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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尤溪新阳有这么一个地方,隐藏着一座百年古堡,还流传着这些故事……

 尤溪莱野听风 2017-02-07


  在尤溪新阳镇北部山村,大约150年间,先后出过上地郑士融、龙上萧应烷两个大财主:郑家传了200多年,田产还在,古堡犹存;萧家“富不过三代”,家财败光,连称之为“城”的豪宅也破落了。
  与龙上村相邻的上地,西高东低,是由小溪串起来的有多个谷地的高山村,居住在这里的郑、陈人家,传承着怎样独特的家风?


若问吾家宝 受封天子书

  宋末元初,大田桃源郑氏章公的第十九世孙郑千八(1253-1317)从八字桥的上田迁来,称这里为“上地”,以示不忘祖居地。

  郑士融(1680-1766)是郑千八的第十四世孙,生活在清朝的康乾盛世,但他的父亲郑二若相当不幸:8岁失怙,11岁“母子被贼拿去”,后用银元赎回。可能受父亲咯症而死的刺激,郑二若一生以针灸医业为生,仁慈忠厚,扬名乡里。年少磨难,阅人多矣,他深谋远虑:安排老大务农为本,老二经商拓展,老三先读书后习裁缝。
  《郑氏族谱》记载,老大郑士融“身体高昂,容貌长大,气象堂皇,言辞严肃,立心仁慈,待人忠直。”很有长兄样子。郑父在乡间行医,收入微薄,郑士融务农可谓白手开创。但他善于经营,谁要种他的田,必须先交年租,稳赚不亏,开源节支,广置田产,很快成为一方的大户。
  郑士融32岁时父亲去世。8年后,他与两个弟弟平分了家产,各自发展。经过30年的经营,70岁的郑士融年收田租2000石,堪称富豪。他将如何确保子孙不败家呢?




上地村的民居散落在峡谷

这里先讲一个故事——

  某年除夕,大儿子去讨债,拎回了一只大公鸡和一袋米粿。郑士融一问,知是老债户用来过年的,立即召集子弟们,当场训斥,责令送回去。这个“为富不可不仁”的故事,至今仍在郑氏子孙中流传。

  传为佳话的还有“为子孙捐监三次”——花钱买文凭。看看郑士融把这好处给了什么样的人——
  他有五子一女,可惜老四才15岁,就因伤寒急症病故。时已娶亲,任由儿媳改嫁,可见他是开明的。老五习武,却在27岁时因痰火吐血而死,郑士融见儿媳甘愿守节,养育孙女,就把老二的次子郑周玉过继给老五,22岁时,为他捐了监生。
  这是相当明智的决定。当时,郑家的老大、老二、老三各有两个儿子。按乡村习俗,老五媳妇守节,就不能让他断了“香火”。那么,六个孙子中哪个过继给他呢?郑士融决定:谁家生了长孙,谁的另一个过继。这从乡俗来说,是属公道的。更何况,为了确保继子与其他子孙均衡发展,还为他捐纳了国子监呢?
  同样,老大郑登山的原配早逝,再娶半身不遂,续娶无生育。郑士融出于扶弱之想,也为长孙捐了监生。老三郑邦山聪明好学,郑士融让他先去读书,然后花钱捐个监生,以便把精力用在习医上,继承祖业,培养成自己的得力助手。
  看得出,郑士融为人开明精明,做事公平合理,让人信服。事实上,他不仅重视培养自己子孙读书,舍得花钱捐监,还出资为郑氏全族捐买了一处田产,用于资助族人子弟读书。
  郑士融70大寿时,县令于从濂往这深山小村送来了牌匾,称赞他“德望兼优”。早在十多年前,他就因为德高望重,成为县里的名流——“顶带介宾”,六十大寿时,县令费应豫也曾赠匾,夸他“诚正可风”。



郑氏宗祠


  《郑氏族谱》世代传抄着这样的诗句:“若问吾家宝,受封天子书。”把受天子封赏视为无上荣光,以此激励后人,那么,“德望兼优”、“诚正可风”,这些来自官方的赞赏,也是郑家的传家宝。
  过了70大寿,郑士融就把家业分给了四个儿子:2000石的田租各分400石,另外400石作为公产,用于祭祀、助学。
  分给儿子们的田地,相互穿插交错,既肥瘦搭配,均衡公道,也能阻止败家子连片卖田。作为公产的田地,田契为四房共有,任何一房都无法私自出卖。就这样,从乾隆年间到土改前,历经近200年,公田还在。
  民国时,邻村富豪萧应烷的孙子为了买大烟,私卖一处田产,引发了一起官司,最终导致整个家族败落。而郑氏不仅没有败落,还孙承祖业,三代人建成了一座大土堡,至今犹存。

