨斑斓和辉煌，看到她为人类文明的进步做出的重要贡献。

（文章节选自山西博物院、宝鸡青铜器博物院编《凤鸣岐山——周原青铜艺术》一书中崔睿华《后土藏吉金，青铜铸史书——宝鸡地区出土西周青铜器概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