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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关系中带着伤的我们

 小蓝2266 2017-01-25

自序

看见关系中带着伤的「我们」

  当我是小孩时,我的父母长年的缺席,让我难以用「一个小孩」的身分与角色被疼爱、被无条件的接纳与支持。大部分的时候,我都活得战战兢兢,害怕一不注意或一不留神,周围照顾者就会像强大的巨人一般,毫不心软的对我痛打一顿、痛骂一番,或是担忧会再度遭遇被遗弃的可能。

  因此我很懂得看脸色,很懂得分辨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也强迫自己要学会许多不同家庭、不同大人的规则,如此只是为了能够平安活下去。

  在那些还弄不懂人生是怎么一回事的年纪,我学会的是竞争、较量、比较与占有。

  渐渐的,人的年龄是长大了,但始终没有被爱满足的心灵,开始想要用自己的办法去寻找、去试探、去尝试、去争取……那个可能爱我的对象,诸如:同学、朋友、老师、长辈……

  心灵的饥饿,总是让自己想象着会有那么一个人完美的爱着我;会包容我、接纳我、无条件支持我、无论何时都会在我需要时关注我、随时随地的在乎我与保护我……

  当然,这些我寻找、我尝试靠近的人都不会真正的符合我、满足我,而是让我反复的失望、感到受伤、感到脆弱、感到无望与愤怒。

  而我也在这样无意识的追逐游戏中,玩了十多年的人际心理游戏。

  直到,前所未有的重大失落,以及面临到几乎是一无所有的人生窘况来临,我被迫(被环境与这样的现实所迫)反思我自己,彻底诚实的面对我自己。一开始实在很难关注这样的自己,只想毁了这样的自己,因为过去那些评价与吶喊都会跑出来,极其严厉的控诉与指责,让我想要抗拒、想要否认、想要怪罪,同时又不客气的责备自己、耻笑自己。

  但当我终于有一点点懂得何谓接纳时,我对自己有了一丝的慈悲与柔软,我才开始可以观看我自己。当我不再拿着大刀大枪对待自己时,内心的自己才愿意诚实的揭开内在的世界,将在黑暗中隐藏的部分坦露在光下,被我好好的凝视、被我好好的接触与靠近,进而抚慰。

  我也一点一滴有了勇气与力量,一点一滴的看见自己长期以来累积的失误与扭曲角度;这些失误与扭曲,不仅被我拿来对待自己,也被我拿来对待世界与他人。

  我一层一层的揭开自己的生命过往记忆,发现自幼以来,不被好好的像一个完整的「人」对待,所以我是不完整而偏颇的。我的生存必须要应付很多要求与评价,否则便会招来重重责难和强烈的批评。为了获得安全感,我不停的讨好别人,顺应别人,以别人的喜好标准当作自己追求的目标,以期待被喜爱或被接受,减少被指责与批评的机会。

  曾经,我十分恐惧自己不被喜欢,不被认同,于是总是害怕别人的评价,也很容易敏感到任何他人的反应。如此,我对他人有许多的防卫,总会在他人的不认同中感到受伤,同时又气愤他人怎么能不认同我。矛盾的是,又不能不在乎他人的观点与论述。于是自我只能一直在内在冲突,也一直与外在环境冲突。

  而我对待别人,也不是将他人视为一个完整的人对待,仍是以自己的投射想象别人,要别人「一定」要如何反应、「一定」要怎么对我、「一定」要说不会让我受伤的话。当他人不符合理想期待,我便受不了挫折,就抗争、情绪拉扯与威胁,丝毫不懂别人也是一个个体,有他的气息、他的需要、他的喜好、他的想法、他的选择。

  我渐渐懂了,「物化」(或说工具化)了自己与他人,是关系伤害与关系挫败最大的原因。

  我也开始懂得年轻时的情感伤害,何以他人会渐渐的越来越疏远,甚至想逃开。

  我痛定思痛,不再以受害者自居,也不再以无助及自责,回避我所面临的存在困境。我开始大量阅读讲述「关系」的相关书籍。不仅阅读,也接受咨商治疗,并且,不断的自我分析与自我书写,在他人觉得「想太多,没有必要如此苦行」时,我坚持自己的付出与投入。因为我知道自己在走一条重新学习与重新建立生命新秩序与新格局的历程,这是他人不会明白,也无法全然参与的历程。

