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大秦帝国》的碎片(四) 《大秦帝国》第二部《国命纵横》上卷,最精彩处,莫过于儒家与纵横家一次偶然的论战,孟子被纵横策士张仪讥讽为“娼妇处子”,气得孟老夫子说不出话来。暂且按住,稍后详叙。 《国命纵横》,主要讲六国合纵抗秦(由张仪的同门师兄苏秦主导),秦国以张仪为相,连横破纵,在强国崛起中谋求更大的发展。 秦惠王与变法势力同心结盟,铁腕镇压旧贵族叛乱,并整肃朝局,起用忠实于新法的年轻栋梁,形成了生机勃勃的新一代权力中坚。时山东六国陷入混战乱象,秦国新军乘机东出,接连大胜,对六国构成强大威胁。 鬼谷子门下新一代名士出山,苏秦、张仪师兄弟评点天下,约定各谋大国,但均遭受重大挫折而一时铩羽。苏秦忍辱苦修三年,洞察天下大势,重新入世提出合纵抗秦大战略,并以六国丞相身份,与战国四大公子合力组成六国联军,对秦国形成强大压力。秦国起用已经对破解合纵成竹在胸的张仪为相,张仪提出连横大战略,主持秦国与山东六国展开纵横大战。六国联军攻秦,终因根基不稳内讧多出而频频失利,合纵宣告失败,苏秦也被旧贵族买凶杀害。 此时,秦国内政也发生变化:秦惠王身患不明病症,狂暴太子与长史甘茂合谋排斥异己,上将军司马错被迫卸职隐退,张仪为免遭罢黜而挂冠离秦退隐田园。尚武好战的秦武王率军进攻洛阳,将秦国再度推向危险的境地。 上文是《国命纵横》的故事概要,我想说的,是这本书令我感动、有所感触的地方。第一个,依然是商鞅的故事。 商鞅遭遇车裂极刑,多股力量同时出动,就是为了抢夺商鞅的尸体并给予厚葬。这些势力,分别是昔日商鞅在栎阳南市徙木立信的扛木少年、现在的前军副将山甲,他带领一百名商於子弟兵从函谷关秘密赶到咸阳刑场,准备抢尸;另一股力量,则是富有秘密行动传统的白氏门客,他们准备将商鞅和白雪的遗骨秘密运送回魏国,安葬在白氏墓地,利用白圭的巨大声望,保护商鞅夫妇的墓地不遭破坏;玄奇(秦孝公的红颜知己)率领的墨家子弟,也在筹划如何安葬商鞅和白雪,却在刑场见到一群精壮的黑衣人呼啸而至,飞奔着捡拾散落的尸骨,顷刻间烟消云散,玄奇得知是商於人在行动,便释然了;最终得手的那股势力,是强悍倔强的商於(商鞅的封地)山民,以及在咸阳为官为吏的商於人,以他们特有的精明算计,抢走了散落在刑场草地的商君尸骨,也抢走了白雪的遗体,干净利落得“连一根头发都没落下”。等到官府想要给商鞅“验明正身”时,商於人的马队已经消失在茫茫雪雾之中。 我的感慨是:万众一心,也是作者一己之心。作者在书中可以随心所欲地集聚万众之心,成就慷慨大事。 商鞅已去,但他为秦国“大出天下、一统天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如果说,这部书是“献给中国原生文明的光荣与梦想”的话,这里面,同样也有商鞅的光荣与梦想。 张仪与孟子的辩论,本是无意之举,却显现了张仪“锥在囊中”,不得不出的势头。 张仪与苏秦各找自己的理想诸侯国,准备一展抱负。他第一选中了当时最强的魏国,求见魏惠王时,适逢惠王招待游学的孟子一行。张仪的陈述,被孟子讥笑为机变、厚颜。他对魏王表示,所谓纵横之士,“此等人朝秦暮楚,说此国此一主张,说彼国彼一主张,素无定见,唯以攫取高官盛名为能事。譬如妾妇娇妆,以取悦主人,主人喜红则红,主人喜白则白……此等下作,原是天下大害,若执掌国柄,岂不羞煞天下名士!” 张仪对儒家本来就没有好感,但因敬重孔子孟子的学问,所以也就井水不犯河水,但当日见孟子如此刻薄凶狠,不禁雄心陡长,要狠狠给这个固步自封的老夫子一点颜色。“一个惶惶如丧家之犬的乞国老夫子,谈何大道?……所谓投其所好,言无义理,正是纵横家应时而发不拘一格之谋国忠信也!纵为妾妇,亦忠人之事,有何可耻?却不若孟夫子游历诸侯,说遍天下,无分其国景况,只坚执兜售一己私货,无人与购,便骂遍天下,犹如娼妇处子撒泼,岂不可笑之至?” 殿中群臣一片哄笑,大声喝“彩”。张仪接着一本正经解释“娼妇处子”:“鲁国有娼妇,别无长物,唯一身人肉耳。今卖此人,此人不要。明卖彼人,彼人亦不要。卖来卖去,人老珠黄,却依旧处子之身,未尝个中滋味。于是倚门旷怨,每见美貌少妇过街,便恶言秽语相加,以泄心头积怨。此谓娼妇处子之怨毒也。” 孟子也是雄辩之士,闻听此言,老夫子竟簌簌发抖欲语不能。 当然,这是作者的一种创作,是否有此回辩论,不得而知。但像张仪这样的辩士,委实得罪不起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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