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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北冥有鱼名北冥 文/小毛

 昔之于我 2017-01-15


 【一】

    北冥一手紧攥着斗篷,另一只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僵硬地在鼻尖上捂了一会儿,又迅速缩回袖子里。

脚下踩着深至脚踝的积雪发出吱吱的声音,在这旷远之地显得格外突兀,北冥便有些不自在,于是抬起头。入目是大片大片的白,冰雪银霜从与天相接的最北边一直蔓延到脚下,漫天的雪覆盖住北冥刚刚踩过的脚印,只剩一片琉璃世界。

北冥,你若要采千年玄冰就放快些,不然玩忽职守的罪名,可是你要来替我担?

身后的银灵见她如此磨叽,到最后竟停下来赏景了,不禁怒上心头,朝她奋力一吼,吓得北冥一个哆嗦,忙加快脚步朝悬崖边走去。

千年玄冰乃天界至阴至寒之物,也自然生于极北极高之地——绝顶峰无恨涯。涯角向外伸出,往下的岩石向内凹陷,云雾每每行至此处便会凝结成水珠,久而久之水珠附着在涯角之下冻结成冰,每千年才得一寸,故称千年玄冰。可医人性命,可镇魂夺灵,持其者修为越高,千年玄冰的用处就越大。

像北冥这种法术烂的一逼的神仙哪怕再过几千年都用不上玄冰,因而她此行肯冒着生命危险来采,只是因为苍云微尘那位天枢帝君要用。不得不说北冥还是很情深意重的。

北冥行至涯边,微微向前探身往下看了看,万丈深渊与她只隔一步,她脚下一软蹲下来。无恨涯是至纯至净之地,修为不济的神仙在这根本使不出半分法术,所以北冥必须翻到涯角下面采冰。她将绳子绑在自己身上,另一端绑在一块竖起的岩石上,一手牢牢攀在涯边上,闭着眼睛慢慢将自己置身于深渊之中。

就在她要采玄冰之时,突然感觉到头顶被一片阴影笼罩,只见方才一直不做声的银灵突然行至自己上方的悬崖,惊异之余她不得不往上看,往日银灵冰蓝的眼睛竟变成了赤色,北冥心下有些突突的,向上大喊,

银灵

双目通红的银白色巨兽并没有搭理她,而是用爪子摇动什么东西,北冥感到身上绳子一松,不及反应,连忙用手中匕首向上死命插进巨兽抓在涯边的爪子上,她牢牢攥住刀柄自此支撑自己。只听得银灵一声震吼,另一只爪子狠狠一震,许多碎石便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只这片刻的功夫,北冥只能用另一只手徒手将冰柱掰下来。银灵在悬崖边上癫狂地浑身抽搐,试图挣脱北冥插在它爪子上的匕首,自脚上流出的鲜血滴到北冥脸上迅速结成血冰,无恨涯眼见就要塌陷,可手中的玄冰却依然纹丝不动,北冥急得几乎要哭出来,她今天恐怕是难逃一死。

银灵挣扎半晌,突然死命抬起受伤的爪子,任由匕首连同北冥的手一同穿过自己的血肉之间,伴着一声震天的嘶吼,北冥没了支撑直直地从悬崖上掉下,不过也正是接着下坠之势,千年玄冰总算被她掰了一截下来。

无恨涯底寒风凛冽,北冥使尽浑身解数也阻止不了下落之势,迎面而来的寒流已经破开她的衣衫,直割得肌肤满是血痕,她握着玄冰的手早已没了直觉,大约是被冻的不能活动,也就一直攥着。难得北冥在将死之际,还能分出神来想一想:好歹自己也是这一代神鸟,死在这荒芜之地,还衣不蔽体,窝囊倒还罢了,只是丢人丢得太大发。

只求天枢帝君能找到自己的尸首,这样也不至于辜负了她拼死得来的玄冰,二来也不会太丢人。她怀揣着这样的想法陷入昏睡,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往下往下,朦胧之中似乎有人托住她僵硬的躯干,一边摸着她的脸,一边用自己的身体温暖她。

【二】

北冥再次醒来已经是三月后,她挣扎着睁开眼,却发现有一只手覆在她眼睛上方,替她挡住强光,

将窗户关上

这是天枢的声音,北冥不知道是自己临死前的愿望实现了,还是仍在梦中。他向自己伸出手,北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然后他托住自己腋下,像抱孩子那样将她抱起来坐着,顺便拿了个枕头靠在她身后。

天枢见她醒来,心下终于松了口气,神色却变得愠怒,北冥看他脸色不善,虽然自己也没做错事,但心里不免虚了一虚。

你可知错

天枢身子坐正,声色俱厉地问道,北冥恹恹地答,

不知

擅自出逃盗取玄冰,这罪名你认不认

可帝君要修复重明镜,就一定要千年玄冰

我要的东西,我自会想办法,何时轮到你擅做主张,你知不知道自己差点就死了,你——罢了

北冥沉默。

你回来便好,你还活着……”