  如果,人在关系中,尽是折磨与相互攻击,而无法在关系中让彼此更好,成为更成熟的独特个体,那么关系实在没有意义,没有必要让我们付出这么大的生命力气与代价。

  但是,好的关系的建立是一种相互的意愿与投入,有着合作性的共创历程,如果只是空等着他人的给予,或是被动的配合,那么好的关系,也还是很难实现。

  如果没有从「重新学习」的意愿与行动来了解「关系」这回事,仅仅只是不断反复使用幼年经验过的模式,并在无意识中,继续复制、重演那些负面情节,继续制造负向情绪,那么,负性关系或具有伤害性的关系也只好继续的产生。

  如果不想真实的承认过去的关系经验与模式已不敷使用,也不想面对重新学习的艰辛与困难过程,那么只好继续在失落、失望、受伤的情绪中,哀叹所有人,包括命运的辜负了。

  关系要能「幸福」并不是自然而然的,也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幸福」是需要学习的。我们的童年乃至成长历程,都曾在关系中受过伤,我们带着这些伤口无意识的进入到后来新的人际关系,即使人换了,却往往重复着过去具有伤害的关系模式,并且感觉到一种无力抵抗的命运,不断上演着某些相似的情境,造成类似的关系伤害。

  这本书就是希望我们不是空留遗憾与空有哀叹,而感到无能为力。不论我们从何时觉醒过来,发现这些关系的情况有如一种轮回般的在不同时空背景中发生,而开始有意识的想要改变、想要创造不同的人生经验、想要蜕变一个新的我,无论什么时候开始,都不嫌迟。当我们愿意先从自己改变时,关系的另一人也才能在经历不同的对待方式与不同的互动经验中,开始有机会改变他的方式与他的信念。

  愿这本书,陪伴着想要好好学习关系这人生大议题的阅读者。这是我写这本书的小小心愿:我们都可以不在关系中受苦受伤了,而是让关系的存在使我们更好,让我们彼此都成为更完整的我,更成熟也更加具有超越性的我。并且在关系的互助与互相扶持中,真正学会了幸福,也容许幸福在我们的生命里发生。

在关系中,愿意彼此同理

当两人关系中愿意彼此同理时,我们走进的是对方的内心,而不是在事件上的是非对错。而同理心要真的能在关系中运作,也必须建立在两人有清楚独立的个体界在线。

所谓好好表达情绪,就是让情绪有一个表达的机会,让情绪可以获得理解、抒发、共鸣、接纳,也可以更了解自己的主体感受与所发生的经验。

但很多人都有一个迷思,将表达情绪与改变事情连结在一起;觉得若表达情绪,却无法改变什么,那为什么要表达?

特别是在我们过去的经验,往往表达情绪会招来许多横祸;像是有更大的责备、有更猛烈的攻击、更可怕的后果……

所以,有人会说:「若表达出生气,对方不仅没有改变,反而有更大的指责,那为什么要表达生气?」

也有人会说:「为什么要表达哀伤?表达哀伤了,他也不会回来,也不会改变这个事实,那为什么还要表达出哀伤?」

还有人会说:「为什么要表达害怕?即使表达害怕也不能就此不用去面对,那表达害怕做什么?」

许多人将情绪视为一种具有功能性(确实有这种功能)的策略,想用情绪去影响别人,去改变他人的决定。相反的,若情绪无法牵动他人、影响他人,则这人便会否定情绪表达的价值与意义。

确实有许多人会以情绪去操控他人,特别是当我们还是孩子时,我们常感受到大人们以情绪威胁与恐吓,这使得许多人都害怕被情绪左右与操控,害怕靠近情绪与理解情绪。

排除以情绪进行恐吓与威胁的病态例子,情绪的表达最重要的意义,在于关系的连结,与相互的了解及两人内在世界的靠近。

当我们表达情绪时,可以是一种个体经验的分享(例如:我感觉到有些难过,今晚的气氛似乎不如预期……),这样的经验分享,并不是要「改变」任何的结果,而是我在传达我的内在所发生的历程,包括我的情绪感受与想法。

