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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借一位好友的美文充充门面，我本人在里面有一个真实的龙套角色，就是差点被抢电影票的那个学生。 下面是正文。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到哪里都是，到啥时候都是。 二十多年前的东北，校园“霸凌”是啥样的呢？就说说我初中那三年的见闻吧。 一、谁是混子 校园“霸凌”行为的主体通常是一群被称为“混子”的学生。 混子们脸上也不刻字，怎么分辨他们呢？大约这么几条： 几乎所有的混子都不爱学习，所以学习成绩普遍不好；他们比较调皮，打架斗殴很常见；嘴里经常冒出不文明用语；染发的很多，一般是黄色或者红色的，我见过一个例外，他天生黄发，所以就染成黑色的了；几乎都抽烟，那时候在校园里看到抽烟的学生基本上就是混子了，或者在成为混子的路上，最起码也是向往混子生活的。 具备上述条件的学生，就可以认定为“混子”，他们那种生活状态就被称为“混”。虽然那时候我不是混子，但是我对他们的生活还是有点羡慕的。因为通过我刚才对“混子”的介绍，你会发现，他们的行为处处都在突破一些有形的或者无形的规则，在一定意义上体现着自由意志。在我这，规则的力量最终战胜了对自由的向往，所以我没有去“混”，没有成为“混子”，现在想来虽然没有遗憾，但是唏嘘感慨还是有一点的。 多数混子有“外号儿”。一种是一个人单独用一个“外号儿”，姑且称作“单号儿”；一种是一伙人共用一个“外号儿”，不妨叫做“群号儿”。“单号儿”有：小宝、老邢、老尼、老罐儿、阿朱、大胖、二胖、大傻、二傻、权儿、黄毛、老虎、毛老虎，等等；“群号儿”有：四虎、八狼、一旗十五棍、十三太保，等等。这些外号儿都是实际存在的，“单号儿”那些人都是我的校友，每个人我都认识，当然了他们当中大部分人不认识我，因为我和同班的几个“混子”保持了比较良好的关系，我又有点羡慕“混子”的生活，所以在他们那里淘来了好多掌故。那几年我们学校的“混子”似乎不太喜欢一伙人共用一个“群号儿”，上述那些“群号儿”都是听来的，不是我们学校的。单独提一下“一旗十五棍”，“一旗”的由来我不清楚，“十五棍”我是知道的，原因是有十五个兄弟和人“定点儿”，去采购器械的兄弟买了十五根擀面杖回来，于是，“十五棍”叫开了。 校园“霸凌”就发生在“混子”和其他学生之间，一定是“混子”欺负其他学生才可以称为“霸凌”，“混子”之间打架那叫火拼或者斗殴。记忆当中“霸凌”行为产生的后果一般不太严重，打两巴掌，踢两脚，骂几句，有时候还抢点钱，我也被“霸凌”过，被一个“混子”踢过两脚，被另外一伙“混子”抢过两块钱。真正产生严重后果的是“混子”之间的斗殴，拳打脚踢实在不算什么，经常会用到砖头、棍棒等器械，用刀的也有，我曾经亲眼见过一起用刀的斗殴，上一年级的一个“混子”把我一个同班同学“续”了，流了好多血。如果是“混子”霸凌其他学生，一般情况下是不用器械的，“混子”之间的斗殴就经常使用砖头、棍棒了，即便对“混子”们来说，用刀的情况也比较少见，用了刀，那一定是比较严重的事态了。 二、混子怎么说话 一个很有趣的现象，混子们会有一些惯用词汇，由于我不是混子圈里的，相隔的时间又比较长，现在只记着几个词： “内小子”。是第二或者第三人称代词，如“内小子，你过来！”、“内小子贼牛逼！”。 “乐子”。指一些有趣的事或人，通常在讲完一件事以后来一句“真他妈有乐子”、“内小子贼有乐子（‘内小子’和‘乐子’在这里连用了）”。 “续”。指用刀把别人捅伤，这个词只知道读音，也没考证具体的写法，就用“续”代替吧。 “定点儿”、“单扣儿”。 “定点儿”是指双方各召集一批人约定好时间地点群殴，“单扣儿”是指有矛盾的两个人单打独斗，一般情况下还要有见证人；这两个词经常联用，“咋地？