天枢神色不明地说。

本来北冥没死,玄冰也到手了,这显然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然而天枢这么一逼问,两人都觉得气氛很尴尬,说来也巧,正是此刻便有人来禀报,说是锦歌公主那边出事了。不出北冥所料,天枢帝君一听自己的心头好有难,二话不说撩了袍子就赶过去。着实让北冥酸了一酸,自己为他出生入死,他竟连多看一眼也不愿。

锦歌是天枢的未婚妻,在三百年以前。一个是天族公主,一个身居帝君之位,除了天枢的辈分比锦歌大以外,这门亲结的都很是恰当。可三百年前,听说公主百般不愿,甚至以死相逼令天帝解除了婚约,自此天枢神君黯然神伤,不过近几年这段感情似乎有死灰复燃的征兆,因为天枢收了锦歌做弟子,锦歌也没拒绝。很显然,帝君的春天要来了。

北冥不乐意,还有另一个人也不乐意——君疏。天枢的弟子中以凤凰居多,凤凰一族几乎是全族都拜过天枢为师,不知道这一族是对苍云微尘这块地割舍不下,还是对天枢有种父性的依赖。君疏就是凤族的一只修为出众的凤凰,他之所以这么出众因为他喜欢锦歌,他想让自己有能力和地位同她站在一起。北冥对天枢有点想法,君疏对锦歌有点心思,两人一拍即合沦为难兄难弟。

比如这次,天枢急需千年玄冰修补重明镜的消息就是君疏透露给她的。当初凤族拜到天枢门下的时候送过一份拜师礼——重明镜,据说是镇族之宝,天枢肯定不能要,但长老说此镜可以镇压凶兽混沌,天枢二话没说就留了下来。

重明镜即为重明,便有至清至明之义,混沌以怨恨痴念为食,凝神塑身化为妖兽。所以将它锁进重明镜内便可净化其怨气,削弱其妖力。一千年前仙魔两界昆仑一战,天界以损失了大半的兵力为代价歼灭了魔族以及三大凶兽,唯独混沌活了下来,混沌食怨气,即便当时杀死它,往后哪里有怨气它照样复生,上天入地也就只能找出这么一只无赖的凶兽来,杀不死剿不灭。

天界将这么个烫手山芋给天枢的时候,一度让他愁白了几根头发。

后来有了重明镜,混沌总算能消停点,可天枢也是半分不敢放松,时时布阵检查是否有异动,近些年他也察觉到重明镜大约是关不住混沌了,寻求破解之法的同时布阵也布得更加勤快了些,这一来就牵扯到了北冥。

【三】

北冥是个丑姑娘。

飞禽有毕方鸟,凤凰,朱雀,白鹭之类的种族,可偏偏北冥是个鹏鸟,通体灰褐色像是冬天枯死的树干一样粗糙,丑就罢了,体型还大,化作鲲的时候,整个东海也就勉勉强强能挤得下两只。就连佛祖跟前人脸鸟身的妙音鸟伽陵频伽都比她好看。

昆仑一战之后,不仅魔族全灭,天界也有相当多的种族湮灭,譬如鲲鹏一族。

鲲鹏一族最早就住在昆仑,参战不可避免,代价就是鲲鹏一族再也不复当年的鼎盛之势。侥幸活下来的,大多伤重,连当年的冬天都没撑过就死了。昆仑山灵气受损严重,天帝也找不出个地方安置它们,只是多赐了几个虚位。最终鲲鹏一族在北海安置下来,可毕竟灵气不比昆仑。时过境迁,鲲鹏大多老的老死的死,到现在,常听人提起的也就属北冥一家了。

北冥的爹娘以为,若一味寻求族内配偶,怕是鲲鹏一族迟早得绝种,要想长久地繁衍下去,就要与异族通婚,于是他们把光复族类的愿望寄托在北冥身上。

北冥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闻名天界了,因为她爹娘逢人便做媒,已然将天界的仙家叨扰了个遍,有些神仙觉得可以考虑考虑,可一见到北冥就给吓回去了。   

鲲鹏一族体型巨大,所以一般没化人形之前都缩在家,可北冥爹娘嫁女心切,巴不得北冥一天见一个,北冥也是个不争气的,愣是学不会化形,天天拖着一对大翅膀乱晃,把对方都吓跑了。自此北冥算是天界相亲狂魔里出了名又丑又饥渴的一位。

时间长了也没人愿意和她一起玩,爹娘一看这闺女也就这样了,也就放任自流随她浪。

话说北冥某日浪到一处地方,只见云深雾染之处却隐隐现出星罗棋布的众多仙岛来,她凑近一瞧,只见独有一块地方,众多锥形仙岛悬浮在半空中,琼楼玉宇高阁宫殿,像是嵌在空中的仙宫,精致玲珑,比她住的地方好看多了。她不由得多待了会,然后她就看见群岛围着的一座仙岛之上矗立着一面镜子,古铜色的背面镌刻着上古铭文,如冰的镜面澄澈透明。地上还躺着一个人,身上多处有伤。

