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2015年年末的时候，我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漫长低潮，除了上班以外的其它时间都呆在家里，像一只步入老年慵顿懒散的猫，守着我的老窝，半寸不离。想要将心绪诉诸笔端，下笔几行，亦不知所言。内心的空洞岂非言语可以表达，日与夜颠鸾倒凤，黑白无常。 这一年的冬天十分漫长，临近年关，才稀稀拉拉下了几场小雪，还没落到地上就融化了。气候却异常寒冷，暖气也像个少不经事的孩子，哆哆嗦嗦从嘴里哈出点热气，还未感受到温暖就散了。窗外一片萧瑟，十里长街，经常空无一人。窗内的我伊人枯坐，心事猬集。偶尔想起几桩花枝残败的旧事，若不就此打住，便苦不堪言，倒戈弃甲，觉得世不容我。上班也只是敷衍，无精打采，似乎对什么都失去兴趣。 只是在这种极度低迷的状态下，我的体重却蹭蹭上窜，1米63的我直逼130斤大关，人都说心宽体胖，我却在抑郁的前期对减肥有了很大的兴趣，其实最健康的减肥方式不外乎是节食加运动。管不住嘴，那就只有迈得开腿！  于是我给自己定下规则，每天晚上必须出去绕着小区跑十圈。风雨无阻！为了计划的执行，我还特意把上班的工具换成徒步，只是后来发现这并不可行，因为上下班的路途过于遥远，为了节省时间，也为了自己的减肥计划，我只好将电动车换成了自行车。 没曾想计划还没执行就又出现波澜，一场大雪浩浩荡荡降临，路面全被大雪覆盖，足有二尺厚，走路都得小心翼翼，更别说跑步了。好不容易天晴了，雪化了些，路面却结了冰，又湿又滑，冷不防就会摔倒在地，从大街放眼望去，行人与机动车全部变成了缓慢爬行的乌龟。 可是计划还是得执行，于是我顶着刺骨的寒冷，在小区谨慎地弯曲着小腿步履蹒跚地往前跑，跑的速度比我平常走路的速度还要慢那么一丢丢，就在那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为人生的第一个计划打下一个良好的开端。虽然那天十圈过后，我头上出的汗还没我流出的鼻涕多，但是那晚的试跑让我对生活有了莫名地期待。  第二天晚上，地上的冰似乎消失了些，我跑得更欢了。结果一不留神摔了一跤，所幸没有大碍，站起来拍拍屁股接着跑。 第三天，地面又恢复了以往的黑硬粗糙，我像一只撒欢的小鹿在原野上肆意驰骋，只是那天许是晚餐吃了过多食物，跑了几圈后肚子便开始猛烈疼痛起来，靠着墙休息了会，头上开始大汗淋漓，不行，必须得跑完，我强忍不适踉踉跄跄，像个醉汉般歪歪扭扭，渐渐地，步伐变得沉重无比，每抬一次脚就得使出吃奶的劲，感觉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两只脚上，汗水从脸上淌进眼睛，有种针扎的痛。 回到家里，我躺在床上，好像浑身的筋骨散了架，动弹不得，前一天摔跤留下的后遗症才表现出端倪，不过心理感觉还行，也不知是何时才入睡，到了后半夜，大腿肌肉呈现一种酸痛状态，无论换何种睡姿，它都一如既往地保持着这种感觉。 睡不着，那就听一下电台音乐吧。我抬起肿胀的手臂，在黑暗中拿过手机，打开电台音乐频道，正好听见那个女主播用十分轻柔的声音说，腊月过半，一首简单朴实温暖悠扬的民谣送给大家，希望异乡的你们过得安好。 静谧的黑夜，听着音乐，回忆铺天盖地，像游鱼般从头顶飞快地穿越深深的、蔚蓝的海洋。 第四天······忽然就莫名奇妙发起高烧来，高烧直逼四十度，幸好心情还算不错，没有上班，在床上睡了一整天，到了傍晚，感觉体力恢复了，肌肉好像也没有那么痛了。