人与人之间,若少了可以安心表达情绪的空间,也少了相互了解情绪经验的意愿,那么,即使人与人生活得再靠近,甚至睡在同一张床上,其实是充满陌生感的,并且心灵的距离可说相当遥远,更可能是完全疏离的。这种疏离到无话可说,疏离到你听不见我,我也听不见你,我碰触不到你,你也碰触不到我,正是因为情感上失去了连结,才无法靠近。

回应同理心

同理心,就是让两个「不同」的人,能彼此体会与感受对方的感觉与情绪的能力,好让我们可以离开「自我中心」的位置,去理解与体会另一个他人的情感变化与历程。

想想看,这多么美好,造物主使人类有能力学习与发展去体会另一个个体的感受与情绪,透过这样的体会过程,我们能去和另一个不同个体靠近,理解他内心的世界,进而有了正确的回应。

也因为人类有同理心的能力,我们的世界才不至于情感冷漠,也才不是全然的孤立,而能与人有了情感共鸣与连结。

而同理心相较于同情心的不同之处在于,同情心不必然要了解对方的感受,反而是以自己的主观体会去想象对方的处境与遭遇,失去了解对方的情境脉络就擅自解读对方的需要。在这种擅自解读中,不仅未能尊重对方的个体性,更可能误解了对方真正的感受与处境,同时剥夺了对方的生命力量。

同理心则不然。同理心是愿意先放下自己对于事物的感受与体会,或是价值观与评价。并且在放下自己的同时,将自己的内在情绪状态倒空。唯有人可以先将自己放下,将自己净空,他才可能以纯粹的态度去全然承接对方的表达或情感展现。然后,在同理心的发挥下,我们赋予一个人情绪与认知的主体性,他是他生命的主人,在他的生命经验中,他有属于他独特的情感与经验,我们尊重,且愿意理解。

然而,许多人在所谓的「倾听」(关系沟通的第一条件)中,大脑其实都是处于「分析」与「评价」的状态,而非是同理心强调的「理解」与「感受」。这样的「倾听」并不能达成同理心的展现,反而是另一波争执与伤害的开端。

倾听声音

因为,当我们倾听另一个人表达他的情绪感受时,或表达他的体会与经验时,并不适合以分析与评价来对应。若是如此,对方的情绪感受或体会到的经验,并未被我们以同理心感同身受,反而是推开与评论,自然无法给予具有理解性的响应。

所谓感同身受,绝不是指以分析与评价给出看法或意见。这是很多人在关系互动中的失误。当然,如果是针对一个主题或议题在探讨,再提出建言,或是针对一个情况给予意见或分析,这没有问题,我们可以就事论事、就情况分析好坏。但若是我们在关系中,聆听的是另一个人的心情感受,那么原本是要相互关怀、理解、交心、亲近的人,我们却是在他述说自己经验与感受时,将自己的情感抽离,以理智不带情感的方式响应,可想而知,对方会经验到的是一种不被真正在乎、真实关怀与理解的失落与失望。

看看我们生活的世界中,有多少的关系,诸如亲子、伴侣、朋友、同事、伙伴、部属之间,发生的真实互动情况,当一个人表露自己内在的感受与对于一个经验的体会时,他此时需要的是一份情感上的理解与支持,或是一份共鸣与连结,但另一个人常是有听没有懂的自顾自的回应;表面上是在听,但内在却是不断的分析与评价,以至于当听到一个段落,倾听者自认为已听到「事情」的重点,或是问题的关键点时,就开始给予评价式、分析式的回应:像是「你想太多了啦」「你之所以有困扰就是太闲了」「你根本是在庸人自扰,这种事有什么好在意的」「如果觉得不喜欢不高兴,那就不要做了呀」「你就是太没用,硬不起来,才会一直被欺负」……

这些听起来像是关心的话语,却是很令对方感到挫折与沮丧的响应。因为没有站在体会对方感受的根基上来理解来龙去脉,去给予同理心的回应。

我与你同在

如果一段关系没有同理心的存在,我们可以大胆断言,这段关系必然会有许多冲突与对立,甚至是疏离、难以亲近的关系。久而久之,关系会渐渐有了冰点,渐渐产生一种不如不说、不如不交谈的冷漠感。