北冥勉强在仙岛上站住脚,等了许久此人还不见醒,北冥估摸着她要是不救这人他肯定没活路了。于是驮上他就赶紧回家,问问爹娘能不能救他。

结果爹娘一见此人脸色大变,直问她是不是她打伤帝君的。那个时候北冥才知道,原来这人就是当日昆仑之战布阵剿杀魔族的天枢帝君。

天枢醒来后同爹娘谈话,声称要报答救命之恩,北冥在窗外偷听——其实也不算偷听,彼时她还不能化形,天天就在自家后院躺尸,也没个地儿能藏住她。

还没等她听出个所以然来,就见天枢起身站在窗前朝自己看过来,北冥很拘谨,她头一次觉得自己很笨拙,连话也说不出来,后来她回想起来,若是当年她会说话,天枢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她的时候,她一定会啐他一口,冲上去大骂——看你妈X

我看令嫒虽然迟迟化不了形,不过骨相甚奇,不如让她跟着我,我好教她些本事,也不至于浪费了天资

这是天枢的原话,说的多有水平,骨相甚奇,堂堂帝君什么时候看起骨相来了,况且他何时看过北冥的骨相。

可惜当时太年轻,北冥也不是很懂天枢的意思,所以丝毫没有表露出不满。爹娘盼了这么多年,只要是个男的来找,立马二话不说塞给北冥,现下有人主动讨要女儿,还是大名鼎鼎的天枢帝君,他们心里一万个愿意,当天就收拾收拾让北冥跟着天枢走了。

北冥估摸着,天枢答应要教自己法术,大约就是收做弟子,所以自己化形为人的下一刻,北冥就跑到天枢跟前跪下来,双手抱拳,气沉丹田声音洪亮地叫了声师父。

天枢背对着她,身子一震,缓缓回过身向下看去,疑惑之色溢于言表,

这位姑娘你是        

我是北冥啊  师父,那个大鹏鸟

北冥急着回答,说着还挥了两下胳膊,在天枢看来分外滑稽,他忍住笑,将她扶起来,语重心长地劝解她,

我虽授你法术,可我并没有收你做弟子,况且你并未行过拜师礼,我们称不上是师徒

那不是因为我没化成人形吗

北冥辩解道。

因为你笨

北冥思索片刻,终于明白这句话不是在回答她化形迟,而是在说为何不收她做弟子。

那我在这做什么呢?总得有个身份吧

那你,就当个洒扫丫鬟吧

X

【四】

 天枢虽然这样说,但也就是名义上那么说,从来没有让她做过洒扫之事,又将自己的偏殿浮梦阙送给她住,吃穿用度皆与自己一般,可比他的弟子们强多了。

北冥虽时常念叨他不好,但心里也明白他并无不好,虽时常骂她又蠢又懒却也没有罚她,她可是见过有的弟子偷懒被他罚跪通宵的,这一切到底是因为她不是他的徒弟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北冥一直意淫为后者。想的时间长了就好像天枢真的对她有意思一样,直到锦歌住进来。

她才明白天枢对于她,一直都是疏离而敬之。锦歌是天族的公主,金砌玉堆的人儿,因不忍帝君受相思之苦故而屈尊到这苍云微尘来,拜天枢为师,好来一场惊天动地的师徒绝恋,北冥暗自腹诽道。

锦歌不愧是娇生惯养出来的,隔三差五便有个病痛,有时天枢正在跟自己下棋,一听锦歌又怎样了,立马起身前往,到了那端茶递水又喂饭的,还非得让她也站在一旁看着打打下手。

所以北冥是一万个看不惯这天族公主,恰好近来君疏透给她个消息,帝君在重明镜周围布阵之时,正逢混沌作乱想破出重明镜,帝君不防,不仅自己受了伤,连带着重明镜也破损,要修复重明镜必须要有千年玄冰,可帝君闭关养伤无法前往绝顶峰,他又将消息封锁得紧,怕引起恐慌,其余弟子都不知道,凤凰一族属火性,极寒之地是去不得的,所以现下能替天枢拿到千年玄冰的,只有北冥。

北冥自己也想,如果能够帮到他那自己一定会在他心里有一席之地,总好过让锦歌天天腻着他强。

她能有这种胆量,倒不是她爱天枢爱的死去活来要死要活的,只是因为拿千年玄冰对于她来说不是难事,所以她才敢做。

北冥当年在天界是出了名的奇葩,无独有偶,九尾狐一族也出了个翘楚,九尾狐一族通体雪白,得天独厚的外貌优势让他们成为天界颜值最高的种族,可就是有那么一个狐狸,毛发竟生成了银白色,样貌也凶悍非常,丝毫没有继承九尾狐的温顺绵软。因而时常被狐族嘲笑,北冥就是在它被欺负的时候以自己庞大的身躯吓跑了众人救了它,自此两人惺惺相惜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她的这位朋友可比她有出息多了,人家回去之后为避免自己再受欺负而勤练术法,没过多久就被天帝提拔去镇守无恨涯了。