吃了晚饭，还是下楼坚持跑步，跑步前把昨晚听的那首歌下载到手机里了。这样边跑步边听听歌，好像没那么难过了。 跑完十圈之后，仍然大汗淋漓，心情却说不出的舒畅。原来跑步真的能带给人快乐。 第N天······ 二  H君是我的同学，年近三十还在澳大利亚留学，年底回国度假，暌违七年之久看见她，跟高中时候没两样，皮肤好得能掐出水，唇红齿白，身形苗条，戴眼镜，文质彬彬，气质越发凸显。一见面我便打趣她，几年不见跟以前毫无变化啊，看样子悉尼的风水和中国大不相同，你要再呆几年下去会不会逆龄了啊。 H君神采奕奕地笑，你还记得我们高中时候每天要晨跑吗。寒冬腊月冰天雪地里，每天清晨时候一片漆黑，感觉还是像半夜一样，摸黑爬起，下楼排队，每天一千五百米长跑，每次跑完就想去见上帝。可是你知道吗，这个事情你们做了三年，而我坚持了······十年零七个月！ 我吓了一跳。原来你每天都健身啊，可是这样每天不间断地跑不会疲倦吗，难道你就没有学业很繁忙或者生病和心情不好的时候？ 当然有啊。可是我没有想那么多啊。只是把它当成一件非做不可的小事，久而久之，这么多年坚持下来也就习惯了。一个人跑步的时候，可以什么都不想，只是不断重复着一个动作，纷纷扰扰的世界，守着初衷即可。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简单吗。  那天晚上天气一如往常的冷，我一个人在冰天雪地里走了很久，突然觉得这么多年的生活其实从来没有苏醒过，这个世界本就不是一厢情愿的孤立和决绝，我不该把自己置身于荒岛。回家之后，我拿出手机，下意识地找出那晚下载的歌曲，单曲循环，独坐良久，暗默之中，其夜如殇。 复又下楼。楼下空无一人。雪是最好的消音器，静谧的世界里，能听见自己心底的声音。我在雪地上恣意奔跑，像狮子追赶流浪的驯鹿。跑过一段路途后回头张望，脚踏之处遍布足迹。天上无星也无月，惨烈如葬，悄无声息又飘起了雪花，花瓣硕大而凛冽。我裹紧大衣，迎着扑面而来如刀割般的痛，迈开步伐，径自狂奔。 三  想起上班途中必经的早市，临近年关，各种年货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必不可少的有卖羊肉的摊贩，现杀现卖，宰羊人把羊按在案板上，羊发出绝望的叫声，宰羊人似乎早已司空见惯，镇定地一刀捅向羊颈，干脆利落，鲜血汩汩流淌，转瞬它便被开膛破肚，热气腾腾，在众人围观中被大卸八块，几乎每天这个时候宰羊人都会在这里宰羊，日积月累，血已经把它们身下的土地染红了，有一天晚上我从这里经过，心想，这里的路灯也是因为耳融目染过多屠杀后的血腥场面，才会在夜晚发出如此清冷幽深的光吧。 而每天清晨的时候，总有一些人在街心花园晨跑，其中以中老年人居多，他们往往穿着简单，却神采奕奕，他们嘴里呵出的热气和清晨的雾气融在一起，三三两两，跑跑停停，压压腿，打个太极，做做广播体操，跳跳广场舞，无数白茫茫的白日与乌泱泱的夜在他们的呼吸中循环往复，直到沿路向前跑出轨迹。仿佛可以借此窥探他们的一生。 腊月里的羊，若不尽早学会奔跑，会被饥饿的豺狼吃掉。我想，这些人的一生，或多或少，都经历过孤注一掷的时刻。转眼韶华暗淡，岁月轰然倒地，那些绝望的时间，却在潮水一般的年华中退去之后，露出黄金般的肌理，上面写着，坚持，就是传奇。
|
|
|
来自： 英姐32qwbpvhl7 > 《文件夹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