然而,要有同理心能力的关键,是一个人也要愿意去感受与理解自己的情感,并且愿意坦诚觉知。对自己的感受诚实者,便能对自己的情绪历程、情绪感受有所经验,有所面对。反之,若采取压抑或漠然的态度,则是对自己的情感经验一无所知,也无法细致的理解自己的情绪历程与原由。当他人在表达情感经验时,自然也会对他人的情感历程与情绪反应无法体会、未能理解,甚至感觉到莫名其妙,而任意批评或否定。

台湾社会对于同理心(也是一种情绪智慧)的忽视,以致我们在成长历程中失去许多发展同理心能力的机会。而无法具有同理心,对于关系的伤害与影响是很巨大的。我们都期待与渴望在关系中被理解、被懂、被接纳,如果我们在关系中所进行的分享与表达,不仅没有让我们关系之间更靠近、更相互理解,反而接收到更多的评价与论断,我们一定会对这样的关系感到不安、沮丧,与挫折。

同理心的存在

当同理心能在关系中存在,被彼此体验,关系才能透过被懂、被理解与被接纳的历程,不断的经历着滋养。

感情,是需要滋养,需要灌溉,需要呵护的。

如果,关系中有一人始终感受不到对方的同理心对待,渐渐的,他也会开始拒绝以同理心对待对方。其实,人与人之间是一种相互的影响,与相互循环的历程。我们收到什么,就会给出什么;我们得不到什么,也会无法给出什么。

而人与人之间,也很常见所给出与想获得的有所落差与失误。

像是常见父母给出的是物质、金钱,却想获得孩子们的爱与体贴。这是一种很失误的观点及行为。当父母以给出物质与金钱(往往这是上一代自己小时候的缺乏与渴望)来表达关怀与照顾时,孩子接收与感受到的是物质与金钱带来的感觉,像是感到好用、想追求更多的享受、可以任意使用物质等等,却不是接收与体会到来自「父母」的爱或关怀,或情感交流的感觉。

可是很多父母,却是在努力工作,提升家庭物质享受能力的同时,感觉到疲累与牺牲,而想要跟孩子要一种感谢,或是一种贴心,希望孩子可以来聆听自己的心情,或承接自己的情绪,以作为对父母亲牺牲付出的回报。

这很吊诡不是吗?

人和人的连结

孩子成长的早年阶段,不一定会渴望物质的丰厚或名牌对象,他们要的是陪伴、情感连结、爱与安全的感觉。但是当家庭的大人难以提供与响应,只是不断的加深孩子去体认物质世界的重要,大人的辛苦与忙碌也是为了给孩子丰厚的物质生活时,渐渐的,孩子会将对父母亲的情感需求割舍,并且慢慢的与物质产生连结,在一点一滴的影响下,孩子更熟悉的是物质,更习惯的是与物质的接触,而非是人或情感。

这是上一代给的讯息,潜移默化,无从回避的结果。我们不难发现,这四十年来台湾追求物质生活条件与物质享受的影响下,人与人之间关系的薄弱与疏离。人与人之间好似都剩下条件与需求供应的交换,情感的连结与爱的分享越来越少。

而在这样的塑造下,人们也误以为建立关系与维系关系的方式是透过金钱或物质。所以诸如建立友谊、建立伴侣关系、建立任何亲密情感,也沿用了我们在亲子关系中所体会到的,唯有我们有能力给予物质条件或金钱,别人才会需要我与肯定我。而当我们给出物质与金钱时,内心想要获得的却是心理的需求,像是价值感、自尊,更多人想要在关系中获得重视、被在乎与视为唯一的感觉。但是,却一次次的发现,即使付出许多金钱,给出许多物质,也没有真的为自己换来想要的爱与重视。甚至好像被对方利用似的,只有当对方有金钱与物质需求时,才会想到我们。

这种感觉令人很气馁,很难过,不免在心里想着:「我为你付出这么多,你想要什么我都给,都帮,但为什么在你心里我却不是唯一?而你也没有对我像我对你这样,什么都愿意付出?」

这种情况就是我说的失误。我们如何以钱与物质换来需要的爱与重视?