北冥觉得凭她俩的交情,跟银灵打声招呼采玄冰不是话下,只是她想不明白分明已经说好,为何银灵后来又要置她于死地。

她在床上躺了几天也没想明白这事,后来天枢看她实在闲的慌,就说

你起来,咱们去转转,老这么躺着更没精神了

北冥一骨碌从床上一滚而起,天枢总算没有忘了她,和他单独出去,她巴不得呢。

一路上天枢都没有说话,北冥感到气氛很怪,因为天枢的脸上出现了一种不自然的暂且可以称作紧张的表情,耳朵还有点微红,摆臂也极为怪异,北冥心想该不会是他重伤未愈,强忍着不说,正思索着怎样委婉地问他,结果只听天枢突然叫她,语气里满是震惊,

北冥!?

北冥没懂。

天枢没回话,只是往前走,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这下彻底尴尬了,北冥只好找话题,

帝君,重明镜可修好了

帝君?

见他没应,她又叫了他一声,天枢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心不在焉地说,

还,还有点问题,不过不是什么大事

那,锦歌公主可还好        

话一出口北冥就后悔了,这样会不会显得自己太酸了,像是见不得别人好似的。           

天枢依旧是毫不在乎地点了点头,随口答道,

都好

北冥这下被他搞得没话说了,不知道天枢今天是怎么了,一会儿一个样,肯定有事瞒着她。

不多时,二人已行至苍云微尘的中心,天枢在离重明镜的仙岛还隔了十几个岛的地方停下来,看着前方对北冥说,

你看苍云微尘的这些仙岛似是胡乱排布,实则都有其阵法,尤其是靠近重明镜的几个岛,甚至多阵相叠,你当初误闯只是因为我布阵之时受伤,所以布阵失败,往后来这里千万要小心

北冥原先误闯苍云微尘的时候不知道混沌在这关着,自她来了这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当然是离得越远越好,何来靠近一说,天枢真是越来越让她搞不懂了。

帝君,你为何告诉我这些

天枢沉默良久,就在北冥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突然扭头看着北冥说

到时你爹娘问起你到这都学了些什么,总不能说你什么都没学会吧

分明是调侃她笨,可她竟从天枢的神色里捕捉到一瞬的悲凉。

帝君

她很认真地问他,

帝君是要送我回去吗

天枢似乎并不打算接她的话,这时突然有人来传,她不必猜就是锦歌的人,心想这厮真是一刻也离不开天枢,这才多久又要来叫,却不想来人却说,

北冥姑娘,公主要见你

【五】

 北冥坐在石凳上,朝正立于亭边往湖里洒鱼食的女子望去,新柳纤腰,玉指轻扣,仅仅一个回眸都满是风情,这样的女子谁不爱呢。

锦歌一直在喂鱼,有意无意地将她晾了半晌,终于莲步款款地走过来坐下,伺候的侍女早就撤了下去,亭中只剩了她俩。

锦歌斟了杯茶递到北冥跟前,终于准备说正事。北冥抬手去拿茶杯,突然觉得有些异样,不由得心下大惊,但碍于有人在场不好发作,于是双手捧起茶杯递到嘴边抿了一口。

北冥,你是个好姑娘

锦歌没有注意到北冥适才惊异的神色,意味不明地说。北冥不知从何接话,于是干脆不做声。

你一直跟在帝君身边这么久,我听闻你虽不是他的弟子,但他一直对你多有照顾,你也知道帝君宽厚,何况你又救过他的命,而且因为你们祖上的事,他对你多有亏欠,所以才待你与别个不同

公主方才说我祖上的事,敢问何事

北冥听话丝毫不含糊,一下子就抓住锦歌话里的言外意。

不过是些旧事,不听也罢

锦歌重新站起来,踱到栏杆旁坐下,一面朝外看去,仙界四季虽不甚分明,可到底是十月了,湖面上除了些残枝败叶,就只有不知名的鸟掠过湖面留下的涟漪,锦歌看着那圈涟漪归于平静之后接着说,

我同帝君是天定的缘分,不久便要成婚,我少时不懂事离开他,可这并不代表旁人能从我身边夺走他

摆了这么久的谱终于忍不住了,北冥看着她依旧好看的眉眼,再没有方才的动心了,

公主这是何意

锦歌轻笑一声,连带着头上簪的流苏簪子的脆响都像在笑北冥的强作无知,纤纤玉指扶上胸口,

北冥,你可是还在做着同帝君长相厮守的梦?这千年玄冰

她拿起胸前坠的如玉制地的挂坠,慢慢走进北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接着说

千年玄冰拿回来的时候正值我病重,帝君二话不说就用了玄冰来给我镇魂,你的性命,于我不过一块饰物,于他不过死了个不相干的人罢了

北冥愣住了,她不知该做何表示,锦歌后来又说了许多,究竟说了什么她无心再听,甚至锦歌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直至掌灯时分,北冥已在亭中坐了近四个时辰,浮梦阙点点灯火映得她眼花,她起身往出走,迷迷糊糊地脑中有个想法,她要问一问天枢,是否在他心里自己的命就那么不值当,那样廉价?

