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孔子的义与命——从子畏于匡谈起

 冬竹123 2017-02-03


孔子经过匡地,颜刻为仆,称“昔吾入此,由彼缺也。”匡人以为孔子是阳虎,据《史记·孔子世家》:“阳虎尝暴匡人”,又“孔子状类阳虎”,拘之多日,这是孔子一生中惊险的时刻。

子畏于匡,有两段很有名的话,在《论语》《史记》中都有记载,其一云:

“子畏于匡,颜渊后。子曰:“吾以汝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

孔安国以为孔子和颜回走失,故颜回后至。这一节总让我想起杜甫《羌村》诗中“妻孥怪我在,惊定还拭泪”、“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之语,离散再重逢使人觉得不真实,故孔子感叹“吾以汝为死矣”,想必是悲喜交加,颜回果不负孔子,“子在,回何敢死?”我以为这是《论语》中最为动人的话语之一。短短两句,狼狈之情、相惜之意可以想见。然而贤者颜回还是死在了孔子前面,一叹。

其二云:“子畏于匡。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

孔子自称“后死者”,是相对文王而言,绝境之下,孔子命系于天,自以为“文”之孤本,言下极其自信。这是孔子的自信,或者说,这是他知命的表现。

在谈论知命之前,需要明确“义”的概念。

《论语·微子》载子路言:“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朱熹注此云子路述夫子之意。“义”即“宜”也,指应该去做的事,是绝对的命令。冯友兰《中国哲学简史》补充道:“如果做这些事只出于非道德的考虑,即使做了应该做的事,这种行为也不是义的行为。”

孔子以为每个人都有他必须去做的事,重要的在于做这件事的本身,也就是“义”,至于完成的结果并不在“义”的范畴之内。

《论语·宪问》:“子路宿于石门。晨门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

晨门知世之不可,故不为,盖孔子亦知世之不可,无所为而为,只是因为这些事是“义”,是他应该去完成的事,《论语·子罕》的记载显示了孔子的自信,也告诉了我的孔子的义,也就是“文”,孔子以夏重质,殷重文,周乃文质彬彬。此云“文”,指周之礼乐教化也,深言之,即天道也,即如朱熹所注,孔子不曰道而曰文,自谦辞也。

懂得了孔子的义,才能谈论天命。纵观孔子一生,辗转各国之间,受过围困挨过饿,然而始终不得其位,但似乎从未见他流露出退缩之意。是孔子天生乐观吗?恐怕不是。

《论语·尧曰》载孔子之言“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可知孔子非不知命者,程子曰:“知命者,知有命而信之也。人不知命,则见害必避,见利必趋,何以为君子?”这一层阐释得更加明白,因为知道了自己的命,反而无所畏惧,我以为这种“命”既包含着一个人应该完成的义,也包括他的归宿。

孔子又言:“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

子路遇丈人,反见之而不得,云:“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周作人以为子路的话有点像“戏台上的独白”,“所说的话夸张无实”,我反倒不太认同。这更像是朱熹所注的“子路述夫子之意如此”,如果此话由孔子来说,显得有点刻意,若由子路来说,恰好符合他率直的性格。

顺着子路的话,可知孔子对自己的命是有很清楚的认识的,“道之不行,已知之矣”何其通达,结果仿佛是自然而然的事,夫子行其义而早知无果,何其令人感慨。所谓夫子之文章可得闻,夫子之言天道与性命,弗可得而闻已矣。钱曾称子贡此言“已矣”有低徊未忍已之情,今日方有所体味。

最后谈一谈孔子解围,似乎有几种不同的说法。司马迁以为孔子使人到卫国向宁武子求助,大概是还没到“邦无道则愚”的时候,匡地到卫国往返,步行需要三天左右的时间,大概也还说得过去。但张守节《史记正义》引《琴操》记载了另一种颇为传奇的说法,说孔子“和琴而歌,音曲甚哀,有暴风击军士僵仆,于是匡人有知孔子圣人,自解也。”虽然离奇,我却更为喜欢这样的收梢,孔子以音曲表达了他的哀伤,获取了匡人的理解和认可,这位苦苦努力的圣人,也终于得到了他的感应。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