不服啊？‘定点儿’啊，还是‘单扣儿’啊。” “堵”。是指一群人在某个地点（一般以学校门口、教室门口居多）守株待兔，找到并殴打某人。 “撅着”。这是指“混子”们在打人的时候要求被打的人双腿挺直，上身做深鞠躬的姿势，这样被打的人屁股就撅出来了，还蛮形象的，“撅着！”、“靠墙撅着！”。 “罩着”。照顾、保护、负责的意思，“这一片儿我罩着！”“他是我罩着的！”。这些词只有他们常说，其他学生一般不用。有个同学不是混子，有一阵子他可能是比较喜欢“乐子”这个词，但是也没敢直接用“乐子”，而是用“乐儿”代替一下，不敢说“贼有乐子”，只说“贼有乐儿”。即便这样，也被我和另外一个同学嘲笑了一番，我们感觉他不该或者不配使用这样的词。 三、混子怎么混 要想成为一个合格的混子必须要打架，自己挨不挨打不要紧，一定要打过别人才行，没有打过架或者只挨打不打别人的学生成不了混子。所以，像我这样的学生是比较怕他们的，一般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见到他们能躲就躲。你们看，我这样的个性是当不了混子的。他们在打人的时候一般还要伴随着一些语言来增加气势，国骂是必须有的，其它的不举例了，毕竟很不文明。与教室相比，混子更中意一些比较隐蔽、不太容易被老师看见的地方，比如说厕所，当然了，也有在教室打人的，相对来说少一点。还有就是在校外，放学了，大家都回家了，几个混子在学校门口“堵”人，找到了肯定要打一架。我记得很清楚，初三的时候在学校上晚自习，校长来我们教室把几个混子叫走了，原因是发现学校外面集结了另外一群混子，校长分析是来“堵”他们的，就提前把他们送出学校，免得他们吃亏，这位校长真的很不错。 混子打架的原因很多，其中很主要的一条就是他们认为自己没有面子了，就要通过打架的方式把面子找回来。为女生打架的也很多，“冲关一怒为红颜”，实在是亘古不变的常态。替别人出头另外一个比较主要的原因，当混子们认为自己的人被欺负了，就要去找对方打架，帮自己人报复回来。也有的时候就是看某人不顺眼，无具体原因，也要“霸凌”人家一下子，现在看来多半是被“霸凌”的人与他们气场不合导致了无辜遭殃。在我们这些学生看来，他们都有点喜怒无常、六亲不认的意思。因为很多是时候不知道怎么就惹到他们了，就要挨皮肉之苦。上一句话还好好的，下一句话可能就挨揍了，甚至从他们身边路过也要挨揍。即便是互相很熟悉的人，他们也动起手来也是毫不客气。幸运的是我的气场没有和那些混子们相冲，因此无辜挨揍的情况没发生过。被一个混子踢了两脚那回是因为我惹了他的一个好朋友，他是替人出头。 混子们也抢钱物。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初中生，一群孩子而已，在校园里嚣张一点，离开校园去了任何需要消费的地方也都要给钱。混子抢钱的方式不尽相同，有撒网的，有定向的。混子撒网的时候不针对具体人，或者是遇到他们认为合适的人临时起意，或者是在学校里、游戏厅、台球厅找一些弱小的人要钱，被抢的要是说没有就要被搜身，真没有一般不会挨揍，被搜出来免不得皮肉之苦。定向的时候不一样了，有些学生家庭条件好一点，零花钱多一些，就有可能被一些混子盯上，专门找他们要钱，我知道的就有两个学生被这种方式抢过钱。有的时候不抢钱，抢东西，最多的是游戏币，混子们在游戏厅里看到有人买游戏币了，就会去要几个。再就是校徽，学校要求佩戴校徽，不戴要扣班级的分，被扣分了就会被老师批评，校徽又不是白送的，一块钱一个，所以有些混子就会抢，除了自己用，还可以送给其他人。关于校徽还有个小故事，我亲身经历的，有个同学要买一个校徽，一个叫“老罐儿”的“混子”就说：“别去学校买了，你把钱给我，我给你整一个。”这个同学说：“行啊，你拿来，我就给你钱。”