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佳是后妈，只比我大10岁。她嫁给我爸时，我14岁了。多年没有母爱，内心已经比较独立。唯一担心的，就是陈佳那么年轻，会再跟我爸生个孩子——毕竟，我习惯了这么多年独享他的父爱。我更害怕那会是个男孩，那样，爸爸对我的爱，一定会被分走很多。 但是这种害怕，我不能跟任何人说，我怕他们知道我自私，何况家中所有长辈，都希望我们家能再有个孩子，最好是男孩。于是，有一段时间，我变得异常敏感。然后有一天早上，吃早饭时，陈佳忽然站起身冲进了洗手间呕吐起来。爸爸诧异片刻，继而，露出几丝欢喜，也起身去了洗手间。 我坐在那里，却是无比惊恐。电视剧里常见的情节，让我知道也许发生了什么。那一整天，我在学校魂不守舍，终于挨到放学跑回家，陈佳和爸爸都在家里，她的脸色有点苍白。爸爸说她患了肠胃炎，刚输液回来。 我提了一整天的心倏地放了下来。 那次“肠炎事件”之后，陈佳休息了一周多才去上班。那几天，我很乖，主动和她亲切好多。只是从那以后，我并未放弃留意她的身体状况。我依然害怕。 还好，她却一直都没有怀孕。一年、两年、五年、十年……我长大了，读了大学，早先提过要孩子话题的长辈，也慢慢不再提起。我和她的关系，也在时光里慢慢融洽，不像母女，倒像姐妹和朋友，然后，我大学毕业、工作、恋爱，也到了嫁人的年纪…… 结婚前一晚，陈佳推开我的门，给了一只翡翠手镯——那是她的母亲在她出嫁时送她压箱底的嫁妆，是她们家的传家宝。我如何都不会想到，陈佳会把它们给了我。 你是个好后妈。”我半开玩笑地这样赞她。 “嗯，还行吧。”她落落大方，将我的赞美照单全收。然后，我们一起哈哈大笑。笑过了，她将我拉到一旁，小声说：“别贪着过两个人的小日子，早点儿要个孩子吧。” 她真的越来越像妈了，除了36岁的年纪。可是，她也只是36岁而已，我的心莫名一动，脱口说：“你和我爸要个孩子吧，你还年轻，很多明星都四十多岁才要呢……” 她扑哧一笑：“胡说什么呢？” “我说的是真的。”我拉住她的衣袖，“你们要个孩子吧，省得以后年龄大了，身边没有孩子，孤单。” ——是的，我早长大，不再脆弱，害怕失去，何况现在我已有了新的生活，有了自己的家，心爱的男子，还会有自己的孩子。我是真心在劝她。 陈佳却忽然顿住，眼圈红了，片刻，又轻轻笑起来：“你好好过你的日子，我和你爸，我们挺好的。”然后，她岔开了话题。 我却认了真，结婚后不久，又给爸爸打电话，说了同样的话题。电话那端，爸爸却是沉默半天，才说：“你还记不记得那一年，有一天，你阿姨患了肠炎。其实那次，她怀孕了，本来我是打算留下来的，她却拒绝了，她看出你害怕我们会有个孩子，你从小失去了妈妈，已经很可怜了……所以，她把孩子做掉了，没想手术出了点儿意外，她不能再怀孕了。这件事，你装着不知道，别再跟她说要孩子的事情了，她会难受的……” 在爸爸挂了电话好久后，我才感觉眼泪已经爬了满脸。我终于知道，这辈子，我都欠她一个母亲的名分，要用很长很长时间和很多很多的爱，才能偿还。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