北冥赶到碧尘殿的时候,天枢俨然换了一身衣裳,似乎正准备出门,北冥看着他的背影愣在当地,脑中一片空白不知从何问起。只恍惚地记着二人早前的对话,于是又顺着回忆念出来,

帝君

天枢听有人叫他,能自由进出碧尘殿的除了北冥还能有谁,于是回过身看着她。

重明镜可修好了

你今天问过我了,还有点问题,很快便能修好

天枢有些疑惑,北冥好端端地为何又提此事。回答语气较之前更加坚定,北冥却不信了。

是吗?帝君真的有用千年玄冰修补重明镜吗?还是已经给自己的心上人做了玩物了?亦或是帝君觉得我还有命,我还会为帝君再去一次无恨涯?

北冥说完这些话,觉得自己简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从来没有这样质疑忤逆过他。果不其然,天枢立马变了神色

你僭越了

僭越?这碧尘殿我已来了多回,不知帝君可还记得我不过一个洒扫婢女,若说僭越,恐怕已僭越多回了。还是帝君这次存心要替谁讨回公道呢

北冥看见他躲闪的眼神,她多希望他能解释给自己听,她想激他,试图从他的话里边听出一星半点他在乎自己的意思,可他什么也没表示,只声色俱厉地指着北冥喝道,

浮梦阙禁足三天

她什么也没有问出来,或爱或恨,或怒或怨,他都没有给自己一个答复。大抵她对于天枢来说,不过一个可利用的陌生人,目的达到了,就没有必要做戏了。

【六】

 圆月当空,水色失碧。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结果。

北冥捧着茶坐在窗边,月光穿过帘栊照到她搁在窗台上的右手,她试图用这只手去端茶杯,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她的右手废了。

无恨涯一行她虽保住了性命,可千年玄冰的至寒之气终究是废了她一只手。也好,让她记着,错付真心的代价,她自嘲地想。

正当她关了要起身离去,窗户突然传来一阵震动,伴着三声响,北冥打开窗,来人却是君疏。

北冥,你跟我来,有事

倘若放在以前,北冥就会想,这么晚出去要是天枢知道了一定会担心,现在想想自己真是自作多情。所以也没有细想君疏到底有何事,翻了窗就跟他走了。

君疏,你找我到底所为何事

北冥见他越走越偏,加上之前他告诉自己寻千年玄冰的事,银灵又突然变得癫狂,她不得不怀疑君疏同这一切可能有关。他倒不知道北冥这些心思,回答得很爽快,

并非我找你,是公主找你有事

话音刚落,锦歌便已经出现在不远处的假山处,北冥一面朝她走,一面想,今天才刚见过面,有事为何当时不说,非得挑现在。

锦歌似乎很着急,一见她就迎上来追问道,

北冥,你不是问我关于你祖上的事吗,其实是鲲鹏一族,他们当年的死,你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他们都是为天界而死,死得其所

呵,笑话,你可知他们原本不用死

什么意思

黑暗中北冥目光灼灼,倘若鲲鹏之死真另有隐情,这可是一族的事,必得查清楚才好。见北冥上钩,锦歌暗自一笑,

你若要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跟我来

她跟着锦歌一路绕行,避开重重阵法,行至苍云微尘中心。她看见不远处的重明镜在夜色中泛出银白色的光,忙拦住锦歌,

此处阵法重叠,不可冒闯

我要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

锦歌一边说,一边轻车熟路地飞上一座仙岛,示意北冥也上来。阵法虽多,可她早就偷偷跟着天枢进来过几次,如何避开机关她已经烂熟于心。

你想做什么

北冥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重明镜,夜晚寒气渐起,已然在镜面上蒙了一层雾,更显得如虚如幻。

你不是想知道当年鲲鹏一族的死是怎么回事吗,那不如问问当时在场的混沌吧

北冥一步步后退,且不说她性命不保,万一混沌被放出来,遭殃的就是整个天界。可都走到了这一步,事情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说时迟那时快,锦歌一把揪住北冥的胳膊,塞了个东西给她,猛力一推,就将她推入重明镜中。

白光一片闪,北冥一个趔趄已然进到了境内,她低头一看,原来锦歌方才塞给她的就是她脖子上那块千年玄冰。原来在这等着她呢,怕是早就盘算好要害她进这里,而重明镜有仙障,除非持有与之相融的物品不可入,她取的东西最终还是用在她身上,这买卖不亏。

重明镜内并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奇观,只是一片黑,什么也看不到。北冥心想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归,可混沌到底在哪?