当我们以钱与物质作为建立关系的条件与筹码时,关系的基础便是建立在这些没有情感的东西上,而不是在你我之间,不是在两个人的相知相惜,相理解相扶持的情感上。

同理心的存在,便能使我们的关系建立在情感上,并能产生内在心灵深刻的连结。

珍重这份关系

当你珍重你们的关系,也愿意让关系更好,那么这份意愿会让你愿意学习同理心,让同理心促使你们的关系建立在相互理解与相互知心的质量上。

当两人关系中愿意彼此同理时,我们走进的是对方的内心,而不是在事件上的是非对错。

而同理心要真的能在关系中运作,也必须建立在两人有清楚独立的个体界在线。我们不会剥夺他人的情绪感受,也不会让别人的情绪感受轻易侵入到我们内在,以至于分不清究竟是谁的情绪感受,又是谁的情绪历程。

在大部分的关系中,最困难的问题之一便在于此;分不清楚个体独立的界线。总是被对方的情绪波及,并且开始晃动自己内在的情绪感受。因为对自己的情绪感受无法认同与接纳,便会在另一个人表达情绪感受时,怀疑自己的感受,但同时又因为无法认同对方的感受,而内外冲突,不论认知或是情绪,都激发出强烈的失衡反应。

一段不理想的关系

我以常听闻的例子,来说明情绪相互侵犯与相互剥夺的情况。

例如,一个女儿长大的历程,她渐渐因为无法建立信任与深度关系,而开始自我探索与自我认识,于是,她不断的回顾自己早年的生活经验。她发现,童年时因为父母亲太忙碌,她有许多时刻,感受到孤单与无人陪伴或关怀的落寞。当她渴望有大人陪伴时,好不容易等到父母亲回家了,想要腻在父母亲身边讨爱、讨关注时,却时常受到斥责或是驱逐,像是:「妳在烦什么,赶快去洗澡,做完功课,上床睡觉,拖什么拖?」或是:「走开,妳是白目吗?看不到人家很累了吗?」

在那些经验中,她的孤单与寂寞,渴望被关注的需要,都不被懂,不被接纳,只有不断的压抑,吞进那内心深处的枯井。渐渐的,她不再渴望大人,当她有同侪,有力量走向外在世界,她开始寻找可以给她爱、给她关注的人。

可是她也渐渐体会到,或是反复的经历到,即使暂时好像获得一份关系,或是一开始以为自己是被在乎被关注的,却总是会觉知到他人的忽略,渐渐感到对方的冷淡。而自己内心总是摆脱不了一种恐惧;恐惧被嫌弃,恐惧被觉得是麻烦,恐惧不被爱而被拒绝。

当她知觉到这可能来自于童年阴影的影响,那些内心经历过的孤单与失落,恐惧与无助,时时刻刻在她的潜意识里隐隐作痛,隐隐作祟。

她很想要弄清楚她的童年究竟是如何的被影响?在她有限的记忆中,是否自己真的是一个不被爱的孩子?是否父母亲真的一点儿也不关注她?又是如何照顾她,她如何经验了与累积了这么多对于关系的恐惧与担心?

在鼓起非常大的勇气,进行许多心理建设后,她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向母亲探问她小时候的生活,并问问当年父母究竟在过什么样的日子。

母亲并不理解为什么孩子要问起当年,也不明白孩子究竟想得知什么。母亲便自顾自的说当年自己的辛苦,与如何不被婆家珍爱,为了要扶持一个家,只能委曲求全,若不是为了孩子,她其实很想要离开这个婚姻……

当女儿听到这里,若她没有清楚的个体界线,没有稳定的自尊与自我价值感时,她会立刻感到愤怒或沮丧,她会因为母亲情绪的侵入,而后悔探问,此时探问变成了二度创伤,让她后悔不已。

或者,她会因为母亲情绪的侵入,又想维护自己个体的情绪权利,想为自己一直没有表达的孤单与寂寞,还有长期的受苦申冤时,她便会激起抗议之心,以怒气表达自己承受过的苦与痛没有人懂,甚至可能指责母亲是一个自私的母亲,心中只想到自己,丝毫没有顾虑过孩子的心情,根本不是称职的母亲。

可想而知,此时的母亲内在受到强烈的侵害,感觉到被攻击的恐惧,也开始激发起防卫自己的本能,而对孩子发出咆哮与指责:「哪有哪个家的孩子像妳一样,对妈妈这样的态度,不贴心,不懂事,我的苦妳一点也不明白,我的牺牲妳一点也不放在心上。」「我是欠了妳什么吗?给妳吃给妳住给妳学费,没让妳吃苦打工,没让妳饿着一餐,妳有什么好埋怨我的?我是上辈子作了什么孽,生出妳这么不孝的女儿。」

