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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冰是我的邻居。 少年时代，她很瘦很瘦。那年，她总坐在第一排，隔着讲台，我一直觉得老师是不容易看到她的。 林冰的瘦除了天生，也因为她家实在过得辛苦。 她的父亲是个环卫工人，母亲在街道企业打工。收入其实大概可以预估的，90年代末，这样的家庭，每个月的收入可能并没有到1000元。 三个人住在附近砖瓦砌成的小房子里，最值钱的是一台小电视机。 一家三口常常窝在那张小餐桌上吃饭，吃完饭抹干净了，林冰就开始把书本摊开写作业。 林冰经常会和我们去对面的小花园里一起玩，然后一起去吃街头的炸串。炸串或许并不那么卫生，然而却是我们童年的心头好。 她从来没有诸如“我父母活得很辛苦，我要省吃俭用”这样的话语。我们去买小零食，她也会跟着买。 后来，她的母亲和我的母亲说，出门的时候，总会让林冰带着2元钱，不能让她在别的孩子面前失去了原有的快乐和自由。 林冰告诉我，她现在才发现，或许那时的5毛钱，对于母亲来说，可以买一碗上好的菜。她只知道自己小时候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回头看，简直是贫寒。
没有背着千斤重压的孩子，可以不觉辛苦不觉累；没有在怨声载道中成长的孩子，可以觉得生活是美好的。 和父母在一起的日子，是孩子最直接、也最直观接触世界的方式，而这些，在许多年后，依旧会深深植根在她的心中。 我一直觉得林冰的开朗来源于她的母亲的坚韧。 我儿时有晨练的习惯，早上五六点，看到她的母亲沿街去一个个垃圾桶捡可乐瓶。等她醒来，她的母亲就已经捡完了一圈，放在她家的后院里，然后开始张罗着林冰的早餐。 林冰的早餐并不差，和母亲说说笑笑的，母亲目送她出门后，开始骑着自行车去上班。 年少时，林冰的成绩并不好，她是从上初中时开始突飞猛进的。 但我从来没有看到她父母有任何情绪，考差了也没有很难过，考得优异乃至后来考上了市区最好的高中，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高兴。因为听他们一起吃饭传出的笑声，从七八岁开始一直到二十多岁。  这些年，我看过太多这样的父母。 他们总是喜欢把孩子作为自己一生的心血和一生的努力的归结点。他们总认为，自己那么努力，就是为了孩子。他们永远将自己的幸与不幸都归结孩子身上。 他们重复着这样一些话： 其实，孩子的内心很强大，但也很敏感。 我想起很多年前，在医院里看病，前面排着的小姑娘。 她的母亲一直在斥责她：“为什么把眼睛搞近视了？” 小姑娘很委屈，一直哭。 她的母亲仍哭丧着脸：“你怎么把眼睛搞近视了！我这么辛辛苦苦地把你养大，你还让我给你配眼镜。你知不知道，都是钱呐！”一边说，还一边推自己的女儿。 我不知道她们家是不是过得很辛苦，但在众目睽睽之下，斥责自己的女儿，认为自己的不幸都是因为女儿，实在不是那么体面。 小姑娘脸皮薄，被母亲说得受不了了，红着眼睛跑了。 生和养，从来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除非你一开始就选择不让她降临这个世界。 我问过林冰，父母有骂过你吗？ 林冰说，当然有。比如某一次摔碎了家里的碗，比如有一年去河边玩，把家里唯一的木桶掉进了河里，木桶顺着河水流走了。 我们俩个童年玩伴难得碰到。那天，和她一起吃饭，说起年少桥头那个最好吃的油炸摊，说起花园里永远捉不到的蝴蝶。还是会高兴得手舞足蹈。 林冰说，她觉得她一生最好的事，是遇到了一对好的父母。他们知己苦，却不让孩子知他们的苦。她所有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都是父母给的。 后来，林冰他们的小房子拆了，他们拿了赔的钱，去租了一个房子。林冰大学毕业后，进了一家外贸公司，收入很高，第二年就付了首付，给家里买了房。 而我常常想起，她的母亲，总是穿着干净而陈旧的衣服，很早去捡瓶子，又很早回家给女儿做饭。她的脸上从来没有那么多情绪，洋溢着淡淡的知足和随遇而安。 她的父亲也是那么平和，哪怕每天回家汗流浃背，透着一整日劳碌工作的苦辛，依然平和得没有一点脾气。 你可以从他们身上感受到，那种对生活的宁静的随遇而安，和对孩子最深最无私的爱护。 曾经听一个母亲这样说：“不要随便向孩子诉苦。你看似不经意的诉苦，会给孩子形成无形的压力。而你永远不知道，这样的压力，会在孩子今后的人生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聪明的父母，不会向孩子诉苦。 因为他们知道，既然她解不了你的苦，你何必让她也一起苦。 孩子的时光里，有属于她的一切。 而在泾渭分明的世界里，你负责你的努力和她的成长，她也负责她的努力和她的成长，就已经足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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