她刚有这个念头,就感到脚下一空,整个人都掉了下去,北冥不记得自己掉了有多久,只知道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落了地,她站起身向四周看去,不远处的通天神木提醒着她这是她的老家昆仑山,可为何她又到了昆仑。

这不是昆仑,这只是重明镜内的幻象

声音自神木那里传来,不消说定是混沌。北冥小的时候听旁人说起混沌如何凶悍如何面目丑恶,可却没想到面前这个被铁链绑在神木上的清秀少年就是恶名昭著的混沌。

北冥走上前问道,

你如何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方才她想见混沌时的坠落,她认为这是昆仑山,他出现的时间同她的疑问刚好吻合。

少年清朗一笑,语气甚至欢快,颇有几分炫耀的意思,似乎并不因为受刑而痛苦,

你别忘了,我可是混沌,我的强项可不就是窥探人心吗

那你一定知道我今天来的意图了

那是自然

北冥知道他绝不可能轻易告诉自己当年之事,包括锦歌带她来这里也一定是同混沌做了交易,于是她问道

说吧,你要什么

少年低头摆弄着身上的锁链,语气轻缓地说着,

不急,听完了我说的你自然会知道我要什么

【七】

帝后当年嫁给天帝的时候正值青春年少,即便身为帝后也过得十分洒脱,只是有些时候未免太青春了些。

魔君早些年不谙世事的时候喜欢过帝后,要死要活地破除层层阻碍要与帝后在一起,帝后当年也比较风流,将魔君迷的是五迷三道的,后来帝后依照婚约要嫁与天帝了,魔君哭着求着她不要离开自己,可也架不住帝后心狠,扬言要断绝关系,自此不再相见。

帝后这一举动彻底断了魔君的念头,魔君为此伤情了几百年。

某日帝后同天帝拌了几句嘴,心下便有些不爽,途中又听闻魔君已经订婚了,不日便要摆宴席。帝后心下更不舒服了,这就好比你的衣服,你不喜欢了丢掉,但旁人也不能捡起来穿,若是旁人穿了便觉得是抢了自己的东西。

帝后当日登门教训魔君未婚妻的时候,心里就是这样的想法。

自古冲冠一怒为红颜,纵然魔君当初爱帝后爱的天昏地暗死去活来的,可神仙这辈子这么长,谁还没遇上过几个人渣呢,总得向前看不是。魔君就是向前看的那一种,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他如今对他未婚妻也照样心疼得紧。

不过碍着往日的情分,魔君一开始只是想让帝后低头认个错,这事就翻篇儿了,可那是帝后,她向谁低过头。她劈头盖脸地就骂了魔君一通,她觉得自己爽了就相安无事了,可终究魔君不是每次都那么好欺负的。

魔界大军压境的时候帝后慌了,她这才明白魔君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对她死心塌地的少年郎了。

她想躲在天帝身后,让夫君替自己出头,可魔界就是来寻仇的,杀了天界一个措手不及,众多仙家都派了出去,却无一人归还,后来就没人愿意迎战了,天帝也没办法。

帝后这时候想起父亲留给她的一张王牌——天枢,父亲早些年于天枢有恩,如今去求他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

天枢的确给了帝后希望,他擅长布阵,可以用阵法杀敌,可若要重防守,攻击就弱,所以他要把全部重心都放在攻击上,此时因为没有防守就很难将敌方全部困在阵中,他告诉帝后为今之计就在于能否找到破解之法。

大敌当前,帝后的退敌之心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她的破解之法,就是让鲲鹏做肉盾,齐齐围住阵法边缘形成一堵墙,将魔军困于阵中,无论受到多少攻击都不能倒下。

天枢将阵布在灵气充沛的昆仑,鲲鹏的故乡,亦是他们的葬身之地。成千上万的鹏鸟是被活活打死的,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的死不过是一个女人的任性为之。

北冥自混沌的脑中看完这一切,觉得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几乎不能呼吸。同灭族之恨比起来,天枢抛弃她实在算不得什么事。

你要我放你出去

北冥面上看不出悲喜,只有肃穆,她平静地问道。

不错

那我要你杀两个人,帝后,和天枢

【八】

北冥和混沌破出重明镜之时,天枢已带着众弟子连同天兵天将,在外等候多时,锦歌依旧是一副讨人厌的样子,软软地靠在天枢怀里。

北冥心下顿时明了,锦歌这是给自己下了套,她明知自己得知一切的时候就会放出混沌,所以故意为之,届时锦歌再去天帝那告状,杀她个回马枪。

虽然如今大军压境,她与天界为敌,她也不觉得有半分惧怕,鲲鹏一族枉死多年,天界助纣为虐,她现下要拨乱反正替天行道!