当然母亲们攻击的回话,都不会好听到哪里去。母亲此时无法自觉自己在说些什么话,她被自己的情绪牵动着,想要打败她眼前这个对她不满意的敌人。

被彼此的情绪波及

在这样的例子里,我们可以看见彼此的内在受到对方情绪的波及,而震动到自我的价值与自尊,为了防卫,也开始将自己的不明情绪,在没有清楚厘清与确认的情况下,一味的发散与倾泻。

发散与倾泻情绪并不会让关系更好或更亲近,只是让彼此徒留一次糟糕的互动经验。

如果此时,母女两人愿意以同理心倾听并响应,情况就会大大不同。

当女儿探问时,讲起自己童年的记忆,即便对母亲而言,那是偏颇或不是全貌,做母亲的也可以试着理解,那「就是女儿自己的」童年记忆。每个人都有他自己记忆的方式,没有人可以记住所谓真相的全貌,不同的年龄层与不同的处境,每个人都会去选择记忆他所能与所想记忆的,包括感受、情境、味道、影像、符号……

如果母亲可以用心、用感受去理解女儿有限的「记忆」中,如何的建构了她的生命体验,她会试着去体会对一个孩子而言,当感受不到自己是被喜爱被关注的人时,内心的沮丧与哀伤。

如果母亲愿意同理的倾听孩子的内心世界所知觉到的经验,这其实没有对错的问题,也不是真相为何的问题,而是这孩子若是这样体验、这样感受,那么她的心必定受伤了。此时,母亲同理的响应若是这样:「孩子,我不知道妳的心里放着好多孤单与难过的感觉,那一定好难受,也会让妳好受苦,让妳以为自己是不被爱的孩子。我听了也觉得好难过,对我来说,我爱妳也重视妳,但我不确定我那段时间自己是否有足够的精力好好注意妳的心情,对我来说,似乎生命也在经历着难以承担的压力与变化。」

这样的响应是对孩子受伤的心灵的抚慰与关照,母亲没有对孩子受伤的心嗤之以鼻,或是攻击羞辱,而是慢慢缓缓地聆听,理解,感受,响应。

孩子受伤的心灵若有被抚慰与关照,她的心灵会滋长出力量,她也会愿意同样的给出聆听与理解,来感受与体会母亲的生命所遭遇、所经验的。

划分你我的界线

所谓清楚的个体界线便在于此:我有我的感受与想法,你有你的感受与想法,你不需要以我的感受与想法代替为你的,我也不需要以你的感受与想法取代为我的。我们是独特的两个个体,我们经验着不同的情感历程,有不同的视野与观点,所以我们表达、互动、分享,了解彼此的感受想法与经验,但不是要否定和我不同的,也不是要求自己与他人相同。

如果这样的界线没有被维护,甚至反倒被破坏、被剥夺,那么关系中情绪混淆与拉扯便会时常发生。

原生家庭带来的影响

关于个体界线的维护与建立最源头的基础,仍是和一个家庭的创塑有关。有的家庭不允许也不重视家庭成员的个体界线,像是衣服的共穿,房间的共享,甚至房门绝对不能关闭,不能有个人书信的保留等等。严重的,包括身体的界线也被侵犯与破坏,像是只要大人说了,就要不顾自己的意愿与感受,去被抱、被摸触、被发泄。

无形之中的界线破坏是很可怕的伤害,导致的是我们在关系中既不敢有自我个体,同时也剥夺与侵害他人的自我个体。我们会在关系中感受不到对我个体的尊重,时常自我怀疑,却也不允许他人拥有他自我的个体。

因此,个体界线稳定与健康的人,也才能启动同理心。同理心便是尊重每个人有其自己的情感历程,也有他个体的经验,为了尊重,所以可以聆听,可以试着理解。

当关系中存在着倾听与理解,彼此才能有真实的连结与真实的交流,而不是处在对立或冷漠无连结的状态中。

这才是一份真实的关系。


来源:节选苏绚慧著《其实我们都受伤了:在关系中疗愈伤痛,学习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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