雨为砚水烟为墨 作出文章云汉高

  郑士融致富,与他的两个妻子不无关系。

  原配萧琼使,“助夫养子,克勤克俭”。43岁时生女儿,难产而死。续娶陈柳使是改嫁来的,比前妻小一岁。郑士融看中她“为人心慈,性柔、善勤、恶隐”,果然,“待子媳如亲生,处勤俭以治家,以故,助夫益子,家业克振,名扬乡都”。
  再娶之后,郑士融开始了大兴土木的壮举——
  先是在下洋建西园堂。建了正房、厢房和下堂,除了条石铺砌天井,这个围墙院落,颇为朴素。但是,下堂的两边建有书院。重视培养子弟,这继承了郑氏祖厝荥阳堂的传统:它在西园堂对面的山边,设三厅,左右上下栋,右边为书院。
  然后,郑士融“兼叠架下路楼、桥头坪楼、升泰寨楼”,直到1751年在上洋高高的如蛇崙上建昇平堡。这时,他已71岁了。从族谱上看,尽管活了86岁,但他并没亲见堡成。倒是由他长孙郑周仪(1730-1797)“承祖业,为首新开土堡一座,取名‘昇平’”,于1771年建成。



昇平堡

昇平堡毛石垒砌的堡基高达五米

昇平堡的门有角楼守护


  修堡的这二十年恰逢盛世,歌舞升平。郑士融何以将家产分给了儿子,却又启动这个浩大工程?
  首先当然是财力雄厚,各房子孙都是致富能手,以郑邦山为例,“承父业,掌家方,七载独能增置产业”;其次是他们有居安思危的见识,连孙子辈都不例外,比如次孙郑周昂多谋善断,为自己,为儿子郑日高都捐纳了监生,族谱特意记载了世人对他的评说:“谋及子孙,可谓详且尽矣。”此外,青壮年人数众多,而且人才辈出,前有老三郑邦山,后有长孙郑周仪。
  郑周仪“卓识持重,浑厚含默”,29岁时,郑士融为他捐纳了监生。作为长孙,他牵头联络族人,共同完成建堡大业是可能的。县令赠匾赞许他为“璧水潜鳞”,可见是个人物。
  从村部后面盘山而上,水泥公路引领我们从高处俯瞰上地:似乎出于对阳光的追求,这个溪谷小村,顺着山势竞赛着往高处建房。一岭高过一岭,岭上还有人家,昇平堡更在所有的人家上面,如天上的奇葩令人仰望!
  昇平堡所在的如蛇崙,山势确实如蛇逶迤。它建在岭上,两侧陡峭,前后都是开阔的水田,这便于防御。它坐北朝南,分三级台基,前后落差十多米。尤溪县文博专家梁文斌测量过:这座平面呈长方形凸角的山岗类形土堡,占地面积2100平方米,建筑面积1500平方米。堡墙的地基由毛石垒砌,露出地面高的近5米。


昇平堡广大,门却窄小


  全堡只设主、辅两个门。主堡门窄小,正面的门板包有铁皮,门洞上方设有注水孔以供灭火。奇特的在于多层防御:即使攻破了堡门,也未必能冲进堡内,因为门内是狭小的“瓮城”,上方是木板铺设的跑马道,两侧高墙之上是平台,可以向下投石、放火、泼滚水,前方是陡峭的台阶,无法多人涌入。即使侥幸冲上来了三两个,面对的是一堵供射击用的掩体矮墙,除了当活靶,无处可以藏身。至于辅堡门,设在侧边,门外地势又窄又陡,根本无法攻打。
  堡内建有前楼、二级天井、厢房、主堂、天井、书斋、后楼,此外还有阶级状跑马道和对角雕式角楼。昇平堡建成后,长期有人居住,过道的门坎磨成了凹形。虽然年久失修,野草杂生,但主堂明间太师壁处,仍摆放着案几和八仙桌,供奉祖先。一层明间设堂,供奉土地公;二层明间设座,供奉观音菩萨。一如乡间大厝,有着不可缺失的生存敬仰与禁忌。


  今年77岁的郑成章老人说:卢部接受孙中山改编之前,多次攻打邻村的富豪——他的外公萧应烷宅院,每次都向上地的大户派款、百姓派捐,有时百十号人在山上吃用一个多月,全靠上地供应。1950年二月,他亲眼看见村里的三个人被土匪绑走,第二个月,其中一个被杀了。看来,土堡抵挡不了土匪的摊派,也保不住所有村民的安全。


