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鸡的故事

我跟鸡的故事

我属鸡，今年是本命年。

从小，就听奶奶说，属鸡的人是劳碌命，而我生在农历三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因而更是劳碌非常了。奶奶说的话似乎有点道理，我活了半辈子，想来也真是常常奔波劳碌，没有清闲的时候。奶奶这么一说，倒颇给了我一点安慰，每每抱怨劳累时，归因到命理，也就多少释然了。奶奶还说了，虽然劳碌，鸡们还是总有吃食的。只不过刨一爪子吃一爪子，撑不着也饿不死。所谓自食其力，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吧？这么一说，我就更加释然了：自食其力，内心坦荡，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况且，钱粮本是身外之物，够用够吃就行，人生本应知足常乐。

人的属相是天定的，与生俱来，仿佛是打在自己身上的烙印似的，因而，我总感到自己与鸡之间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东西，感情也好，感应也罢。现代人爱养宠物，如果非要让我养一只的话，那就选择养鸡吧。

说到养鸡，自己还真是有点小经验的。小时候，我家住在单位大院，大院中间有一条小土路，东西两边是一排排平房。那时好多人家都养鸡，大多是在自己家门口，用半头砖垒个简陋的鸡窝，旁边再搭一个小窝，铺些稻草，留个小门仅容一只鸡出入，这是给母鸡下蛋准备的“产房”。

我七八岁时，爸爸买回十只小鸡，小鸡刚孵出来，站都站不稳，毛茸茸的煞是可爱。爸爸找来一只大纸箱，把小鸡放进去，拿一个小铁盒，盛上小米，浸上水，摆在纸箱一角，小鸡们的吃喝拉撒就全在里面了。为了让小鸡们的家有足够的温度，爸爸从屋顶接了一根电线，安了一只大灯泡，吊在纸箱上头。有这么一个温暖温馨的家，小鸡们叽叽喳喳快乐地生长着。

 一天天，小鸡长大了，白白的硬硬的翅膀从黄黄的软软的细绒毛中穿出，慢慢的，小鸡冠也长出来了，公鸡和母鸡的性别特征也越来越明显。后来，有六只小鸡在物竞天择优胜劣汰的自然规则下，一个个被淘汰，最后坚持下来的仅剩下四只：一只公鸡，三只母鸡。       

小鸡们的翅膀硬了，纸箱再也放不下它们，它们整天扑楞着翅膀，向外飞，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就这样，我家的鸡窝也应运而生了。    

四只小鸡很快乔迁新居。三只母鸡都是白羽毛，长得很像，只是大小胖瘦有所区别。我和妹妹给它们编了号，分别叫大号鸡，二号鸡，三号鸡。大号鸡看上去有些沉稳，总是安安静静地吃食睡觉；三号鸡比较自我，喜欢独自玩耍觅食；二号鸡性子最张扬，争强好胜，吃食时总是有意无意挤兑大号鸡。  

那时，喂鸡是我天天要做也十分乐意做的事。放学时路过菜市场，随手捡一些菜叶，或者在路边拔几株青草，回到家剁碎，加几粒豆子，拌上玉米面，就是鸡们的一顿美食了。有时则去附近的后北屯庄稼地里捉几只虫子，或者故意剩下些饭菜，拨给鸡们改善一下伙食。看着自己喂养的鸡一天天长大，那时小小的心里充满大大的成就感。 

终于，母鸡成熟了，开始下蛋了。在这方面，二号鸡最能干，它下的蛋最多。记得那时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摸鸡窝，撸起袖子，怀着惴惴的心情把手伸进去，一下子就摸到一个圆圆的鸡蛋，热乎乎地握在手心，就像是找到一个无价之宝，心里像喝了蜜一样。如果一下子摸不到，心里先是凉了半截，但仍不甘心，反反复复，要把小小的窝探查个够，才失望地抽出手来，那种失落的心理简直无以言表。

不知从何时起，二号鸡再也不在自己的窝里下蛋了，天天跑到邻居家，与那家的大公鸡嬉闹，赖在那里，非要在人家鸡窝里下了蛋才回来。而且每当它下一颗蛋，总要扑楞着翅膀，从窝里飞出来，“咯咯哒，咯咯哒”地叫个不停，围着那只大公鸡献媚。看着它那副“贱”样，着实让人生气。                 

邻居家爱占点小便宜，也就乐得笑纳。 母亲人很老实，不好意思去邻居家讨要鸡蛋，但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终于有一天中午，母亲下班后正要捅火做饭，看见二号鸡从人家鸡窝钻出来，“咯咯哒”地炫耀一番，然后快乐地跑回来准备吃食。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终于把母亲激怒了，母亲随手将捅火的火柱扔过去，其实本意是吓唬一下二号鸡，不巧，火柱竟戳到它的翅根，二号鸡挣扎了几下终于倒下了。母亲十分懊悔，赶紧找来药棉，绷带，给二号鸡包扎伤口，还喂了消炎药。把它放到纸箱里，铺上棉花，搬到家里火炉旁。但二号鸡许是伤得太重，半夜扑腾了几下就死了。 

二号鸡之死，让母亲想起来就有负疚感，更给了我家大公鸡致命一击。我家大公鸡很好看，羽毛斑斓，油光发亮。它守土有责，每天黎明都准时亮出嘹亮的一嗓。而且它还很温和，从不参与邻居家公鸡们的争斗。有一次，院里的几个孩子逮住我家大公鸡，想从它身上拔几根羽毛做毽子用，正巧被我碰上，我大喊一声，吓跑了那几个孩子，从此，大公鸡跟我格外亲近，见我放学回来，马上迎上来，在我身前身后踱来踱去。除了跟我好，它对二号鸡最好，平时总爱围着二号鸡转。可二号鸡似乎对它不冷不热，它对邻居家的大公鸡情有独钟。自从二号鸡殒命之后，大公鸡也许是悲伤过度，像是换了个鸡似的，变得特别爱斗，常常跟对手打成一地鸡毛，原本好看的羽毛七零八落，一副落魄的样子。后来看见院里的小孩儿，它就扑上去啄人家，吓得人家哇哇大哭。慢慢的，院里的孩子都不敢经过我家门口了。最后竟发展到见了我妹妹都要去啄，唯独对我还是老样子。时间一长，爸爸也被邻居们告状告烦了，说要杀了大公鸡，我听了坚决不让，抱着大公鸡哭得眼泪旺旺。终于有一天，大公鸡突然失踪了，我虽然哭了一鼻子，小孩子的心很快也就放下了。其实后来才知道，大公鸡还是被爸爸送到奶奶家杀了，那时傻傻的我还美滋滋地吃了好几块肉呢。想来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鸡，也会为情所伤；鸡，也会为爱所累。这也许就是此生我受到的最早的爱情启蒙吧！ 

此后，我家搬进楼房，再也没有养过鸡。似乎我跟鸡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其实不然，我与鸡的缘分一直都在，因为我属鸡。在中华传统文化中，鸡是“德禽”，它有文，武，勇，仁，信，共五德。如果人真能做到这五德，也不失为完美人格了。因此我愿努力续写与鸡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