北冥,你还不赶快束手就擒

天枢站在云端,一脸正气地朝下问罪。北冥立马反讥回去,

天枢帝君当年伙同帝后害死我全族的罪名,不知认了没有

一派胡言,给我拿下

天枢被她说的恼羞成怒,索性不再耍官腔,直接拿人。混沌化了兽形早已饥渴难耐,千年等待如今终于能沾点荤腥,他兴奋不已,那些天兵天将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混沌吞进了肚子,所有人一见混沌来势凶猛,避之不及的全都做了他的腹中餐。

天枢见局面控制不住,忙传唤弟子布阵,一面飞身挥舞长剑将混沌的注意力引过来,刀光剑影之间,他已经将混沌引至阵中,众弟子齐齐发力将其困住,他持剑朝混沌的眼睛奋力刺去,就在混沌苦苦挣扎不得脱身之时,北冥突然冲出来用刀挡住天枢下落的剑,天枢收力不及,北冥更是无力支持,任由自己的刀背砍到肩上。

北冥,收手吧,来得及

到这个时候天枢还要摆出一副救世主的模样劝她投降,她死死望着他,似乎要穿透皮肉看到这具躯体下到底长了一颗什么样的心,她一字一句地咬牙切齿道

除非你死

随之趁天枢分神之际借力弹开,此时混沌借机挣脱束缚,逃开阵法之前又是吞了一大口天兵,只听他嗷呜一声叫喊,自口中喷出一阵血雾,霎时间地动山摇,乌云当空风雨欲来。血雾散去之时,所有人都惊呆了,云端之上其余三大凶兽齐齐现世,混沌又是一声吼,很明显在召唤其他凶兽一块享受这场盛宴。北冥这才记起,当年仙魔大战,俘获的其实只有混沌一个,其余三只凶兽根本没被召唤出来。只是口口相传之间,战争就被夸大了。如今混沌破出重明,集齐四大凶兽为魔界报仇简直再正常不过。

四大凶兽现世,便是六界的一场浩劫。当它们以摧枯拉朽之势一路过关斩将摧毁诸多战将,将整个苍云微尘变成一片血色汪洋的时候,北冥似乎看见了当日昆仑墟的惨状,她的族类们在阵中苦苦挣扎,最终陨落,她甚至有一丝毁灭一切的快感。

尤其是天枢终于不再镇定自若,而是表现出深深的无力和绝望,她说不上来那是怎样的感觉,她只希望一切都消失,包括她自己。没有谁是善良的。

她和天枢之间隔的不仅是现在这几步远的距离,他们之间有太多的东西。所以也只能遥遥相望,不得不说,当天枢看着她,脸上流露出将死之际的释然,她大约是有那么一刻心痛的,不过这都无所谓了。

北冥看着他渐渐升空,周遭人声惨叫,血肉横飞,她只看得到他一个,仿佛高高在上置身事外。

慢慢地越来越多的弟子化成凤凰在他周围环绕,像是冬天滚雪球,只消推着它,就会越滚越大,一如现在成千上万的凤凰将天枢层层围住,北冥完全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当最后一只凤凰向他置身的巨大球形飞去,北冥看到,突然自球心的位置冒出一点火光,然后这光亮越来越大,一层透过一层烧出来,俨然成了一个火球。

——”

当看着火光自中心蔓延到最外层,北冥终于大叫出声,她要天枢死,可当天枢真的死了,她觉得自己的心也空了。爱也好恨也罢,这个人都曾经给予她一段此生不可得美好,而今,只剩下一片大火。

天空中千万只凤凰在火中挣扎,凤翎上业火重覆了一层赤色的羽毛,巨大的倒影在仙岛上支离破碎,翻腾之势像极了苍云微尘里开到极致的凤羽花;凤凰啼血,哀鸣不止,仿佛自亘古传来的哀世之歌,久久盘旋在天际上空。数以万计的凤凰浴火,所到之处以极其悲壮之势将一切卷入熊熊业火之中。

红莲业火,凤凰涅槃,二者现世之时可灭一切邪魔妖物,除万丈魔障;凤凰重生之后便可重生地水风火,平息战乱,六界安宁。

只消片刻的功夫,乌云散去,微风清朗。

四大凶兽已葬身于业火红莲之中,浴火重生的凤凰盘旋在苍云微尘上空,向下俯瞰着沦为一片火海的苍云微尘,为他们的师父,为这片土地做最后的哀悼。

天枢牺牲自己使凤凰涅槃,借凤凰重生之力化解这场浩劫,而他自己却消逝于六界。

【尾声】

天枢死后,北冥哪里都没有去,只呆呆地坐在苍云微尘上空的祥云上,她等着天帝派人来抓她,可通敌这等罪都没能让她等来一个了结。

她时常会看着底下烧着的熊熊烈火,一遍遍地回忆当日的场景,天枢最后那个神色的意义,仿佛他一直在她身边。她长久地呆在这,不吃也不喝,路过的神仙原先还劝一劝她,到后来就把她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讲出来供大家一乐。

