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脊液传奇（10）Quincke 腰穿的故事

Heinrich Irenaeus Quincke（1842-1922）是德国医生。他对医学的贡献是发明腰穿，来帮助神经系统疾病的诊断和治疗。

 

腰穿又称 Quincke 穿刺，用来抽取和检查脑脊液，尤其在脑炎和多发性硬化的病人。

Quincke 多年研究脑脊液，他有个想法，认为当婴儿脑积水时，抽除脑脊液可以缓解脑脊液生产过多或吸收减少。

 

他第一个穿刺了脑积水婴儿的侧脑室来取脑脊液。在1888年他在一个12岁的男孩的侧脑室取了六次脑脊液，男孩随后死了。

 

在1890年 Quincke 完善了腰穿的方法，在一个生命垂危的21岁的男子身上做了第一例腰穿。从腰三和四之间插入，他连续抽了三次脑脊液，病人活了下来。随后有人在慢性脑积水病人做了腰穿放脑脊液，缓解了病情。

 

Quincke 曾在 Friedrich Theodor von Frerichs (1819-1885) 的实验室研究了六年狗脑脊液的解剖和生理，在1872年左右经常往脑脊液里打水银等化学物质，把脑脊液变成红色，容易追踪走向。所以对 Quincke 来说，在婴儿腰椎上插一根空心针，不是难事。而且他在狗实验中体会到插针最多对脊神经根有轻度损伤而不会造成瘫痪。

 

历史再一次证明，技术和经验对创新至关重要。医生也是艺人，艺高人胆大嘛。

 

当时除了 Quincke 谁敢把针插入脊柱？直到今天仍然有病人情愿开颅，拒做腰穿。

 

如前所述，希波克拉底大摡第一个提到四脑室有水。Galen 在动物脑室也发现了水。到了1692年意大利的解剖学家 Antonio Maria Valsalva（1666-1723）在切开狗的脊柱时也注意到了水液。Valsalva 天生大胆，以品尝死人的各种体腔脓液而闻名，估计也喝了脑脊液，可惜他没有记录。Valsalva 的学生 Domenio Cotugno（1736-1822）后来真正的发现和描述了脑脊液。

 

当时人们已经开始在肢体损伤水肿时使用引流管。英国医生 Walter Essex Wynter（1860-1945）从肢体引流想到脑。在1889年有一个三岁的男孩因为耳部感染造成脑膜炎和颅压增高，生命垂危。Wynter 以腰二切入，插入引流管，开启了医学的一个新时代。

 

病人暂短缓解后死了。

 

一年后 Wynter 又试了三例结核性脑膜炎病人，都有缓解，但因为未控制结核病，病人随后都死了。Wynter 的文章在1891年发表在柳叶刀 - Lancet 上。

 

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做，或做后认识不到发现了什么。

 

现在中国卒中介入做的多，神内外介入医生们需要开始思考。

 

Wynter 时代的医生们都同意引流脑脊液可以用来缓解脑积水和脑膜炎的病情，但是 Quincke 想到是否可以用脑脊液来做诊断。

 

Quincke 做了两件事，第一他改变了脑脊液采取的方法，直接腰穿，不用切开。第二他改变了抽取脑脊液为单纯缓解病情的治疗方法，而成为诊断的新工具。

 

Quincke 在1891年首先认识到腰穿的诊断价值，他在腰穿开始和结束时测量脑脊液的压力。此外，他还检测脑脊液蛋白和糖的水平。Quincke 提到脑膜炎时脑脊液糖水平下降。Quincke 发现结核性脑膜炎的脑脊液中有结核杆菌。

 

1891年 Quincke 在 Wiesbaden 会议上报道了腰穿技术与方法，谁知无人评论或感兴趣。Quincke 的会议报告比 Wynter 的柳叶刀文章早了一个月。

 

人们对新事物往往不是一见钟情。

 

其实受益更大的是麻醉医生，使用 Quincke 的方法，腰麻很快开始了。疼痛科的病人随后开始受益。

 

令 Quincke 欣慰的是后来他目睹了越来越多的人使用腰穿来诊断神经系统疾病。

 

与 Quincke 和 Wynter 代遇完全不同，第一个在美国做腰穿的成了悲剧。Arthur H. Wentworth 是哈佛大学的助理教授，他第一个把 Quincke 的腰穿引入美国。Wentworth 大摡激进了点，他设计了健康对照组，从29个正常儿童身上采取脑脊液，并且天真的在1893年发表了文章，掀起悍然大波。

时代决定正错，民心最不可靠。现在科研必须有的对照组在当时是滔天大罪。Wentworth 被捕入狱，说他违反论理，属于从孩子身上偷脑脊液。

 

科学不能有感情，现在的中国医闹也常拿孩子说事，争取无知的大众同情。

 

Wentworth 自我辨护道：腰穿的诊断价值太重要，我必须冒险来宣告腰穿是安全，这样我们就不必等到病人死前才敢做腰穿。Wentworth 被释放了，但事业也结束了。当时他刚被任命为 Johns Hopkins 的第一个儿科教授，学校立即将Wentworth 除名。

 

医学发现的道路充满荆棘和血腥。

 

Quincke 出身医学世家，1863年获柏林大学博士学位。曾从师于 Rudolf Virchow 和 Albert Von Kolliker 等大师。后来去著名的 Charite 医院工作。

 

Quincke 在1882年大概最先发现和描述了血管源性水肿 - Angioedema，虽然有人在他之前提及类似病例。发明住院医归培制度的 William Osler 在1888年认为有些病人可能有遗传因素，又称 “遗传性血管神经性水肿 - Hereditary Angio-Neurotic Edema'。直到1963年才认识到与 C1 Esterase Inhibitor Deficiency 有关。后人称之 Quincke 水肿 - Quincke's Edema。

 

Quincke 对医学贡献大，首先发现了许多疾病或证状。比如，Quincke 是第一个提倡对肺脓肿引流的，他改变病人体位使病人容易咳痰。在1893年他描述了特发性高颅压，当时他称为 “缺血性脑炎 - Serous Meningitis'。另外有Quincke 脉博和其他以 Quincke 命名的医学发现。

Quincke 家教严格，穿带讲究，坚持己见，好争不输。

 

在1878年他去 Kiel 大学做内科主任，直到1908年退休。

 

Quincke 死在家里，周围都是他收集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