远眺昇平堡和更高更古老的天上寨


  堡后,群山绵延,一峰高耸。乡人遥指说,那是“天上寨”。原来,在那绝顶之处,曾是山民避难之处。山前只有一条小路可上,山后有泉。乱世中,乡民在山顶搭棚居住,恃险拒匪,以致成寨。大坋、上地、上树的三个“祖宗头”几乎同时期在天上寨生活过。在上树陈氏十六代孙陈布文看来,那突兀而起的天上寨,乃是一支巨笔!他吟道:

一笔凌霄巨子操,满天星斗任挥毫。
雨为砚水烟为墨,作出文章云汉高!

须知涧址难留住 直到龙门得所哉

  上树是上地的自然村,位处上地的下方,原名“下地”,因谐音“下第”而改名——当然,这里以前确实古木成林,曾称“桑木”。
  上树主要居住着陈姓人家,他们是陈六六的后代。1131年,陈六六从永安上坪迁入八字桥洪牌,裔孙陈月三在上树开基。从族谱记载的其孙陈德三(1353-1420)岁数来推测,陈月三大约生活在元朝中前期。那么,其父百七公在动乱的宋末元初避难天上寨,是可能的。
  村主任陈祖高领着我们漫游上树。这是两山夹着一溪的谷地,沿溪两边为田,或窄或宽,层层铺展,直到山上。农家依山而居,一个谷地连着一个谷地,小集中,大分散,隐于山间。本地秀才陈布文自豪写道:地虽蕞尔,势乃廓然:枕锦帷而腰金带,跨天马而控石牛;山列鼎台之尊,峰凌卓笔之锐;隆隆溪露石头,灵龟仿佛,滚滚泉倾漈面,瀑布依稀……流露出浓烈的爱乡情怀。



上树村的民居


陈氏的爱是执着的——

  《陈氏族谱》说,1404年正月,陈德三的长子——29岁的陈世华领着两个弟弟,在本宅重建新房。门头埕立柱时,认为犯了冲,第三年去后岭坑建新房。16年后,返回祖厝地重建德星堂。7年后,偶然失火,将祖屋“焚烧片瓦不存,一柱莫留”。

  然而,陈氏兄弟齐心合力,当年就在废墟起建,年底竖柱升梁,而且,“凡家中所用之物,椅桌床板俱行再置,并无一点旧物”,成为流传数百年的佳话。
  这样住了7年,57岁的陈世华见“家业兴隆,子孙蕃昌”,就与弟弟们均分了家产,各自发展。与郑士融40岁与弟分业相比,陈氏分业迟了些,原因就在于他们屡屡重建家园,若不是兄弟共同承受灾难,很难度过时艰。34年后,又一场大火烧了祖厝!第二年就地重建,却不料嘉靖四十年,遭遇山野盗贼,不仅被劫掠一空,还“煨烬宅舍,并无遗物”!所幸,“人丁逃潜山谷,未曾伤失”,当贼退火熄,陈氏子孙面对废墟,“彼此相对叹息,咨嗟相劝相慰,忧喜交集”。

  10年后,匪患平息,陈太丘率众子弟又在祖基地架楼叠屋!后辈陈布文感念祖德,以诗颂之:

锦帷北障太丘堂,独有屏山冠一乡。
奎璧聚辉腾万丈,至今犹仰德星光。

  然而,火灾连连,不胜记载。可以肯定的是:陈家祖祠屡烧屡建,决不易址!这种韧劲,或许可以解释为对土地的珍惜,但更应当看见一种执着的精神!有陈布文的诗为证:

瀑布悬崖势若雷,源头出自北溪来。
须知涧址难留住,直到龙门得所哉。



水尾廊桥总与一片风水林相伴


  龙门在哪里?在书院,在心田。陈姓人家将上树称为“安仁里”,又将水尾廊桥命名为“栖鸾”,寓意深矣。1860年重修族谱时,索性将此寓意明确宣告:凡我后人,当体先公之遗意: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毋刻薄以待人,毋顽梗而处己;多读书则家声自能远大,勤种德则世业自有日新。
  从上洋到下洋、上树,溪谷、山坡散落着民居,生活着1200多名村民,他们以外出打短工为主。现任的村支书是郑家媳妇,名叫苏嫦英,她说,上地山清水秀,除了宏伟奇特的昇平堡,这里还有许多资源可以开发,比如高山云雾茶远近闻名。高海拔的溪谷气候,深山古民居的文化底蕴,以及扎根在这里的生存智慧,无不让人向往……



来源:三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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