大家时常议论这场浩劫里的神仙,譬如天帝最宠爱的女儿锦歌公主战死沙场,比如一直同天帝伉俪情深的帝后,听说女儿身亡的消息后与众多神仙大打出手,被天帝打入天牢后羞愤自尽,比如天枢帝君英勇神武,牺牲自己保全六界。所有的人都有了归宿,唯独她,似乎被人遗忘,没有人知道是她放出了混沌,是她害死了天枢,甚至没有人记得她。

其实天枢当年并不是有意害死她全族的,天枢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帝后的计谋,等到了战场上,阵法启动便无法停止,他虽百般不愿,也不得不御敌。这些她都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她只是不甘心被骗了这么多年,那些枉死的鹏鸟,她想替它们讨个公道。

到最后她实在太累了,没有力气恨他也没有勇气爱他,余下的只有思念,她感到很难过,她不想再这么难过了,于是她一头栽下去,投身到苍云微尘的火海之中,去见她想见的人。

【番外一】

阿槑自从有了记忆之后就很郁闷,而且很不满!不论他爹娘走到哪里,在干什么,都能喂给他一把狗粮。

于是阿槑看见两人在吃饭的时候完全无视自己,他爹还特肉麻地给他娘喂饭,阿槑噘着嘴将筷子往桌上一掷,抱臂坐在一旁当个吃瓜观众,就不信他俩还能秀。

怎么了阿槑

他爹终于肯停下给他娘暗送的秋波,分给他一点关爱,绝壁是亲爹啊。于是阿槑抓住机会给自己加戏,

爹你为啥光给娘喂饭,咋不喂给我吃

他爹想了一会,又给他撒了一把狗粮,

谁让你没媳妇儿呢,等你长大了,让她给你喂

阿槑:——exm?!

【番外二】

天枢虽然是个清心寡欲的神仙,但这绝不表示他是个老实人,于爱情上,他晓得什么叫欲擒故纵,牢牢地抓住北冥这傻姑娘的心。于计谋上,他的确是个人精。

他不得不承认锦歌很难缠,早些年只因一面之缘,锦歌就哭着闹着求天帝赐婚于他二人,天帝安抚他不过是小孩子一时兴起,作不得数,可谁曾想三百年前这公主已经收拾收拾准备嫁过来了,天枢方了。

好说歹说,还在天帝跟前欠了个人情把婚退了,但是依照约定,对外得说是公主退了他的婚,毕竟女孩子家颜面重要。

这些对于天枢来说都无所谓,可他没想到锦歌竟使了父辈的关系硬要拜自己为师,于公于私,他都不能拒绝。可锦歌居然想动北冥,他就容不得她。

他决定留下北冥,一开始的确是因为对鲲鹏一族的亏欠,想要在他们的后辈身上弥补,不过后来他觉得这姑娘跟他很合得来,而且四海八荒也再找不出这么可心的人,他决定同她长久地在一起。

可偏偏有人不让他遂愿,锦歌怂恿君疏骗北冥去无恨涯的事,北冥觉得自己认识银灵所以可以相安无事,可只有少数神仙知道,镇守神兽都是被施过法的,它们的行动根本由不得自己,倘若所守之物被盗,便触动封印,它们就会伤人。他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锦歌想让北冥死。

后来锦歌向他讨玄冰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想做什么,她在算计,他也在算计。他要将一切都做的天衣无缝,他要锦歌死,他要想办法脱离天界的掌控,寻一处好地方同北冥在一起。

所以他故意给锦歌玄冰,故意让北冥误会,让她见到混沌,知晓当年的事——她有权知道。最后让她杀了自己,只有这样,她才能放下仇恨。

凤凰可浴火重生,他天枢也可以重生。

他本是创世青莲的一颗莲子,后化为十二品业火红莲,凤族涅火的火就是红莲业火,因而凤族长老让全族都拜在他门下,求的就是涅槃之火。

创世青莲与六界共存,也就是说,六界尚在,他就不会死,他只是舍弃真身之后元气大伤,需要好好地休整。而苍云微尘那片火海就是他在收集元灵,他没想到她会跳下来寻死,不过这也给了他机会探入她的神识,告诉她自己还没有死。

她只会知道他劫后重生,然后开开心心地嫁给他,他要他的小姑娘永远都不要知道那些背后的阴谋算计。

【番外三】

天枢有一个小秘密,北冥也不知道的秘密。

其实他曾经偷偷牵过她的手。在大战前一天,他叫她出来散步的时候。

他知道今夜就要有一场大变故,可他却不能好好地向她道别,走在路上的时候,他紧张极了,他努力甩着胳膊想装作无意地碰到然后牢牢抓住她的手——事实上他的确这么做了。

可当时北冥一点直觉都没有,他叫北冥的时候放开她的手,她也没有知觉。天枢当时难过得都要哭了,这个傻姑娘,她还不知道自己右手废了。

如果她有知觉,她就会知道,她的心上人也曾经为了牵她的手而紧张的不知所措。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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