我这个同学显然没有明白老罐儿的意思，老罐儿想先收钱后给货，他却想一手钱一手货，老罐儿很生气，用柳树枝抽了他好几下，一边抽一边还说：“操！我还整不来一个校徽啊！”老罐儿觉得我同学怀疑他的能力，认为受到了侮辱，所以我同学挨揍了，至于钱有没有被要走，我就记不清楚了。还有一种居然是腰带，好多混子都有抢别人腰带的经历，看到谁有好看的腰带，他们就用自己比较旧的破的去“换”，美其名曰“换着扎两天”，据我所知能换回来的几乎没有。我曾经被一个混子看过我的腰带，由于太破他不喜欢，所以没有被抢，也可以算是无用之用了。 一个同是80后的哥们给我讲他们学校的混子会抢电影票。学校在期末考试成绩公布的那一天发电影票，本意是想丰富一下学生的假期生活，结果引来成群的混子。用他的话讲：“我操！混子扎堆啊，就抢电影票！”他被几个混子围住，为了保护电影票挨了几个大嘴巴子，后来被一位班里的女同学看见了，恰好认识混子的头头，就把他和他的电影票一起救了出来，也算是美女救英雄的一段佳话。 四、混子的地位不一样 混子也是分层次的，有的地位高、有威信、说话有分量，也有的混得不咋地，甚至普通学生都不很怕这样的混子。评价一个混子的层次要用“好使”，这个词虽然是用在混子身上，但是却不属于混子的黑话，别的同学也说。大家都说谁好使，就说明他混得很好，说谁不好使，就说明他混得比较差劲。有的混子名气混得很大，很拉风，比如说小宝，据说非常非常好使。他比我大几岁，我入学的时候他已经毕业了，但是“小宝”这两个字可是如雷贯耳，几乎都快成了学校的一段传奇了。但也听别人说过虽然小宝名气很大，但却不是当时最好使的，有一两个比他还好使的混子，可惜知名度不够高，看来小宝比较善于炒作。 我们一个年级最好使的混子是“老邢”，他的好使程度我是有切身体会的。有一次，我同年级的另外一个混子在别人那抢了好多校徽，总共得有八九个吧，都别在了裤子上。老邢看到了，就向他要，这个混子不想给，就说校徽不是自己的。他们平时都挺熟悉，而且老邢虽然说很好使，但并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这个混子就想耍个心眼，如果平时他可能真就混过去了。结果他运气不好，那天老邢心情比较差，大怒，命令他“撅着”，我用的词是“命令”，那时候老邢是可以命令其他混子的。一脚下去，就是一个跟头，他还得自己起来继续“撅着”承受老邢的怒火。这哥们可能是被踢蒙了，还争辩了一句“真不是我的”，一句话最少又多挨了两脚。当时围了好多人在看热闹，我和一个同学也在里头，我那个同学十分的气愤：“别人要也就不给了，老邢要，怎么能不给呢！”注意，我同学说的是“怎么能不给？”而不是“怎么敢不给！”在他的意识里老邢要东西必须给，而且不是因为害怕而给，要当为一种荣幸心悦诚服的给。老邢的威信之高、气势之雄可见一斑。 有些混子喜欢收小弟，称他们为自己的“兄弟”，也许是想要壮大力量。兄弟多的混子不一定就好使，我知道有两个混子都收了很多兄弟，而老邢从来不说自己收了多少兄弟，但老邢的地位要高于他们。 五、混子中的另类——女混子 绝大多数混子是男生，女混子也有，但是很少，而且都不是最好使，起码我们学校那几个女混子在圈里都占不到核心地位，都需要男混子“罩着”。女混子的地位虽然不算是特别高，但是比较超然，就算是老邢，也有人敢于冒犯他，却从来没听说过女混子挨欺负，毕竟她们是混子，一般的学生是不敢惹的，同时又是女生，男混子们还都讲一点绅士风度，不会和她们太较真，真动手欺负她们。当时同一年级有个女生，个子不高，身材也挺瘦，但是脾气很暴烈，我亲眼见过她打另外一个女生，而且不止一次听别人说过她打别的女生，但我综合评价她算不上女混子，因为她从不和其他混子交朋友（无论男女），也不欺负别人，动手那几次据说都是她占理。 六、混子和老师的关系 不同程度的混子表现是不一样的，小混子、不怎么好使的混子不管是怕老师，还是尊重老师，总之不敢招惹老师。