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40天里,有好多天,其实票子并不紧张,但还是要被算入春运期间。 在硬被规定成“春运”的40天里,据官方报道,今年又将有29.78亿人次横穿东西、纵贯南北而回家。 我只有两个字:恐怖。
举目全球,好像再没有第二个族群会出现这样的临时性人口迁移大狂潮了吧。 弱弱地问一声:何以如此? 理由很现成,因为我们最讲孝道,最讲亲情,最讲和谐啊。 弱弱地再问一声:果然如此么?
设想,如果没有断命的户籍制度,人可以自由择地而居,还会有如此悲壮的春运么? 如果没有日长夜大的房价,居住成本远低于迁移成本,还会有如此无奈的春运么? 一般善良的人们至今以为,涌来涌去的人群,都是为了回家过年。 于是,自以为强势的垄断企业如铁路以及媒体连同它们的主子,竟滑稽地心生怜悯,要来作作秀或作作文章了。
事实上,所谓的“春运人群”早就异化了。 我们都知道我们的人口只有13亿,而且其中至少有一半,过年似乎并不挪窝。 那么,这29.78亿人次究竟哪里来的?究竟是哪些人在“春运”甚至“反复春运”呢?
我首先想到的,当然是会照开,差照出,货照卖,债照讨。 庞大的行政机器要运转,本来就超常发展的经济要运行,它们不会也无法因为春节的到来而停顿。 相反,中国人喜欢“今年事今年毕”。 大小领导齐齐说,“这事儿年前给它办了”,都在年前办,就办成了“春运”。 更何况,欠债不能欠过年,满世界的黄世仁们追着杨白劳们,也浩浩荡荡地加入了“春运”。
再说些隐性的“春运大军”。 我们的民工家庭,多半呈现父母在城市打工,子女在原籍读书的状态。 一放寒假,有多少子女是先到父母的打工的城市来(有时还由老人陪来),再全家一起回家过年呢? 恐怕“有关部门”没有好好统计过。
我是18年前就得知这一趋势的。 那一年,我们的摄像机镜头曾经深入到建筑工地的工棚里,记录过别样的热闹和欢乐。 需要说明的是,对此种做法,我不但不反对,而且激赏。 我认为,我们的城市应该欢迎他们来,那绝对是开眼界的大好事。 18年过去了,民工收入应该是稍有提升吧,那么这个比例也应该呈上升态势。 而且,他们属于“反复春运”。
上面说的还是中小学生,至于民工的大学生子女,他们的自由度更大。 年前,在地铁里,我就邂逅了那么三位。 三张稚嫩嫩的小脸,年纪都超不过二十岁去吧,拿着简单的行李,不无兴奋地交流着独自坐火车的经验。 她们像是要去上海火车站会齐,但从她们的言语中,我知道,她们的下一站不是老家,而是苏杭宁,小年夜才会往回赶。
她们一共有多少万?不得而知。相信不会是个案吧,应该不在少数。 再声明,我同样不反对并且激赏这样做。 但无论如何,她们也属于“反复春运”的一群。 春运第一天官方提供的数字为此做了佐证: 不但京沪粤往内陆方向的车票紧张,而且西安、武汉、重庆往京沪粤方向的车票也很紧张。
还有一支很诡异的春运大军,那就是到处去送年礼的人们。 2008年各地大雪封路,我朋友的装满各色年货的别克商务车就在沪宁高速上被江苏交警请了下来。 他的客户都在那一路上,按说年夜岁边去答谢一番亦在清理之中。 那江苏交警真的是熟门熟路,也不同他们罗嗦,只说: “我知道你们去办什么事,不是什么急事。现在路这么堵,你们不走地面谁走地面?” 很多贪官出庭受审,其中一条罪名就是:每年春节会收到几百万元的年礼。 这些也属于“春运人群”。
肯定还有一些我没说到的部分,要不然,怎么也凑不齐这29亿多人次啊。
正因为如此,缓解春运压力,绝不是像现在媒体这么嚷嚷的什么增加运能,提升服务,打击黄牛乃至什么实名制能解决的。 也不是出动什么特警,荷枪实弹就能解决的。
你要人家年底不集中讨债,那就牵扯到“财政年度”问题。 为什么不能像别国那样,从每年的7月初起到翌年的6月底止呢?
你要民工孩子不“反复春运”,那就牵扯到“教育属地化”问题。 为什么民工子女不能在父母打工的城市顺利就读呢?
还有,怎样真正落实“带薪休假制”,改变旅游市场一年几“井喷”的异常? 当然还有反腐的力度等问题。
总之,你不治本,春运就会是一年一度的报复。 而当下的情况是,我们的媒体不但不帮着治本,还在努力将强暴描写成高潮。 春运本来是一种无奈,一转眼却变成了民族凝聚力,精神突然文明起来。 有一首歌,从问世的那一分钟起,我就无比BS,那就是《常回家看看》。
大家一年才回一次,“春运”就已经弄到神州大地无处不沸反盈天;常回家看看,那还不得折腾出人命来? 这歌本来是几个小明星在城里赚了点小钱后对衣锦还乡的YY。 如今强加到亿万民工身上,那是把他们往死路上逼啊。 同村的谁谁和谁谁今年都混得不错,回家过年都带家电带衣服带红包的。 那我怎么办?您忍心让我无颜以见江东父老么? 那就对不起了,我半夜到您家借点钱使使?
从这个意义上说,《常回家看看》不但是全社会的折腾调,铁总的广告歌,还是公安部的惊魂曲啊!
唉!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做到珍爱生命,远离春运呢。
|
|
来自: 清风明月tbm5q1 > 《政治法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