像老邢那类的非常好使的混子也不会和老师有冲突，双方之间有默契，互相给面子，我不给老师添麻烦，老师你也别找我茬。 有一类混子，他们的地位要略低于老邢，但是比普通混子又好使很多，比较容易和老师起冲突，我知道的和老师们起冲突的混子都属于这一类。分析原因：学生们普遍认为和老师对着干是很威风很有面子的事，普通学生和小混子没有这个胆子，而老邢一类人风头已经足够，不需要这种方式涨面子，而且从老师的角度来讲，他们在处理与老邢的关系时也很谨慎，所以双方不容易起冲突。中间这个层次的有胆子冒犯老师，而老师又不是很惯着他们，所以容易起冲突。冲突也是言语上的，混子动手打老师的情况只是偶尔听过，从没见过。前文提到的小宝，有一次和我的班主任起了冲突，起因是我们班级有个混子和小宝在一起聊了几句天，我们班主任看见了就去警告小宝不要骚扰他的学生，小宝自然很生气，虚张声势的大吼大叫，被旁边人一拉也就走了，那么好使的一个混子也不敢真的动手，哎，我老师真的是当得起人民教师这四个字了。 有个别很强势的老师是不惯着任何混子的，我上一年级有两位老师，很巧都是教化学的，也都是班主任，他们的班上混子很多，而且不少是老邢那样的大混子，但是在他们面前一律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我想学校选他们当班主任一定是有考虑的。也有的老师在混子面前就不好使，当时学校管学生纪律的一个老师在混子面前就不行，一般小混子都不太给他面子，至于老邢已经不屑于在他面前耍威风了，不但不认为是涨面子的事，相反会觉得有点“掉价”。 七、混亦有道 一些混子很有集体荣誉感，因为他们不学习，平时爱跑爱跳，所以身体素质比较好，当时我们学校体育好的学生里混子占了很大的比例，在一些运动会上为我们学校争了很多荣誉。 我们学校附近有另外一所初中，两个学校的混子经常冲突，据说后来有一条路成了两个学校的界限，普通学生来回出入毫无问题，但是如果是混子过了界，一旦被发现挨揍是必须的，除非跑得快没被抓到。 有的混子很讲义气，会保护身边的同学。有一次我惹到了一个混子，由于他自个子瘦小，当时没有和我冲突。后来，在我上厕所的时候被他看见了，他们好几个混子在抽烟，“操！内小子你过来！”幸运的是一个叫“权儿”的混子在场，他和我同班，只见“权儿”虎躯一震、王霸之气四射：“走！我让你走，没事！”于是，我没有挨揍。这说明了两件事：“权儿”很讲义气，“权儿”比那几个混子好使。 八、混子的爱情 混子能打仗很威风，在同学当中地位高，个性又很强，处处显得与众不同，因此比起普通学生，他们更容易收获爱情。处对象的混子很多，他们的对象自然有些女混子，可是前文说过女混子并不多，狼多肉少根本不够分配，于是一些普通女生就冲上来了。不要以为普通女生给混子当对象是受强迫的，据我说知一例也没有，她们是真心喜欢混子的，有的还会倒追混子。曾经有一个女生，学习成绩相当不错，就对老邢这样表白：“你要是进去了，我等你！”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女生内心深处都有当压寨夫人的渴望”，我认为很有道理。顺便说一句，她倒追失败了，看看，老邢这样的大混子是不是很有范儿。 “混子”表面似乎挺风光，其实说到底他们他们还是一群边缘人物，毕竟学生的主业是学习，他们不爱学习不务正业，普通学生虽然怕他们，但未必多瞧得起他们。绝大多数“混子”也就是一群淘气的孩子，学习上得不到重视，就通过别的方式来证明存在感，来体现自我价值。 说了这么多，想到哪就写到哪，想到的都写完了，也就停笔了。很凌乱，没有很突出的主体，也没有什么逻辑性，但贵在真实，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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